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驟起,月落樹梢,雲舒展開,遮去最後一絲月光。整個大地都顯得昏暗異常,不過現在幾乎所有人都在沉睡,就算偶爾有夜行的妖怪感覺到情況不妙,也會暫時躲起來。
原本應該輾轉難眠,卻又極為困頓的李清明難得睡了個好覺,他平靜的躺在床上,連翻身都不曾有過。這樣的反常行為,若是李清明醒着,他一定會警惕,可他現在難得安眠,便想趁着這個機會好好休息,哪裏會去想其他。
天空一片灰暗,有什麼從中落下來,沒有任何人察覺。只有飯館後門發出『嘭』的一聲響,門被撞開,露出跟後門相連的廚房來,裏面有許多沒有清洗的盤子,還有一盤爆炒豬肺,韭菜點綴其中,即便是冰涼冰涼的,味道也讓人垂涎欲滴。
這是給前來洗盤子的清潔工的報酬,盤子並不是普通的盤子,放入其中的食物可以讓一些體質特殊的鬼怪品嘗到,尤其是沒有實體的鬼。是了,李清明不需要洗盤子,因為每天都會有小鬼通過特殊通道進來洗盤子,只有把所有的碗盤洗刷乾淨,水盆和洗菜盆,甚至整個廚房都乾乾淨淨的時候,盤子才會發揮其功效,准許他們吃到裏面的飯菜。
這個神奇的盤子是李清明收穫的款項之一,因為使用的時間太久,他已經忘記是哪只妖怪給的了。
外面的世界黑漆漆感覺充滿恐怖,只有廚房裏才更加安全,有小鬼飛快的跑過去吹了一陣風關上門。但是下一刻門猛地打開,那個小鬼來不及後退,直接被門拍扁了。
其他小鬼正忙着洗盤子刷菜盆,猛地看到出現在門口的人,頓時嚇得瑟瑟發抖抱成一團。其中一個小鬼膽子大一點,他哆哆嗦嗦的說:「我、我們不是壞鬼,早就跟李老闆說好了,幹完活就有菜吃,對鬼有好處的。」
其他小鬼都跟着點頭,還有一個鬼忍不住看向放在柜子上的盤子,那盤爆炒豬肺安靜的放在那裏,散發着引人流口水的香味。不光是小鬼們咽口水,站在門口的人也跟着咽了口口水,他似乎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果斷把小鬼們趕跑,自己吭哧吭哧刷起了盤子。
盛菜的盤子看上去就不簡單,想不幹活直接吃菜,也許可以,但付出的代價也不小,傻子才會那樣干。
小鬼們戰鬥力太低下,敢怒不敢言,只能餓着肚子離開,還得幫忙把被撞壞的後門關上,順便找鐵絲纏上,以防有不長眼的人類闖進來。
那邊吭哧吭哧刷完碗盤,把廚房整個打掃一遍的人最終得到盤子的允許,吃到了美味的爆炒豬肺。他最後把那個盤子也給刷乾淨了,卻沒有像小鬼們一樣幹完活就走,而是就地一躺,睡起了覺。
李清明並不擔心自家飯館進賊,因為除了跟後門連接的廚房,其他地方都有或多或少的禁制,大部分都是妖怪們幫忙佈置的,小部分是李清明自己研究自己佈置,他的修煉功法是自己創造,天下間別無二樣,佈置的禁制自然也是如此。要不是廚房需要小鬼們幫忙打掃,不得不開放,李清明也會把那邊佈置好,讓飯館成為真正的鐵桶。
可惜他沒有佈置,現在廚房裏多了一個不速之客。
太陽升起,李清明準時醒過來。昨晚難得安眠,他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不少,起床後活動一下,放鬆身體,然後自己磨個豆漿,炸個油條美美的吃一頓早餐就再好不過了。
然而這樣的美好到李清明打開廚房門的時候就戛然而止。平時晚上會來刷盤子的小鬼絕對不會留在廚房過夜,他們通常都會在天亮之前離開,當然,廚房也會打掃的乾乾淨淨。而現在的情況是廚房乾淨整潔,但地上還有一個陌生人。
看不出對方的真身,但李清明也不認為他是人類。
眉眼出挑,面容好看,李清明蹲在對方前面看了一會兒,見他還在睡,就鬼使神差的伸手摸對方的臉,觸感溫熱,好像摸小太陽一樣。熱熱的溫度通過兩個人相碰觸的肌膚傳到李清明的血肉中,他有一種很奇異的感覺,好像心臟瞬間驟停,卻又突然打開開關,砰砰砰加速跳動一樣。
&夠了嗎?」對方忽然抓住李清明的手,一雙眸子隨之睜開,裏面仿佛藏着整個燦爛星辰,能把人吸進去一樣。
手上的溫度有點燙,李清明下意識想把手抽回來,結果抽了一下沒抽動,他惱羞道:「放手!你是誰,為什麼來我家……這裏……」
&叫張北極,只記得名字。」張北極坐起來,仍舊握着李清明的手,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說,「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兩個大男人實在是不應該有這樣的互動,李清明有點惱,另外一隻手飛快的動了動,一個手訣打出去,趁着對方鬆手的時機站起來,臉色不怎麼好看道:「你覺得騙人有意思嗎?」他才不會相信對方的話,有些道行高深的鬼或者妖、怪等等,最擅長騙人,他們把迷惑人心也當作一種修行。
也跟着站起來,坦然的迅速抓住李清明的手,把他整個人都拉到自己懷裏,張北極語氣有點欠揍的說:「我發現自己的魂魄丟了一半,沒有記憶很正常。不過你的身體竟然也這麼冷,你不覺得難受嗎?我很暖和,給你暖暖吧。」
