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雞鳴三聲。第一道陽光已投射在山巔。劉清泉一骨碌爬起來,伸了個懶腰。心想着怎麼才能讓陸青雲教一手本事。推開了門,卻發現陸青雲剛從門外走進。這便趕忙迎了上去:「陸爺爺,這一大早你去哪啦?」
陸青雲道:「去山上採氣了,這地方果然大有玄機,清晨這一次吐納,竟遠比太行山巔來的精純。」言語間,透出一絲快意,顯然昨日那點皮外傷已然無礙。
劉清泉四下里瞧了瞧,見孫天平不在跟前,便即說道:「陸爺爺,我也想學這樣的本事,求你教我吧。」說完,便跪在地上磕頭。
陸青雲笑問:「你為何要學這樣的本事?說出來給爺爺聽聽。」
劉清泉便將昨日水鬼之事敘述了個大概,然後說道:「我師父,師娘,都不會這樣的本事,山里這妖怪太多了,我要保護他們,保護蓉兒。求陸爺爺教我。」說完又磕幾個響頭,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上,透出一股決絕。
陸青雲聞言微驚,伸手拉了劉清泉起來。低頭沉思了片刻,終又開口說道:「你我本無師徒之分,老夫念你一片赤子之心,又是天下少有的陰瞳之眼,這塊材料,也不能白白浪費了。這樣吧,今夜子時,你在山頂等我,若遲得片刻,學藝之事就此莫要再提。」說着,抬手指了指那九頂鳳凰山的山尖。
劉清泉大喜,連連稱謝,這就要行拜師之禮。陸青雲伸手攔了,繼續說道:「你不必拜師,老夫有言在先,你我並無師徒之分。只是這聲爺爺也不是白叫的,以後你還叫我陸爺爺就好了。」
劉清泉趕忙點頭稱是,叫了兩聲爺爺,然後興致勃勃地去了。
過得片刻,祁六已經前來辭行。他單膝而跪,朗聲說道:「師父在上,不肖弟子祁六,這就要去尋子歸來。師父大恩,未及報答,若不辭而別,心中不安,必將終生惶恐。」言罷,朝着陸青雲拜了三拜。
陸青雲點點頭,輕輕扶起了他,只說道:「去吧。遇到危險記得回來。有為師在,天下玄門都得靠邊站。」言語中透着無雙的豪氣。
自民國以來,天下玄門歸為一統。雖門派林立,多如牛毛,但終究有個道術最精者,擔任玄門領袖,執掌玄宗令,號稱道宗。玄宗令一出,玄門中人盡皆尊令而行。陸長鶴之前,一直都是天師府一脈技壓群豪,得道宗之名。自打陸長鶴出世,便一舉挫敗天師府,取了玄宗令,成為新的道宗。打那以後,道宗的稱號,就一直落在陸氏一門。陸青雲自打出道以來,繼承了父親的玄宗令,武林各派自是不服,陸青雲以高深莫測的手段,三五年間,便打得天下玄門噤若寒蟬。從此威名不可一世,人人心服口服。至此三十餘年,無人敢反。
祁六深知陸青雲之意,千恩萬謝,終於辭別了師父,踏步而去。
陸青雲瞧着那般背影,眼神中透出了一絲神傷。這便了回到屋中,琢磨着怎麼教授劉清泉道術。
約摸一個時辰,忽聽孫天平喊道:「醒了,陸老爺子,蓉兒醒了。」
陸青雲趕忙來看,果然孫蓉兒就坐在床上,一雙眼睛黯淡無光,仿佛是具失了靈魂的空殼。嘴角含笑,說不出的怪異。
馮知春看到陸青雲,便問道:「這可如何是好,蓉兒醒了不說話也不動,就這般坐着。」
陸青雲道:「她心性受損,猶如七魄里少了一魄,自然會有這般模樣。未得龍鱗之前,老夫每七日裏行一次針,可保她無虞。」
孫天平道了謝,便與馮知春退出房來。陸青雲果然又行一次針,自天突穴至少陽穴,所行針法竟與中醫之術全然不同。
如此半個時辰,方才收了工。忽聽孫蓉兒哎呦一聲,竟是叫起痛來。孫天平與馮知春趕忙沖了進去,忍不住喜極而泣,連連像陸青雲道謝。
孫蓉兒扭轉了身子,輕聲說道:「爹爹,媽媽,我身上好痛。」
陸青雲捻了鬍鬚,說道:「會痛是好事。」
馮知春掩了淚,喜道:「閨女,餓不餓呀,媽去給你熬粥。」
孫蓉兒點頭:「嗯,要甜的。」
馮知春破涕為笑,自然又去一旁操勞。
陸青雲也微微露了笑容,緩步退了出來,不忍破壞這一家人的氣氛。如此,直至黑夜,倒也沒有什麼大事發生。
劉清泉日落而出,心中盤算着:「若是天黑再上山,那定然趕不上陸爺爺腳步,不如此刻就動身,去山頂上等他。」打定了主意,也不敢向師父稟報,便一個人摸黑上了山。
陸青雲隔着門縫,將他瞧在眼裏,心中暗自讚嘆:「果然有骨子狠勁,是個好苗子。」
這時,窗外一片落葉墜地。陸青雲已然驚覺,反手一戳,指力已經透窗而去。但聽黑暗中呼啦一聲,一個人影已飛身上了房頂。
