第23章
秦時陰森森地瞪了白羽一眼,隨即笑容不變道:「胖子說的是,你……」
「多謝好意,不過我心意已決,你們不必再勸了。」看着青年笑容又是一僵卻還兀自強笑的模樣,阿濃心中不知為何生出幾許笑意來,只是關於離開這事兒,她主意已定,便不會輕易動搖,因此只是轉移話題道,「對了,不知家中可有破舊無用的布料?」
她這樣絕情,就叫白羽再也憋不住幸災樂禍地笑出了聲。
秦時看着這死胖子暗暗磨牙,心裏重重記了他一筆,然看向阿濃的時候,卻又半點脾氣都沒了:「有,一會兒叫白羽拿給你。」
他也不問她要做什麼,只是一味的有求必應,換個人也許早就感動壞了,可阿濃卻只更堅定了要早點離開的念頭。
秦時於她有恩,她不能做明知不可能還給他希望,叫他陷得更深的事兒。
那是恩將仇報。
這一晚很快就過去了。
新的一天,也是這年的最後一天,在朝陽燦燦的輝光映照下來臨了。
一早秦母便敲響了阿濃的門:「兒媳婦,起床啦,過年啦!咱們一起來剪窗花呀!」
剪窗花?阿濃眯着惺忪的睡眼呆呆地坐在床上想了一會兒,半晌才想起來除夕這天是有貼窗花的習俗的。
不止是貼窗花,這舊年的最後一日其實還有很多其他習俗,比方放爆竹、吃年夜飯、守歲等等,只是自從母親和祖父祖母相繼離世之後,阿濃對過年這事兒便沒有什麼概念了——文皇后憐惜她,幾乎每年除夕都會招她進宮參加皇家晚宴,可皇家宴會看似鑼鼓喧囂,熱鬧非凡,其實最是乏味無趣,阿濃每回前去赴宴,眼中看到的都不是節日的喜氣,而是後宮妃嬪、皇子公主們為了招討好帝王明爭暗鬥,爾虞我詐,看着就叫人覺得心累的嘴臉。
久而久之,過年對她來說便沒有什麼期待了,因此這會兒少女心中很是平靜,半點波瀾都沒有。
「兒媳婦?兒媳婦!起床啦!」
朦朧的睡意被這越來越響的敲門聲震散,阿濃無奈搖頭,壓下心中因被人擾了清夢而生出的不快,又拍拍臉清醒了一下,這才出言應了一聲:「這就來,大娘稍等。」
「好好好,我在外頭等你,你快些呀!」秦母聲調高昂,語氣飛揚,也不知在開心什麼,阿濃有些不解也有些好笑,認命地下床穿好衣裳,簡單洗漱一番出了門。
又是一個萬里無雲,太陽高照的大晴天,雖寒意依舊凍人,但看着這明媚的天以及明媚天空下秦母喜滋滋的笑臉,阿濃的心情也是一下子開闊舒暢了不少。
「兒媳婦,你看你看,我剪了一個大胖孫子呢!」秦母今兒個穿了一件料子十分不錯的絳色新衣,頭髮也梳得整整齊齊,瞧着十分精神。一看見阿濃出來,這婦人就飛快地粘了上來,晃着手中剪出了圖案的紅紙興奮直笑道,「你快看好不好看!你快看!」
「好。」阿濃定睛看了看,發現那剪出來的圖案竟是個憨態可掬的胖娃娃,頓時有些驚奇地眨了一下眼,「這是您剪出來的?」
「是我剪出來的,你快說好不好看嘛!」
看着這稚童一般,滿臉都是「你快誇我呀」的婦人,阿濃忍不住就笑了:「好看,大娘手真巧。」
秦母得了誇獎,笑得開心極了,歡呼了兩聲便將那窗花塞到了她懷裏:「那給你!你照着這個生就行!」
阿濃差點沒嗆到。
後頭正從屋裏出來的秦時差點沒忍住大笑出來。不過這種時候再如何也不能表現出來叫心上人惱了自己不是?遂青年只是假裝自己什麼都沒有聽到一般,繃住了臉皮好奇地問道:「怎麼都站在這兒?今兒風大,有點冷,咱們去大堂吧,白羽已經把東西都搬過去,阿臨也在那了。」
沒想到他竟會突然出現,阿濃猛然驚了一下,羞窘得臉蛋都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見他神色尋常,似乎沒有聽見,這才暗暗鬆了口氣,努力維持鎮定道:「什麼東西?」
「今兒過年要用的東西,晚上年夜飯咱們也在大堂吃。」秦時沖她彎唇一笑,已經恢復些許血色的臉上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白雪暖陽映照下,這笑容如畫,格外好看。
美好的事物天生吸人眼球,哪怕阿濃一心想遠離秦時,此刻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他一眼。
秦時發現了她的注視,心中一動,越發笑得燦爛,只可惜少女下一刻便回神轉開了視線,跟着秦母往大堂去了,留下青年一個人笑容僵硬地站在那,瞧着甚為淒涼。
恰好白羽從大堂里走出來,看到這一幕抱着胖肚子笑得差點沒跌在地上。
秦時:「……」不開心。
秦臨昨兒吃了藥燒就退了,只是病氣未散,還得將養着不能受寒,因此叫白羽用大厚棉被裹成一個小粽子窩在了大堂里的軟椅上。看見阿濃幾人進屋,小傢伙眼睛一亮,臉上露出歡喜的笑容,聲音軟軟地挨個叫了一遍。
