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第一場雪在西風兩個時辰的呼喚下,洋洋灑灑的飄落在長安城,富麗堂皇的十六王宅很快便染上了潔白色。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其他親王的宅子內歌舞昇平,鼓樂悠揚,歡快的笑聲此起彼伏。但是光王李怡的宅內,卻是冷清一片。
李怡站在書房的窗戶前,望着院中那株飽受折磨、竹葉凋殘但依舊不屈不撓的竹子,暗自嘆氣。桌上的《史記》端正擺放,旁邊還有一疊厚厚的謄抄。
「殿下,陛下派人送過來兩名教坊的舞女,說是賞賜給您的」,管家豐祿在門口輕聲說道。
李怡點頭:「知道了,你去把她們安排在西跨院,沐浴更衣,晚上獻舞」
「是」
用過晚飯之後,李怡至正堂,樂班已準備就緒,那兩名舞女也已經着盛裝在等候了。
李怡喝了一杯酒:「開始吧!」
樂班開始奏樂,一名舞女抱琵琶出,一邊舞動,一邊彈奏琵琶與樂曲相和,其中起承轉合,各有情義。而那張還算驚艷的臉,總是掩在琵琶後,似出非出,猶如輕雲之蔽月,引人入勝。
另一名舞女則面遮輕紗,赤足起舞,水袖一折一抖,自有風情。
兩人互相配合,將整個正堂都當做了舞台,處處留香,牢牢抓住了李怡的眼球。
一直到歌舞將終,兩名舞女踏舞至李怡面前。一人放下了面紗,雖說不是傾國傾城,但亦可人;另外一人收撥而彈,將琵琶放下,終於將整個臉露給了李怡。
兩人緩緩靠近李怡,向着李怡的耳朵輕輕吹一口氣,再順勢倒在李怡的懷中,嫵媚的看着李怡。
李怡起身,將兩名舞女牽引着,往臥房去了。
豐祿便將樂班的人遣散,去書房候着。
至子時,李怡出臥房,進書房,端坐在書桌前閱讀、謄抄《史記》,豐祿將炭盆添旺了些,屋子就如春天般溫暖。
另外一邊,益王宅邸內,李峴斜依在坐席上,手裏端着酒杯,醉眼朦朧的看着面前款款而舞的四名衣着暴露的歌姬。
歌姬一邊舞蹈,一邊用媚眼勾着李峴的魂。
李峴打了一個酒嗝,扔掉酒杯,踉蹌站起來,向着歌姬撲過去。歌姬驚叫一聲,四散跑開,李峴撲了個空,跌在地上,哈哈大笑。
歌姬們看到李峴的樣子,一邊媚笑,一邊叫喊着:「殿下你過來啊!過來抓我啊!」
李峴瞅准了機會,手腳並用向一名歌姬撲爬過去。歌姬躲閃不及,李峴抓住了她的腳踝,順勢一拉將她放倒。
李峴迫不及待的壓上去,伸手去解寶帶,其他三名歌姬圍攏過來,抵靠在李峴身上,白嫩的胳膊環着李峴的脖子、肩膀,一口口香氣噴在李峴的臉上。
「大膽!」,李峴正在興頭上,一聲暴喝從正堂外傳來,嚇的李峴一哆嗦,他循聲去望,卻見牛僧孺正在怒氣沖沖的趕過來。
牛僧孺抓住一名歌姬的頭髮,左右兩個巴掌:「大堂之上,行如此不雅之事,禍國殃民,留爾等何用?」
牛僧孺轉而對李峴說道:「殿下,臣以為當賜死這四名妖女!」
被打的歌姬淚眼婆娑,轉頭望着李峴。李峴上前掰開牛僧孺的手,示意歌姬趕緊退下,而後整理衣冠,拉着牛僧孺入座,舉酒道:「少保莫要生氣,本王平日克制,元日歡慶之時鬆懈一點無傷大雅」
「殿下!」,牛僧孺沒有接酒杯:「如今都什麼時候了,殿下是一刻也不敢放鬆!千里之堤潰於蟻穴,這個道理要臣給殿下講幾遍?」
李峴略有不悅,但臉上還是微笑:「是是是,少保教訓的是,本王知道了,明日本王就將這四名歌姬遣散」
牛僧孺這才接過酒杯:「殿下,新年可有何打算?」
李峴喝了一口酒:「找君父求個節度使當,我也要去北疆!憑什麼李岐能立軍功,我不能?你看他今天在君父面前的得意樣子!哼!」
牛僧孺讚許:「殿下能有如此想法,臣甚慰,正好,臣今日來,給殿下送一份軍功,權當賀禮!」
李峴聞言,手一抖將酒液灑出來一些:「軍功?少保此話當真?」
牛僧孺端起酒一飲而盡:「殿下覺得臣在說妄語?」
李峴一把拽住牛僧孺的袖子:「少保快告訴我!」
牛僧孺卻端起酒壺給自己斟酒,並不言語。
李峴轉了眼珠子,給自己的酒杯斟滿酒,雙手遞給牛僧孺:「請少保告訴我」
牛僧孺接過酒杯,迫不及待的呷了一口,滿意的咂咂嘴,似乎這酒比剛才甘冽了些:「殿下,黠戛斯使者進京面聖你可知道?」
李峴點頭:「知道,太子代君父前去迎接的嘛」
「還有呢?」
「還有?」,李峴不明白牛僧孺的意思。
牛僧孺提醒道:「難道殿下就沒想過,黠戛斯遣使往京畿所為何事?」
「交好唄!」
「為什麼要交好呢?」
李峴愣住了,這個問題卻是他從未想過的。他低下頭,仔細的襯思,許久之後大叫道:「為了回鶻!」
牛僧孺接着李峴的話繼續說:「黠戛斯雖然暫時擊敗了鐵勒諸部,但立足未穩。況且陛下去年降旨招撫烏介,並借大同川給鐵勒諸部放牧,回鶻的實力正在一步步的恢復,這也是黠戛斯所畏懼的事情」
