糯米無心理會鐵生門的傢伙們。
先前蕭景言還沒有回來的時候,她陪着在一邊,不過是生怕秦廣嵐一個人面對着那些鐵生門的修士,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可如今蕭景言已經回來了,自然是由蕭景言去負責做這交涉的事情。
蕭景言可同他們兩人都不一樣,雖然也見過青泉峰上頭那悽慘的情形,其實卻對鐵生門沒有多少厭惡的感覺,由他出面,至少便是無需擔心他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行為。
如此一來,糯米也就再沒有心思留在這些鐵生門修士附近了。
她甚至都沒有多說什麼,牽着柱子的手,直接就離開了。
花眠顯然是還想要同她多說幾句話,可有柱子攔在前頭,那些鐵生門的修士又生怕他會闖禍,便是一刻不停地看着他,就差沒將他直接綁在原處。他就是想要走過去找糯米,卻也是找不到機會,只能是訕訕地站在了原處,朝着糯米的方向撇了撇嘴。
秦廣嵐也是早就想離開的。這時候見到糯米已經先走了,便也朝着蕭景言打了個招呼,也沒去管那些鐵生門的傢伙,同樣轉身直接離開,就只留下蕭景言一個人苦笑着面對那群鐵生門修士。
糯米雖是先離開的,卻並沒有直接就走,而是在外頭站着,等着秦廣嵐出來。
秦廣嵐才出得門來嘆了口氣,一抬頭,便見糯米仍在旁邊站着,這才朝她露出了個苦笑,問,「怎麼,你還等在這兒啊?」
「嗯,想同掌教說句話。」糯米講。
秦廣嵐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便又邁開了步子,再次順着自己想要去的方向一路走了過去。
糯米拉着柱子。靜靜地在後頭跟着。
她雖然說是想要跟蕭景言說說話,可這時候跟在蕭景言後頭,卻並沒有率先開口。兩人安安靜靜地在路上走着,踩着一路細碎的月色連同自己腳下那有些模糊的影子。整個門派顯得格外冷清。
若是平日走在這門派裏邊,恐怕半路上還會遇到弟子同他們打招呼。可這時候彎彎的月牙都已經掛到了半空中,門派裏邊所有修士都已經回到屋子裏邊打坐修煉去了。千仞宗那有些龐大的地方,竟是顯得那樣的空曠。
兩人一前一後地在路上走着,後頭還跟着個柱子。
走了半路。秦廣嵐突然抬了抬手,朝着一旁的某個房子指了指,問道,「陸纖纖是住在那頭的吧?」
糯米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回道,「沒錯。」
她原以為秦廣嵐是還想要說點兒什麼,所以才問陸纖纖的事情的,甚至已經將陸纖纖最近的情況在腦子裏邊過了一遍,思考着該怎麼回答了。卻沒想到蕭景言只是點了點頭,朝着那邊看了一眼。緊接着就又順着自己的路繼續走了下去,完全沒有要繼續開口的意思。
秦廣嵐都不再多說什麼了,糯米自然也不好拉扯着對方非要講陸纖纖的情況不可,於是也就跟着又沉默了起來。
若是換了個別人,肯定要覺得這情形太過詭異尷尬。
不過糯米好賴也是同身為傀儡的柱子和木魁生活過的,這時候又一手拉着柱子,倒也沒覺得這情況有多難過。
又走了一小會兒,秦廣嵐這才嘆了口氣,突然講,「我知道你想要同我說什麼。其實……我自己也說不清楚。我到底還是恨着那門派裏邊的所有修士。可見他們上門求到我面前來。我卻實在沒法子覺得高興。」
糯米雖然沒想到秦廣嵐會主動同她說出這樣軟和得近乎像是泄氣一樣的話來,可她聽完這話以後,自己心中也是一陣柔軟,禁不住就連聲音都跟着放柔了下來。輕省同秦廣嵐講,「嗯,我懂。」
她這話並不僅僅只是在敷衍秦廣嵐而已,而確實是有親身的體會。
柱子有些緊張地拉了拉她的手,她便朝着那頭露出了個淺淺的笑容,緊接着才又繼續開口。「原是想着,那些人什麼時候能明白自己的過失,能跪着在我面前道歉,那便是再好不過的。可如今他們當真落到了那樣的境地,我才發現自己是高興不起來的。雖然同他們有仇怨,可他們落難之時,我心中並不見得有多麼高興。若真要說的話,我是沒法子替他們操心的,更不願幫他們什麼,卻也覺得落井下石的實在沒意思。有這功夫,倒不如是將心思放在門派上邊,叫我來得高興一些。」
糯米的聲音很輕,可一字一字的,卻都咬得十分清晰。