「娘的乖阿臨!」秦母飛快地衝過去抱住他親了一下,但注意力很快就被一旁大案桌上的紅紙吸引過去了——
「哎呀,我還有好多窗花要剪呢!誰來幫我拿着這個!」
淚眼朦朧的胖青年趕忙掙開壓在自己肩膀上的魔爪,抖着一身肥肉飛奔而去:「我來我來!大娘我幫你!」
秦時欺負了這胖子一頓,心情已經恢復如常,見弟弟笑得可愛,便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探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瞧着精神不錯,可還有哪裏難受?」
「好,好多了,哥哥莫,莫要擔心。」秦臨眨着黑亮的大眼睛搖搖頭,又反問秦時,「胳膊,還,還疼嗎?」
「不疼了。」見他似乎還有些擔心,青年搖頭笑了起來,「不信一會兒哥哥寫春聯給你看。」
一旁阿濃有些訝異,這人還識字呢?但想到白羽是個讀書人,便又不覺得奇怪了。
「好。」秦臨這才細聲笑了起來,末了又朝阿濃看去,眼睛亮亮地問道,「姐姐也,也寫?」
阿濃一愣,下意識搖了一下頭:「不了,我沒寫過,不會。」
秦臨臉上露出了失望之色,隨即又想到了什麼似的,忙道:「叫,叫哥哥教,教你!他會!」
阿濃更想拒絕了,可見秦臨滿眼都是期盼,又有些說不出口。
這時秦時對秦臨搖了搖頭:「不許勉強你濃姐姐,來,哥哥寫給你看。」
說着便走到那案桌旁鋪開了一張大紅紙,拿起毛筆在上頭揮灑了起來。
阿濃只是本能地不想和秦時有太多牽扯,這才一口回絕,眼下反應過來,也是有點不好意思,寫春聯,確實也就是寫幾個字而已,若連這都拒絕,未免太過矯情,遂她回神之後頓了一下,也是抬步走了過去。
秦時傷的是左手,因此寫字並沒有問題,他站在那,也不坐下,微彎下腰便開始了。
握筆的動作瀟灑不羈,下筆的姿態豪邁大氣,莫非他還寫了一手好字?阿濃有些新奇,然待他寫完湊過去一看,嘴角就忍不住抽抽了。
好醜……
筆鋒虛軟,歪歪扭扭,還有些顫抖的痕跡,顯然是這人失血過多,還沒有恢復太多力氣,真是白瞎了方才那令人驚艷的姿態。
「咳,其實也……還好是吧?」 青年飛快地瞥了身邊的少女一眼,眸子裏笑意閃爍,面上卻故作鎮定,「雖說不一定能招來福氣,但辟邪肯定是沒問題的。」
辟邪……阿濃忍了忍沒忍住,一下笑了出來。可見青年說完便拿起了那紅紙,似是真的打算出去將這副對聯貼門上,少女又笑不出來了。
誰家門口會貼這麼丑的春聯啊!
「不然,我來試試吧。」
見她臉色淡然,眼底卻寫滿了「快把它們放下,不要亂來!」,很有些急迫的樣子,秦時嘴角微動,花了好大力氣才憋着沒有笑出來。
太可愛了,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姑娘呢!
「可你不是……」青年繃住了笑意,一臉善解人意地說道,「不過是討個彩頭,我家尋常也沒人來,無所謂的。」
就算沒人來,阿濃覺得自己也是看不下去的……少女眼皮微抽,搖了一下頭:「我只是從前沒寫過,不是不願寫。」
說罷也不等秦時回話,快步上前另鋪了幾張大紅紙便提筆將他方才寫的那個對子重新寫了一遍。
春臨大地百花艷,節至人間萬象新,橫批:萬事如意。
簡單純樸的十八個字,卻字字朝氣蓬勃,充滿了對新年的美好期盼,阿濃停筆看着這紅紙黑字,不知為何心中竟莫名有些發暖,嘴角也忍不住彎了一下。
「比,比哥哥寫的好,好看,姐姐,真厲,厲害!」一旁秦臨伸着小腦袋,努力地從大厚棉被中探出小手鼓了兩下掌,他腿上的土豆也嘎嘎叫了兩聲,拍着小肉翅膀蹦蹦噠噠,似在歡呼。
秦時偏頭看了一下阿濃,目光含笑道:「你濃姐姐的字自是比哥哥的好看,便是你師傅都及不上她呢。」
她出自名門,自幼受教於名師,還曾入過皇家學堂,寫的字比秦時好本就是應該的,可阿濃聽着兄弟倆毫不吝嗇的誇獎之言,嘴角卻不知為何又忍不住往上揚了揚。
她的笑容如春花,每一次淺放都叫人驚艷,秦時喉嚨微動,只覺得怎麼都移不開眼,忍不住抬步往她身邊走了走,狀似無意地擦過她的胳膊拿起了那幾張紅紙,低頭對她笑道:「走,出去貼起來。」
他的動作太自然,阿濃沒有察覺到不對,只看着那紅紙有些新奇也有些遲疑地歪了一下頭:「我沒貼過……」
青年眸子微閃,彎唇露出兩個酒窩:「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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