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芫皇后 第二十一章 有驚無險意難平

    大雪斷斷續續下到了第四天,天空依然是沉重的鉛灰色,鵝毛一樣的雪片無窮無盡地從黯淡的天空裏旋轉着墜落下來,輕輕地跌在潔白一片的大地上。

    阿芫在屋裏都能聽到雪層陷落的咯吱聲,積雪又厚重了些。

    火爐里的銀炭時不時發出幾聲清脆的爆裂聲,她望着窗外一片寂靜的雪地出神,等明天雪小些了她就該回府了。也不知道他的身體怎麼樣了,這麼冷的天,他的腿不疼嗎?

    雪又下了幾日,直到初七才戀戀不捨地停下。

    閶闔門前,阿芫裹着慣常披的紅狐大氅。雪好不容易停了,她也該出宮了,念奴收拾好大小物件在車裏等她,阿芫正要上車時,一道尖細拉長的聲音卻叫住了她。

    "郡主!"

    阿芫不明所以地回頭,一個陰柔清秀的小黃門疾步而來,"郡主留步!"

    "你是……"她在腦子裏回憶着,不記得自己見過這個內監。

    面對阿芫顯得有些遲疑的發問,一身銀魚服的內監旋即道:"郡主莫怕,是太子殿下有東西要交給郡主。"

    有東西要交給她?他不是已經把綠綺給她了嗎?這次又是什麼東西?阿芫心中疑惑叢生。

    見她久久不說話,內監謙恭地說:"太子殿下讓奴才前來傳話,說有一樣東西要親手交給郡主。"

    阿芫猶豫了片刻,又擔心磨蹭久了這雪就又下起來了,母親和大哥一直在等她回府。看這天氣,今天要是再回不去不知道又要拖到什麼時候了。

    "那……就請公公為我帶路吧!"元乾腿上有傷,她做不到在這樣的天氣讓他一個人等着。

    "那好……"內監拉長了聲音,微笑着頷首,在阿芫前面領路。

    重重宮道上,四周一片鐵牆石壁,只有內監和阿芫一前一後走在路上。仿佛是到了永巷,阿芫更加重了心中的疑惑,前面引路的內監剛開始還讓她不要着急,現在竟連話都沒有半句了。永巷是宮裏獲罪宮人服刑的地方,天天有宮人在這裏舂米,一般人唯恐避之不及,元乾要給她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竟要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

    她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勁,前面的內監只是快步走,毫不理會身後的阿芫,鹿皮靴踩在雪地上的嘎吱聲越來越響。

    阿芫停住不走了,她環顧周圍,沒有一個人,有的只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宮牆和積雪。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連那個一直走在她前面的小內監都不見人影了,她茫然無措地望着四周的石壁,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就在她愣神之際,一陣沉穩有力的掌聲從她身後傳來,在周圍一片空曠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瘮人。

    阿芫不自覺地回過頭,一個近乎妖冶的男人正饒有興致地盯着她,紫衣玉帶,比女人還要秀美的眉宇間佔盡風流。

    "大哥果然好眼光!"

    "你不是元乾!"阿芫固執地緊盯着他的眼眸,倔強的神色讓元秀綻開了笑意。

    "真是個傻姑娘,我當然不是你的太子哥哥!"元秀唇畔的笑意蕩漾開來,眸光里卻一片清寒。

    對於他的故意戲弄,阿芫漲紅了臉,她什麼時候這麼叫過了?這個人把她引到永巷來到底目的何在?

    "小丫頭,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裏?"元乾故意把語氣放緩,極盡溫柔,再配上那一副不羈風流的神情,讓人禁不住耳後一紅。

    這正是阿芫疑慮的問題,但她沒有注意到,眼前這個危險的男人正在慢慢靠近她。

    元秀在距阿芫只有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下,原本溫文爾雅的語氣突然變得凌厲:"你既然選擇了我大哥,就必須為此付出應有的代價!"

    "你……你到底是誰?"元秀一瞬間變得陰狠可怖的語調讓阿芫慌了神,她完全不知道他想打什麼主意。"你到底想幹什麼?"


    "我是誰?我想幹什麼?"元秀一步步逼近阿芫,目光死死地抓住她,神色陰寒:"那就要問你了!"

    阿芫下意識地退了一步,他步步緊逼的態勢讓她無法直視。

    "你,你……是淮王?"她試探性地問他,因為她突然想起他剛才那句"大哥"。元乾有很多兄弟,但按歲數來斷,他只可能是淮王或雍王這二者中的一個。

    "有點意思……"元秀的嘴角重新浮起一抹笑意。

    賭對了!一看他的反應阿芫就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對的,這個人就是世人口中"美姿儀,善騎射"的淮王元秀,舅舅的第五個兒子!

    "淮王殿下,臣女不知何時冒犯了殿下,殿下宅心仁厚,還請寬恕臣女無心之失!"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阿芫在知道他的身份後,稍微定下了心神。她鎮定地看着元秀別有深意的眸子,想從他的目光里探尋出一絲蛛絲馬跡。

    "不愧是華陽長公主的女兒,大哥的眼光確實不錯……"元秀詭異地笑着,"本王的眼光也不錯!"