在這片寂靜當中,她那輕淺的聲音並沒有顯得有多麼不自然,反倒是好像融入到了夜色當中去,甚至儼然就已經成了夜色的一部分,涼湛湛的,叫人覺得相當舒服。
秦廣嵐也不由跟着點了點頭。
他倒不像是糯米那麼想得清楚明白。
特別是方才在那屋裏邊的時候,光是面對着那些鐵生門的修士,就已經夠叫他心浮氣躁的了,又哪裏還有心思去考慮自己揣着的到底是個什麼想法。如今糯米一說,他沉下心思仔細一想,便發現確實就如同糯米所講的那樣。
他並不同情那些鐵生門的修士,甚至覺得這些傢伙這個門派淪落到如今這樣的地步,很是有種自作孽的意味在裏邊。
儘管如今人間界的情況大都不好,也並不僅僅就只有他們一個門派如此狼狽,好些事情也並不到他們自己去掌控,就更不要說是鐵生門如今並沒有遭受到什麼覆滅一樣的打擊,不過是日子過得有些淒涼罷了。
同那個已經不存在了的玄天閣相比,鐵生門已經足夠幸運的了。
甚至好些小門派在人間界剛陷入混亂的那段時間裏邊,根本還來不及去搞清楚狀況,直接就已經被毀滅了,更不要說是做出什麼反應來了。
這麼一想,秦廣嵐更是覺得自己完全無需去同情那麼些傢伙。
他們如今還能夠活着,就已經很不錯了,哪裏還需要改善什麼日子。
更何況,先前在沒有任何幫助的情況下,這麼些傢伙的日子不也還是過得好端端的,並沒有因為少了他們賣出去的靈谷,就發生什麼餓死人一類的事情。
秦廣嵐便覺得,這些門派上門來吆喝着的,其實都僅僅只是在賣弄自己的貧苦,希望這樣的悽慘模樣能夠叫旁人施捨他們一些什麼。
可實際上,他們過得當真有那樣的難過嗎?卻並不見得的。
「咱們的靈谷,可也不是大風颳來的。若是換了別的門派,你情我願的買賣,倒是也罷了。倒也不必去挑什麼對象。可像是鐵生門,又或是仙逸城那樣的對象,明顯是養活了他們,咱們自己就可能是要被吃掉的。這樣的傢伙,咱們又何苦去招惹呢。」
糯米的聲音還是很輕很細,可她那些話當中的內容卻是聽着就叫人覺得涼薄。
只是,涼薄又怎麼樣呢。
聽了糯米的話,秦廣嵐反倒是十分輕鬆地笑了出來,向着糯米點點頭,道,「你說得沒錯,確實是我拘泥了。咱們也不必去搭理他們。」
秦廣嵐心中其實也早就已經有了想法。
可他卻又擔心自己的這種想法是不是太過於不近人情,會不會反倒因此而拖累了門派,所以一時之間才會鑽到牛角尖裏邊去了。如今聽了糯米的話,倒是一下子就放開了。
他們雖然是些修仙之人,朝着無欲無求斷絕紅塵的方向去努力着。可他們卻到底還是個「人」。只要是人,就免不了有各種各樣的情緒。
以前在萬劍宗的時候,他是從來不會做出委屈自己心意的事情來的。
如今——
秦廣嵐扭頭瞧了一眼糯米,正好見到她微微側過頭去,不知道在同一旁的柱子說着什麼,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來,那個笑容,甚至是將那些銀白的月色都一併比了下去。
他突然便在心中生出了一點兒感慨來。
自己,到底是已經老了呀。
他其實已經記不住第一次見到糯米時候的情形了,哪怕糯米後來曾經同他提起過好幾次,可他確實對當初青泉峰上邊的那個小傢伙再沒什麼印象。可當時在仙逸城裏邊重逢的時候,糯米也還是個怯生生的模樣。
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小傢伙變得這樣的灑脫,而自己反倒是變得束手束腳起來了?
這樣一想,秦廣嵐又有些禁不住想要苦笑。
他可以很自豪地說,自己是這千仞宗的支柱,建造了一個不輸於當年的門派。雖然千仞宗根基還淺,可只要是再消磨一點兒時間,終歸會發展壯大起來的。
「不知道我還能不能見到那一天啊。」
秦廣嵐忍不住小聲地感慨了一句。
「啊?掌教你在說什麼?」
糯米這時候剛好轉過頭來,卻是沒聽清秦廣嵐那小聲的嘟囔,只好開口問了一句。
「沒什麼。我是說,等到明日一早,我就去將那些鐵生門的傢伙都給趕走了。」
秦廣嵐自然是不願將自己的軟弱都攤到糯米麵前,於是便笑着這樣找了個藉口。(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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