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紙成書，一念成文 （47）關於這座山的故事

    夏天的午後，總是夾雜着一絲慵懶與閒適。老人就坐在樹下喝着茶搖着蒲扇，看着過往的車輛和人群。等我過去以後，老人才起身，倒了一杯茶給我，笑眯眯地讓我嘗嘗看。

    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喝過茶，但在我的印象當中，茶就應該帶着苦味的。而我並不是那麼喜歡喝苦的東西，就連每次去喝咖啡的時候，我都習慣性的要果子姐姐多給我加糖，所以當老人把茶放到我面前之後，我十分猶豫要不要拿起來喝。

    老人看出了我面上的猶豫，對着我笑了笑，然後告訴我說：

    「這杯茶沒有毒，小丫頭你可以放心的喝。」

    「不，不是這樣的，我不是害怕有毒，而是……」

    我沒好意思把我怕苦這件事說出來，而老人見我語塞，便又將杯子朝我面前推了推，依舊笑着說道：

    「喝吧，別怕苦。這茶的味道肯定要比你想像中的好喝的多，嘗嘗。」

    到底是盛情難卻，而我本身又不太會拒絕別人，所以在老人第二次勸說我的時候，我小心翼翼的拿起了茶杯，然後很輕很輕地抿了一口。

    苦澀的茶湯順着我的舌尖滑過了我的喉嚨，我本能的皺了皺眉，然後放下了杯子，但下一刻，我突然感覺有一種很特別的甜味，從我的舌尖一直蔓延到所有茶水流過的地方。我咬着唇驚訝地抬起頭看了看老人，而老人看着我的表情，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燦爛起來。

    「怎麼樣小姑娘，老頭我沒有說錯吧。」

    我點了點頭，依舊是一臉不可思議的看着他。老人卻是移開了他的視線，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繼續對我說道：

    「這世上的東西不是用眼睛看用，用想像去猜就能，就能夠認識全面的。很多時候，你總要親自去嘗試一下才能明白這事情的本來面目。丫頭啊，你還太小了，可能爺爺說的這些話你都不懂，但是你要記得這句話，等你長大了之後，你肯定會明白的。」

    老人說完以後便躺回到了躺椅上，繼續搖着他的蒲扇。而我因為貪戀這種甜味，在把杯里的茶喝完以後，又自動自覺地給自己倒了一杯。

    雖然我確實並不明白，老人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東西，但是不得不承認的是，他說的這些，確實讓我的心思平穩了下來。於是我打定了主意，咬了咬唇，清了清嗓子，才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

    「爺爺，關於這座山，我聽說有一個傳說，您知道嗎？」

    老人聽完我的問題，偏頭看了我一眼，然後繼續搖着扇子回答我道：

    「我一輩子都生活在這，這傳說我怎麼可能不知道呢。丫頭想聽故事啊，行，趁着現在也沒什麼客人，爺爺就給你講講這個故事。」

    ……

    許久之前，這裏本來是一片平原。因為土地肥沃，又臨近河流，所以當第一批因為自然災害而逃難的災民們到達這裏的時候，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在這裏住了下來。

    在災民們辛勤的勞作之下，幾十年之後，這裏發展成了一個不小的村落，而等到他們第三代的後代們出生以後，這片曾被災害所傷害過的土地上，又發生了一場更加慘絕人寰的災難。

    皇族內亂。

    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幾乎與世隔絕，並不知道在他們生活之外的天地里，和他們一樣的人們正遭受着怎樣的苦難。他們天真地以為生活就是這樣的簡單舒適，直到新帝聽從了一名巫師的指點，派出了一支軍隊，到他們這裏來尋求寶藏。

    當裝備精良的一萬士兵到達村落的時候，村民們依舊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他們熱情地為士兵們提供水和食物，並將自己的屋子讓出來，供將領們使用。只是他們的熱情並沒有帶給他們任何生命的保障，當天夜裏，那將領便命人一把火燒了整個村落。

    那天晚上，天空烏雲密佈，沒有月光，也沒有星星的光亮，可是村落里燃起的火海，卻將這裏映照得明如白晝。而在這片火海中，善良的人們不住地哀嚎，他們瘋狂地向村外涌去，可在村外等待他們的，卻是白天那些笑容可掬的士兵們手裏的長矛。

    大火整整燒了一個晚上，等到清晨第一縷陽光破雲而出的時候，曾經美麗安寧的村莊，只剩下了一片灰燼。那些士兵們一部分踩着混着不知道是木屑還是村民骨灰的土地，開始一片一片的清理現場，另一部分則開始挖掘那巫師所說的、無價的寶藏。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太陽就又落了山。等到夜幕完全降臨，遠處突然間電閃雷鳴，而後，一場瓢潑大雨就毫無預兆地落了下來。

    雨下得很大，很快，附近那條河的河水便就漲了起來，而且隱隱有了漫過村莊遺址的勢頭。那些兇手們沒有辦法，被迫撤離了原來的駐紮地，以免河水漲水殃及到他們。

    就在他們收拾帳篷的時候，那偶爾夾雜着悶雷聲的雨聲中，傳來了和昨晚一樣悽厲的哭喊聲。

    那些身上沾染着無辜人鮮血的士兵們，無一不心驚膽戰。有些膽子小的人，甚至當場就衝進了雨幕之中，用他們自己的武器，結束了自己的性命。

    此時此刻，軍令已經失去了作用，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掙脫開戰友的束縛，走上自殺的道路。等到大雨停下之後，那一萬人的軍隊全軍覆沒，沒留一個活口，而原本被他們屍體覆蓋的地方，一片山巒拔地而起，將所有人的屍體以及那巫師所謂的寶藏，全部壓在了山下。

    老人講到這裏就停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看着我。我正聽得入迷，他這樣戛然而止，讓我覺得十分不盡興，忍不住催促道：

    「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皇帝知道這件事了嗎？」

    面對我的詢問，老人哈哈一笑：

    「以往問我這樣問題的，都是小孩子，像你這麼大的孩子，他們都會和我說我這是編的故事，哄他們玩的。」

    我聽到老人的話，臉上一紅，喃喃自語般地解釋道：

    「故事本來就是故事，真真假假沒人說的清楚。歷史故事還有真有假，半真半假呢，我就只是想知道這個結局而已，對真相併不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