    "你……你什麼意思?"阿芫的聲音在空曠的永巷裏顯得乾澀艱難,她忽然有種不好的念頭。

    果然,元秀陰惻惻地開口:"什麼意思?你說本王能有什麼意思?"他又離阿芫更近了一步,黑壓壓的身影緊逼過來,她甚至覺得有點透不過氣,這樣近距離的壓迫下,他眼中陰鷙的寒光讓她覺得渾身不適。

    "你說,你要是失了貞潔……本王那位大哥還會不會多看你兩眼?"元秀的笑容越發刺眼,他在說到那兩個字時故意停頓了一瞬,在扔出這顆重磅炸藥後,又一臉無關緊要地看着阿芫,他倒是想看看這個小丫頭能鎮定到什麼時候!

    阿芫控制不住內心的顫抖,元秀的神情讓她相信他很可能並只不是說說。"你……"她終究說不下去,她再怎麼樣也不過是個十五歲的小姑娘。

    "很驚訝?你可是太子的一張王牌,若是讓我得了這張王牌……"元秀笑得意味不明。他離阿芫越來越近,幾乎只有一步之遙,灼灼的熱氣噴在她的脖頸上,帶着一絲撩人的醉意,他幾乎就能聞到她髮絲間那股淡淡的冷香,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處子的體香。

    阿芫終於忍不住心底的恐慌和憤怒,頭上的木蘭玉簪隨着她氣得顫抖的身軀搖搖欲墜,像是要把剛才他的步步緊逼全都發泄出來。

    "你敢!我母親不會袖手旁觀的,我大哥他會殺了你的!"阿芫聽見自己的聲音也在止不住地顫抖,她只有靠這樣才能壓抑住心底那陣巨大的恐慌。

    "不敢?"元秀反問:"我們來賭一把,看衛公是會保全你的名節,還是會因為暴怒而殺了我,讓自己的女兒受天下人的恥笑?"他的聲音比此刻的寒風還要冷,阿芫冷到了心裏,一陣徹骨的寒氣自腳底衝到了全身,骨頭裏都灌滿了寒意。

    她仍在強裝鎮定,攥着衣角的指骨卻在隱隱泛白,元秀看出了她心裏的恐懼,心裏暢快得無法言喻。

    他慢慢伸出手去,停滯在阿芫僵硬的下頜處,仔細觀賞着她凝固的神色。死死盯着元秀那雙清秀修長的手一點一點地朝她伸過來,仿佛下一刻就要纏上她通透晶瑩的脖頸,那樣曖昧親密的姿勢讓阿芫緊張得全身連動一下都異常艱難,她的眼眶裏似乎有淚水盈然而出,從小到大她都沒有受過這樣的委屈,她只有靠拼命咬住下唇才能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從小就堅持一個信條,獨孤氏的女兒只流血!不流淚!

    阿芫覺得自己的呼吸都凝滯了,她的目光一直緊鎖着頰邊那雙瑩白纖長的大手。出乎意料的是,她預想中的情形卻並沒有發生,元秀根本沒有任何動作,他看着微微顫抖的阿芫,目光深沉。

    沉默良久,元秀居然甩下手,"你走吧!"他不耐煩地別過眼。

    什麼?阿芫懷疑自己聽錯了!

    "本王還不屑於做這麼無恥下作的勾當!"元秀冷哼一聲,語氣里儘是輕蔑,又像是在自嘲。他策劃了這麼久,卻在接近那個小丫頭的時候對自己不由自主地產生了一絲厭惡,就像池塘底部泛起的淤泥和落葉,散發着令人作嘔的氣息。他一向心高氣傲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裏,如今卻要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用這麼下作的手段,明知是為了他的大業,卻自己都看不起自己這一番做法。

    他……讓她走?阿芫不明白為什麼他突然就換了一副面孔了,但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比任何人都要危險,跟元乾的冷峻內斂和大哥的沉穩剛毅不同,這個人從沒有讓阿芫真正看清過,她看到的永遠是他想讓她看到的那一面,他的真面目就像隱藏在永巷這一片厚厚的積雪之下一樣,沒有人能刨開那一層雪去看到他真實的一面,因為在那之前,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氣,已經足以把那個人的屍體永遠地掩埋在雪地里了!

    "還不走?"元秀又恢復了風流神色,笑道:"莫非是捨不得本王?"

    阿芫又氣又急,她頭一次對一個人毫無還擊之力,這種深深的無力感充斥在她胸腔里。她小心地觀察元秀的神色,看着他眼底盈滿毫不掩飾的戲謔的笑容,阿芫終於忍不住動了,也顧不上早已僵硬的雙腿,恨不得自己立刻就能回到衛國公府,回到她熟悉的那一切中去。

    在阿芫看不到的角度,元秀在她背後笑得肆意而張揚,這才是眾人眼中放蕩不羈的淮王殿下,但他唇畔如水一般的笑意卻讓人一陣發寒,本該迷離朦朧的雙眸中目光清明,阿芫只感覺有如芒刺在背,加快步伐,快速離開了積雪覆地的永巷。

    她在雪地里踉踉蹌蹌地奔走,險些摔了一跤,"主子?"念奴聽見了聲響探出窗外詢問,她等了好一會兒都不見阿芫的身影,心裏着急起來。

    阿芫顧不上撣下身上的殘雪,快速上了馬車,"快走吧!"

    馬車匆忙出了閶闔門,街上行人稀少,烏雲壓城,遠處天邊沒有一點亮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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