「所以他們遣使來長安,表面上是祝賀陛下,進獻賀禮,恢復往來。但實際上,是要解決回鶻問題。以我的判斷,黠戛斯使者一定會向陛下請求出兵攻擊烏介!」
李峴緩緩站起來,一邊踱步一邊說道:「大唐出兵攻擊烏介,黠戛斯派兵策應,兩面夾擊烏介必死!回鶻必敗!」
牛僧孺亦站起來,應和道:「這是天賜的軍功!殿下應得!」
李峴猛的轉過身,激動的說道:「我馬上就進宮見君父,請求他出兵大同川,圍剿烏介!」
「慢!」,牛僧孺攔住李峴:「殿下,現在斷不可以去!」
「為何?」
「陛下不喜在新年動兵戈,凶也!況且陛下還未私下召見黠戛斯使者,夾擊烏介的事情陛下還不知情,我們現在貿然前去勸解陛下,有與黠戛斯串通的嫌疑」
「再者,此事李德裕一定也會摻和,我們不可輕舉妄動,當伺機而動」
「這樣能行嗎?」
牛僧孺自信的點點頭:「到時候,恐怕陛下想不出兵也不行了!」
當李峴與牛僧孺一起謀事之時,太子李嶠與太子仆嚴正也在秉燭交談。
東宮冷冷清清,既無絲竹,也無歌舞,連菜餚也只有三樣,不見葷腥,太子座上,嚴正座下,相距十步。
「郎君(皇宮內官對太子的稱呼),東宮之位並不永固,還請謀自固」,嚴正正色道。
李嶠不明白嚴正的意思:「自君父命我往政事堂參知政事,其中機構運轉、奏表處置我已瞭若指掌,君父甚至讓我單獨處理一些奏表,並予以採納。我已深得君父信任,還要如何自固?」
嚴正反問李嶠:「郎君可還記得陛下是如何登上皇位的?」
「閹宦扶持······」
嚴正又問道:「先帝穆宗呢?先帝敬宗呢?先帝文宗呢?」
「亦是······」
「閹宦憑什麼有權扶持呢?為何我大唐國運被一群下賤的東西把控呢?為何先帝的遺囑屢次遭到違背呢?郎君可想過這個問題?」
李嶠長嘆一口氣:「南衙禁軍凋敝,神策軍做大,閹宦又獨掌軍權,無法制衡,被扼住咽喉是自然的」
「那麼郎君混跡南衙又有什麼用呢?一旦發生非常之事,郎君有何依靠?臣以為,軍權在手方能圖謀!」
李嶠放下酒杯:「仆丞是要我去討好魚、仇之輩?斷然不可能!那種下賤的東西,我早晚有一天會將他們全部殺光!」
嚴正卻搖頭道:「不,我的意思是,郎君當以立軍功,謀求軍權,他日有變,亦能迎風而上!」
「我不善弓馬,這你也是知道的,如何掌軍?何談立軍功?皆是妄言!」
「郎君,儒將亦可掌軍,武藝高強有如何?如當年項王?匹夫也!再者,立軍功不一定要掌軍」
李嶠一愣:「仆丞何意?」
「郎君,你可知黠戛斯使者為何要為早元日陛下祝賀?」
「想與大唐結好」
「為何想與大唐結好?」
「這······」,李嶠答不上來了。
嚴正坐直身子:「因為黠戛斯想要與大唐約定共同出擊回鶻!回鶻已是斷根之木,枯爛必然!只要我大唐出兵,定是摧枯拉朽,戰無不勝!」
「郎君若能統兵,無須上陣廝殺,或是臨陣禦敵,只需穩坐大帳,捷報自然傳來!如此軍功唾手可得。郎君再據軍功而謀軍權,必定水到渠成,東宮之位當固!」
「這,這······」,李嶠思前想後:「這樣吧!我將此事告訴兗王弟,他能征善戰,定能擊敗回鶻,揚我大唐天威!」
李嶠越想越覺得應該這樣:「對!應該這樣!我馬上去找兗王弟,我們一起去見君父!」,說着,李嶠便起身向外走。
「哎呀!太子殿下!」,嚴正上前拽住李嶠的袖子:「如今是什麼時候?你是什麼位置?你們現在不是兄弟和睦的時候!兗王不在靈州,你才能得這份軍功!你們現在是敵人!你死我活的敵人!萬不可婦人之仁!」
「此事萬萬不可告知兗王,郎君當獨自面聖!獨立軍功!你現在當兗王是兄弟,等到他戴冕垂旒,你便是階下囚了!」
嚴正此話,字字珠璣,至情至理,處處都是為李嶠着想。可是李嶠不但不領情,還怒斥嚴正道:「嚴正!你挑撥皇子之間的關係,到底是何居心?」
「殿下!我嚴正這顆赤誠之心,為的是誰,難道你不知道嗎?難道我為的是我自己嗎?」
李嶠皺起眉頭,不耐煩的拂袖道:「難道不是?此事到此為止,再讓我聽到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你自行離去!你我不復相見!」,說完,李嶠徑直向外走去。
嚴正轉身向着李嶠喊道:「殿下!!今日你出了這個門,明日便是階下囚啊!」
李嶠稍停片刻,沒有應答,又邁步向外,往東宮南門嘉福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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