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當鋪 楊柳青青

    烽火連連，他又一次將要踏上征途。父皇為他送行，我在一片鐵甲之中看見他。

    那是年輕的將軍堅毅的臉龐，母妃握住了我的手，對我說，去和他告別吧。我穿着最艷麗的裙裝，頭上的金步搖隨着我的動作在風中搖擺。我以公主的身份，用這個國家最大的禮，朝他三跪九拜，朗聲道，祝將軍早日歸來。

    他的眉目如畫，穩穩的扶起我，一時之間竟然再無其他言語。「我喜歡你」我的聲音飄散在空中，低到只有我跟他聽的見。他笑了，一如初見，他說:「我知道啊。等我平安歸來，央兒嫁給我好不好？」他的聲音慢慢的走遠，帶領着隊伍浩浩蕩蕩的前進。這是他的夢想，他終於要實現了。

    我苦澀的一笑，明知道他有喜歡的人，明知道他從未對我動過心，我還是開了口。這是一場戲，只不過我和他都在戲中。這一切，比起他的平安歸來，又有什麼重要呢？

    我還是在這寂寂深宮中度日，只不過較從前多了一個想念的人，他走了五年，整整五年，我泡了一杯又一杯的凍頂烏龍，日日清晨採集露珠，終於等到他歸來。

    我嫁給了他，他沒有失信，他以累累功勳，光明正大的娶我回家。大婚那一日，他喝的爛醉，躺在我的懷裏，喃喃的喊着阿雪，我扶他躺在床上，靜靜的退了出去。將軍府燈火輝煌，我卻覺得冰冷刺骨。他是個合格的丈夫，溫柔體貼又細心。

    他這個樣子，卻叫我感到害怕。他叫人送來許多奇珍異寶，我不動聲色的收下，卻從未戴過一樣他給的飾物。他喜歡蘭花，我叫人撤走院子裏所有的蘭花，種上忍冬藤。

    他不喜別人進他的屋子，我偏偏每日進屋收拾。他終於怒了，撫着眉頭問我到底想幹什麼。我笑着問他，我能幹什麼。我攀上他的胸口，用我最溫柔的聲音叫他。他大驚，單手扭住我，把我摔到了地上。我冷笑，把從他懷裏拿來的他放在胸口的玉佩冷冷的摔在地上。碎了一地的玉，他紅着眼睛讓我滾。我淡淡的說，我滾了，你的阿雪也不會回到你身邊。他氣極，一雙手卡住了我。

    我的氣息越來越急，像是墮入了深海，絕望的閉上眼。快要死了吧，死了，這一切都解脫了。我頭一疼，隱隱約約聽見有人在我耳邊說，你別想走，你這輩子都只能陪着我。我張開眼睛，邵華出現在我眼前。跪了一地的太醫和奴才，他雙眼通紅，笑着問我餓不餓。我瞥過臉去，什麼時候我跟他之間竟要用生死相博。已是早春，冰雪開始慢慢的消融。邵華每日都來看我，我假裝睡着，與他避而不見。

    那一日，他拿了紙鳶問我可願與他一起放。我怔怔的看着那紙鳶，點了點頭。他弄了半天，我離他遠遠的。他終於按捺不住，他說「你在躲我。」聲音里竟然帶了惱怒，我看着他漂亮的眸子，笑了一笑，「你去尋阿雪吧，她必定不會躲你。」他摔門而出，摔門聲震的我耳朵疼。

    這下好，我跟他之間那微末的溫情也終於斷了。我低下身，一顆心跳的厲害，在我的胸腔裏面撕扯着疼痛，我不知道，這顆心還可以跳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