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一個月……」白羽嘴角一抽,不厚道地笑了起來,「這下他的眼淚更停不下來了。不過要想重新穩下鶴州,少不得要和官方打交道,小東子那性子,你讓他打架殺人還行,這種交際類的事兒……那小子怕是被吃了還得幫別人數骨頭吧?」
秦時哼了一聲:「冷暮會調教他。」
「冷暮……」白羽笑容一頓,詫異地抬起了頭,「你把冷暮從靈州調回來了?那靈州那邊……」
秦時看了他一眼:「靈州城守將兩日前已戰死,用不了幾天江北軍便會破城而入。」
白羽一怔,皺起了眉頭:「他們南下的速度太快了……」
秦時嘲諷地挑了挑眼角:「朝廷里能用的大將沒剩下幾個,樊林的麾下卻猛將無數,戰況自然一邊倒。」
「大晉……」抬頭看着外頭院子裏茫茫的白雪和雪上昏暗的天,白羽笑容微收,幾不可見地嘆了口氣,「確實氣數已盡。」
這胖子的來歷秦時多少能感覺出來一點,這會兒見他神色複雜異常,心中更是肯定了幾分,只是他什麼都沒有多問,只又敲了敲床壁道:「樊林叛軍勢如破竹,直逼蜀中,各地藩王也開始接連舉兵,天下已是大亂之勢,淮東只怕過不了多久也要開始亂了。要不是因為這個,宋千和那孫子哪兒來的膽子跟我玩真的?他龜縮多年,如今突然發難,不過是覺着我這兩年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蜀中,無暇顧及已在囊中的淮東幾州,想利用蜀中那邊的戰事牽制我們,險中求勝賭一局罷了。」
「可惜賭輸了。他應該沒想到你會親自出動,還這麼利索地將他腦袋摘了下來。」白羽回神,神色已是正常,「那靈州那邊,冷暮是暫時放棄了?」
不等秦時回答,胖青年又自個兒搖搖頭笑了,「不對,你可不是會把已經咬了一口的東西吐出來的人,何況靈州大亂,正是我們搶佔地盤的好機會,我猜……冷暮應該只是暫時回來,過些天還要再回靈州去的吧?」
秦時挑眉,漫不經心地點了一下頭:「他回鶴州有點事兒要辦。」
「所以小東子真正的時間其實只有……」
「十天。」
白羽頓時倒吸了口涼氣:「你也太狠了!明知道冷暮那人最是較真,既然得了你的命令,不把人扶上來不會罷休的,偏那傻小子資質又一般,十天……他得被冷暮那座心狠手辣的冰山扒皮拆骨吧?」
秦時看似雲淡風輕,實則陰惻惻地笑了一下:「這樣才能叫他長記性,往後不再什麼阿貓阿狗都喜歡不是?」
眼神兒不好是病,得治。他這一帖藥下去,保重余東此生不敢再犯同樣的錯誤。
白羽只覺得窗外的寒風呼呼往屋裏吹,凍得他忍不住抱着肩膀哆嗦了一下:「我的小東子,哥哥救不了你,你自個兒保重吧。」
發了情的男人太可怕了,他以後一定要離那位季姑娘遠遠的!
「至於那個莫玲玲……」
想起阿濃被人抗在肩上險些遭受羞辱的場景,秦時眼底泛起幽冷的殺意,可話還沒說完,突然有山下來人急急稟告:莫玲玲死了!
「死了?怎麼死的?」秦時皺眉,他還沒出手,人怎麼就死了?
說話的是個長相平凡的矮個子少年,他顯然是一路跑上山來的,喘了幾口大氣兒才道:「白,白先生不是吩咐兄弟們把她和那邱廣林關在一起麼,這人呀,是被那邱廣林按在水裏生生淹死的!」
白羽驚詫得胖下巴都抖了一下:「邱廣林?!」
說好的兩情相悅生死相許呢?怎麼轉眼就自相殘殺了?