就算把人抱在懷裏,他臉上的表情也很坦然,好像就真的純潔的幫李清明取暖一樣。
&需要,謝謝。」李清明修為不足以看出張北極的魂魄,但對方這麼一說,他隱約也能察覺到一點,確定對方沒有說謊,戒心少了許多。推開對方,李清明發現被撞壞的門,回頭看了看張北極。
&我來修我來修。」張北極生怕李清明會趕他走,立刻跑過去三兩下拆開昨晚小鬼綁好的門沖了出去。
雖然他失憶了,但看上去應該是個蛇精病,李清明想了想走到壞掉的門口前佈置了一個禁制。他天生體寒,這麼多年早已習慣,不過對方的身體真的很暖,像個小火爐。
打開柜子拿出調配好的雜糧放到豆漿機中,還放了一朵妖怪給的曬乾的花,他不認識那種花是什麼,但每天磨豆漿放一朵,感覺很新奇。因為這種花就算磨碎了,等所有的豆漿都倒出來的時候,也會慢慢匯聚,變成融合在豆漿里的花,喝的時候很有忄青趣。
油條是原型的,炸好的油條金黃金黃,用吸油紙吸去多餘的油擺在盤子裏,經典早餐搭配就做好了。
習慣性的端到櫃枱那邊,飯館玻璃門已經打開,隨着徐徐拂過的微風,風鈴再次傳出悅耳的響聲。忽然,廚房那邊傳來噼里啪啦的響聲,然後一個人灰頭土臉的跑過來,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李清明,「我把門修好了,你收留我唄。不用給我很多吃的,就你桌子上那些兩倍就行……」
確實修好了,原本的鐵門整個粉碎性骨折,其中的鋼筋都被揉成團,原本門的地方塞着大塊巨大的石頭。整個後廚都顯得非常陰暗,李清明過去看的時候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很少有這種情緒外露的時候,但佈置的禁制沒有阻擋對方,別的法術也不管用,只得先忍下來。
但就算張北極死皮賴臉的留下來,他在李清明心裏的印象也已經差到極點。不過是李清明識時務者為俊傑,暫時俊傑一下,等有機會了,自然要把對方趕走。
鑑於對方存在感太強,飯館裏許多禁制都阻止不了他,李清明只得答應他的要求。勻出一小杯雜糧豆漿,然後摻了許多水,再加上剩下的油條給他。張北極竟然吃的很開心,「這是我吃過最好的東西了,對了,還沒問你叫什麼?你是不是身體不太好,那麼涼,不過咱們以後可以一個被窩睡,我可暖和了。」
&姓李。」李清明在心裏鄙視對方的厚臉皮,同時心裏也不可抑制的想到他身上真的很暖,跟他這個天生體寒的人不一樣,對方就是他的極端。他們一個寒一個暖,天生就是兩種人。
白天店裏沒什麼事,李清明就是一邊打瞌睡一邊熬時間,廚房裏的食材應有盡有,保鮮功能也很給力,這讓李清明十天半個月不出飯館都可以。而且就算需要補充食材,也有妖怪們幫忙,自從飯館開起來,回頭客固定,李清明已經很長時間沒自己準備食材了。
灌了一肚子水的張北極就像個跳蚤一樣在店裏逛來逛去,因為破壞後門,李清明生氣,他不敢隨便動手摸,只敢盯着看。堵住後門的石塊最終還是被他運走,想把粉碎性骨折的門恢復原樣,卻不懂其中的技巧,折騰來折騰去,直接在外面的街上折騰出一個坑。
平時沒有客戶來就死氣沉沉的飯館終於有了點人氣,雖然挺氣人的。李清明從角落翻出錢包,準備離開飯館一趟。前面的玻璃門依舊大敞兩開,風鈴的聲音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依舊清脆悅耳,仿佛在提示來客:店老闆不在。
飯館外面的世界有兩個極端,有些地方格外冷清,一點人氣兒都沒有,有些地方就異常熱鬧,人來人往充滿人氣。李清明專門選沒有人的地方走,他體質特殊,體內陰氣太重,近乎半人半鬼,如果接觸到的人太多,身體會不舒服。
張北極就像稱職的保鏢一樣護衛在李清明左右,他目不斜視,永遠離李清明一步距離。兩個人穿過條條小巷,直接進了家裝城。
&為什麼跟着我?」李清明實在是忍無可忍,到了家裝城還跟在他身後,就像個大尾巴狼。這人身上穿的衣服料子好,以至於那些老闆以為他做主,說話的時候都衝着他,結果那貨一臉認真的停着,其實什麼都不懂,還小聲問為什麼那些人找他說話。
這人一點生活常識都沒有,卻又不肯離開李清明,那只有一個方法。「你就假裝你不是人,跟在我身後就行了,看到那邊的機械舞了嗎?學着點。」李清明隨手一指,接着跟老闆砍價。
不過是安裝一扇鐵門,價格500-5000都有,李清明最後換了個最新款2000多點的,需要指紋鎖那種。跟老闆商量好送貨上門,他要立即回去。炎熱的陽光和人來人往的家裝城都充滿陽氣,給他的感覺就像在水裏呼吸一樣,異常艱難,只有回到飯館才能舒舒服服的呼吸,雖然那裏很冷。
&幫你暖暖唄,你的手都凍成青色的了。」張北極一臉心疼,他見李清明不解的看着自己,就解釋道,「你這樣子,我心疼,刀割一樣,不信我把心挖出來你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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