陸青雲也不怠慢,雙手一揮,掀開了窗,跟着那黑影也翻上屋頂。但見眼前立着一人,一身黑袍,裹得甚是嚴實,只露兩隻眼睛在外面。
那黑袍客看到陸青雲翻身上了房,腳下也不停留,踏在屋脊上,一路疾奔,落地甚輕,竟是沒有發出一絲聲音。陸青雲暗自叫了聲好,也提氣跟着他身後。兩人一跑一追,身法都極是高明,落地無聲,波瀾不驚,所到之處,竟是連樹葉都不帶動一片。
跑出十多里路,眼見得四下里儘是雜草樹木,再無人煙,黑袍客突然站定了身子,右手一揚,夾着一股陰冷狠辣的勁力,朝陸青雲臉上襲來。陸青雲凝神靜氣,站穩了腳跟,也不用青光咒護體,右掌揚起,用同樣一招對了上去。
砰的一聲爆響,兩股掌力撞在一起,兩人身子都是微微一晃,各自退了兩三步。
黑袍客贊道:「鐵判神算果然名不虛傳,這隨手一掌,竟有如此威力。」
陸青雲也道:「足下也是好功夫,老夫自打出道以來,能接我一掌者,還真不算多。」
黑袍客哈哈大笑,昂首說道:「早聞陸前輩是天下玄門第一人,小子不才,便向前輩討教幾招,試試自己的勁量。」他話音剛落,也不待陸青雲回答,人已經撲了上來,十指成爪,招招攻向要害。
陸青雲身形微飄,頃刻之間,與那黑袍客拆了十餘招,邊打邊道:「客氣,適才一見閣下,便見身上一股黑氣,歷久不散,如老夫猜得不錯,那赤眼妖狐的邪法,便是你教的吧。」
高手相鬥,往往是靠一股真氣撐着,最忌動手時開口說話。一張口,真氣便散了,哪還有力道去與人拆招。像陸青雲這般,出手之間,尚可一言點破黑袍客功法,當真世間少有。黑袍客雖是與陸青雲斗得正緊,尚未分出勝敗,但自知絕不敢托大,去分心回答陸青雲,到底還是輸了一籌。
片刻之間,兩人以快打快,已經拆了百餘招。黑袍客身法詭異,每一招都刁鑽古怪,從不可思議的角度攻擊而來,動作更是快得出奇。陸青雲卻似行雲流水,拳腳之間,滴水不漏,一股正氣,無止無歇,反而將那黑袍客壓在下風。
又走十餘合,黑袍客已是不敵,驀地里一聲清嘯,身周散出一陣黑氣,兩掌相併,全力拍了過來。剎那間,勁風呼嘯,掌中夾着一股屍臭之氣,威力巨大,直震得樹葉簌簌發抖。
陸青雲只覺掌風颳面如刀,動作里味道奇臭,顯然是已活人練功的邪法,當下也不敢大意,意隨心動,青光咒已遍佈全身。只聽啵的一聲巨響,那一掌已撞在青光咒上。
一瞬之間,黑袍客只覺得天昏地暗,手腕震得生疼。那用盡全力的一掌,竟如打在了一堵氣牆上,絲毫沒能撼動陸青雲半分。當下心中怕極,反手又射出幾枚梭鏢。
陸青雲微覺那鏢頭藍光閃動,心知是餵了蠱毒的,也不敢大意,順着那鏢飄身而起,半空中一個轉身,將那些梭鏢盡數打落,身體則輕飄飄的站在樹枝上,一上一下,隨風而盪。這一手才真正用了道法,千鈞一髮之際避開暗器,輕身術穩立樹枝之上,居高臨下,與那黑袍客高下立判。
適才二人硬碰硬的打了數百招,雖都是尋常拳腳,未使道法,但也攻防有度,各有千秋。陸青雲顯然遊刃有餘,也大致摸到了黑袍客的實力,大致已躋身一流之列,比之自己,雖是不及,也不至於相差太多。
黑袍客心中自然有數,自己絕非陸青雲對手,當下冷冷說道:「好一個道宗,拳腳竟也如此了得,真不愧為玄門領袖。小子學藝不精,甘拜下風,日後再來討教。」
陸青雲道:「你沾染邪道,必然為禍一方,莫要等到以後,今日就在此處,廢了你。」
黑袍客笑了兩聲,擺擺手道:「我自知弄不過你,要逃跑還是有自信的,否則也不敢來此處會你,這便告辭,後會有期。」言畢,轉身要走。
陸青雲哪裏容他脫身,一個閃身,凌空而下,眨眼間已經抓到了黑袍客衣角,大聲喝道:「哪裏走。」
突聽噗的一聲,那黑袍客已經萎倒在地。陸青雲一抖,這才發現手中抓着的只有一件黑袍。而正主早已脫身離去。當下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好一個金蟬脫殼。這番讓他逃了,不知又有幾人遭他毒手。下次撞見,無論如何也要廢了他。」
這般鬥了大半夜,陸青雲也有困意,當下便回身而去。突然又想起劉清泉早早上了山,這番動手,竟是全然忘了,當下哎呦叫了一聲,飛身往山巔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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