「邱廣林說是莫娘子自作主張背叛秦爺,罪無可恕,要大義滅親給秦爺一個交代,看守的那幾個哥哥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這不就……」那少年搖搖頭,忍不住鄙夷地說道,「眼下那邱廣林正嚷着要見秦爺,說是願意戴罪立功,求您再給一次機會呢,可真是不要臉的東西!」
白羽搖着羽扇兩聲嘖嘖兩聲:「難怪能和萬宇山裏應外合,欺瞞上下,果然有幾分急智,只是這所作所為,卻實在是叫人作嘔。」
莫玲玲再如何不堪待他都是極好的,更別說明為叔嫂的兩人暗中還有更親密的關係,他卻能毫不留情地叫莫玲玲去死,替自己博一線生機,這邱廣林,實在是禽獸不如。
秦時也滿眼厭惡地擰了一下眉,冷酷道:「牢飯也是飯,不必再浪費在這種人身上,處置掉。」
「是!」少年領命而去。
白羽看着他的背影感慨道:「這樣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山下那幾個老的當日竟還將他誇成了一朵花兒,說什麼年少有為,前途不可限量,真是呸了個呸,什麼眼神兒啊!」
秦時懶懶地說道:「安逸久了,腦子鈍了,眼神自然也就不好了。」
「當年赫赫有名,在淮東地界橫着走,連地方官員都不願輕易與他們對上的天下會九大長老,如今竟只剩下了余老頭兒一個明白人。」白羽搖搖頭,「若不是你應他的請求接下這老大的位置,天下會這些年早已成了一盤散沙被風吹沒了,哪裏還能有如今的輝煌。偏有人看不清情勢,倚老賣老仗着身份處處與你作對……說來,我都沒想你能忍他們這麼久。」
「不過都是些跳樑小丑,留着他們,一是看在余叔的情面上,二……」秦時挑眉哼笑了一下,目光深深的,帶着這不屬於這個年紀的老辣,「下面那些年輕的,總要經受些磨礪才能上得來不是?老頭兒們到底在江湖上橫行霸道多年,手段還是不少的,現成的磨刀石,為什麼不用?」
和秦時從不過問白羽的過去一樣,白羽也沒有認真打探過秦時的來歷,只隱約知道這青年出自富貴人家,後來是家中有變方才落魄至此,做了這綠林中人。然此刻看着這一臉老謀深算的傢伙,想着過去幾年他那雷厲風行,霸道強悍的作風,胖青年忍不住就好奇了:「你說你這年紀也不大,心眼兒怎麼比那些個老狐狸還多呢?」
秦時挑眉一笑:「天生聰慧,羨慕不來的。」
白羽:「……」
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胖青年也不問了,正要起身出門,卻聽秦時又漫不經心似的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以後?」
白羽身子一頓,轉頭看他,眼神微閃道:「這問題問的深沉啊,怎麼,有想法?」
「權勢再大,地位再高,在別人眼裏我們也是整日與殺戮黑暗為伍的綠林賊寇,見不得光。胖啊……」秦時抬目看着窗外,語氣很隨意,眸子卻幽深得如同一望無際的夜,「這大晉的天已經翻了,我在想,我們的天,是不是也該趁這個機會翻一翻了。」
白羽沒說話,片刻突然猛地湊過去,眼睛發亮道:「你有想法了?快說來聽聽!」
能做官,誰會願意做賊呢?
「沒。」
「……」玩他呢?
「外頭眼下太亂了,還得再看看。」
這倒是。白羽摸着肥嘟嘟的下巴,興奮難抑地笑了:「那就再看看!等時機到了,咱們再仔細琢磨!」
秦時看了他一眼,見這胖子笑得胖臉發顫,沒有一絲反對的意思,也是彎唇笑了起來。
事情既然已經有了結果,這日晚飯的時候,秦時便和阿濃說了。當然,他只重點說了那封信沒有被送出去的原因,至於莫玲玲王大義等人,因時機未到,青年只是簡單以「從前在外頭得罪的仇家」帶過,並沒有多提。
阿濃也沒有多問。
這事兒就這麼揭過去了。
但胡二至今未歸,這就叫秦時心中動了一下。
「說來這信也是陰差陽錯之下才沒有送出去,可胡二那人辦事素來牢靠,應下的事情自來沒有完不成的。他如今一直未歸,那麼不管半道上有沒有發現拿錯了信的事兒,想來人都一定是往安州去了。你何不等他回來再做打算?畢竟口信也是信,說不準安王府的人已經在來洛州的路上了呢。」
阿濃抬目看着這面色尋常,眸子卻明亮如星的青年,淡淡搖了一下頭:「冒認親戚的事情在富貴人家時有發生,很是常見,若沒有我的親筆書信,這口信怕是遞不到上頭去。」
若是安王府已經知道她遇險的消息,這口信說不準真能起作用,可她爹一行人應該是追着永興帝往蜀中而去了,而蜀中離南境太遠,他們多半還不知道這事兒,那麼即便胡二將口信帶到了安王府也是沒有用的。
這顯然是白高興了,秦時頓時笑容微僵。
白羽在一旁暗笑得肚子發疼,好半晌才壓下抽搐的嘴角道:「咳,那什麼,胡二那人素來機靈,沒準就有法子給遞上去了,姑娘就再多等個幾日吧,外頭這麼亂,你一個人去安州太危險了,還是等人來接安全些,算一算,其實也差不了幾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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