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道龍鳳之說是為虛幻。奈何這一日之間,陸青雲談龍說鳳,竟是如此真實,當真讓人不可思議。
孫天平道:「龍鳳之說,小子原以為只是傳說。今日聽陸老爺子一席話,也真算沒白活。只是這龍鱗一物,要往哪裏去尋。」
祁六也問:「是啊,以師父這等閱歷,尚且只見過一次,這東西要到哪裏找?」
陸青雲道:「龍這一物,古來稀有,說不得,便去鬼市碰碰運氣罷。」
談起鬼市,外行人很少聽聞。但江湖中卻是人人知曉,鬼市又叫薛家集,是一個江湖組織的大規模黑市。若單說那是黑市,也不盡完整。因為薛家集裏面賣的東西,包羅萬象。只要你有錢,那便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你買不到的。諸如南海夜明珠,戰國青銅器之類,有價無市的國寶級器物,在此處根本不值一哂。薛家集真正厲害的,是一些異常冷門的東西也有明碼標價,比如樓蘭木乃伊,東海美人魚,舶來的河童妖怪什麼的,在這裏也有人出售。所以才得了鬼市之名。當然賣的都是標本,這裏有個規矩,就是不售活物。既然不是活物,那便有真有假,這要看金主的眼力如何了。
薛家集中的賣主,大多是倒斗的,東西雖好,卻見不得光。一來明面上出售,怕官場上深究查辦;二來東西太過扎眼,容易遭到黑吃黑。但是拿到薛家集中,就可以放心大膽的擺出來,絕對沒人敢搶,也絕對沒人敢問來歷。物主只管報價格,看中的掏錢交易,看不中一拍兩散。有傳言說這薛家集,是個背景極大的人一手操持,黑白兩道都吃得很開,草莽綠林出身,後來投了軍,做了大官。沒人曉得他是誰,只知道姓薛,所以這黑市也叫做薛家集。要尋龍鱗,僅靠數人之力絕無可能,只有去薛家集這等江湖奇人聚集的地方,或許還有一絲希望。
打定了方向,眾人也算稍稍安心。這薛家集三年一次,今年八月初八,恰巧就有這等場面。這便打定了主意,打算去探一探薛家集。
孫天平收拾了兩間廂房,留陸,祁二人住了下來。當夜,陸青雲見那倒吊的妖狐並未吐丹,便吩咐祁六將那軀體焚化,以取內丹。祁六依言,果然燒出一個寸許來長的球狀物,熠熠生輝。雖是火中燒出來的,但觸手清涼,毫無炙熱之感,心知必是內丹無疑,當下交給了陸青雲,用以修補孫蓉兒雙腿。
這時孫蓉兒尚自昏迷,孫,馮二人也極是擔心。陸青雲取了內丹,隨手一拍,將之震裂。其內立時散發出一陣幽香。陸青雲便掰開了孫蓉兒小嘴,將那丹放了進去。吩咐道:「如此一個時辰,取出碾粉,調合米醋,敷於傷患之處。三日之內,可恢復如初。」孫,馮二人大喜,連連道謝,便守在女兒身邊,悉心照料。陸青雲便也回了房,調養外傷。
六月天裏,酷暑難耐。入夜更是蚊蠅紛亂。劉清泉爪耳撓腮,片刻也忍不得,直把那大蒲扇搖的吱吱作響。
這時,外面傳來一陣貓叫,只不過聲音粗陋,顯然是人聲仿的。那人學着貓叫完三聲,劉清泉便笑着去開了小門。
原來那學貓叫的,也是個十來歲的孩子,虎頭虎腦,甚是討喜,正是隔壁家李叔的孩子,李健豪。他為人頗隨和,大家都很是喜歡他,因為長得圓頭方臉,便有了個小石頭的外號。劉清泉雖來此地不久,但二人年齡相仿,也很快就玩到了一起。這夜裏實在悶熱,兩人便商量着要去水庫游野泳。
水庫那種地方,晚上向來是小孩子禁止涉足的。老話常說欺山莫欺水,並非沒有道理。然而小孩子心性,哪裏管這些,兩個人自是一拍即合,摸黑溜了出去。
南邊那房,孫天平正透着窗看兩個孩子,自言自語道:「我那孩兒,也該是這般年紀了。」言語中,一絲惆悵蔓延。
忽聽門外陸青雲說道道:「又想起了你兒子?」
祁六趕緊開門,讓了進來。見陸青雲猜中了心事,當下也不遮掩,撲通一下跪倒在地,眼中噙淚,哀求道:「師父,你手眼通天,求你為弟子解惑,我兒子究竟在不在人世了。」
陸青雲伸手扶他起來,嘆聲道:「那孩子生辰倒是硬命,生死之數,你無需擔心。」
祁六點點頭,又說道:「我那孩兒命苦,一生下來,連名字都沒來得及取上一個。師父,今日便求你給他取個名兒罷,日後我若尋回了他,便以此名相稱。」
陸青雲抬眼望着山外說道:「其山有鳳不得鳴,你那孩兒,便叫做祁鳳鳴罷。」
祁六謝了師父,又說道:「弟子不肖,明日便動身去尋他。這番一去,不知與您老人家何時再聚,等我找到了他,父子兩個再來孝敬您。」說罷磕了幾個響頭。陸青雲點點頭,不說話,眼神中也是分外憂傷。陸青雲一生收了三個弟子,前兩個早早出山,在江湖頗負盛名。祁六最晚入門,隨無心修道,卻是脾氣秉性都最像陸青雲。所以二人也早是情同父子。這番又要分離,陸青雲心中也甚是不舍。
卻說兩個孩子溜進了水庫,倒是頗為自在,你來我往,如游魚般嬉戲玩鬧。先前那躁熱暑意,也早已一掃而光。期間還摸了兩條魚,拋在岸上。
如此玩鬧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已經全黑了,到處是霧蒙蒙的水汽。劉清泉便道:「石頭,回去吧,太晚了。」
石頭也玩的累了,這便點頭道:「好啊,我媽這會還以為我在屋裏寫大字呢。」
兩人鬨笑着,要往岸上爬。劉清泉先一步到了岸邊,哪知剛一上岸,還未及站直身子,就再一次跌入水中,登時爆起一團水花。
石頭笑道:「怎麼了,想二進宮嗎?小爺我跟你耗到底。」
劉清泉壓低了嗓門:「不是,有人推我下來的。」
石頭微微一怔,舉目往岸上看去。只見一片雜草樹木,黑漆漆的一片,卻哪裏有半個人影。當下笑了幾聲,說道:「你個軟腳蝦,少來嚇唬小爺我。」說罷,抹了把臉,便要往岸上跳。哪知也是一樣的情況,還沒等站穩腳,就感覺被人推了一把,又跌入水中去了。
這下石頭也笑不出來了,結結巴巴地道:「我……我也被人推下來了。這是咋回事。」
劉清泉搖頭道:「不知道,管他呢,再上。我們兩個一起。」
石頭咬了咬牙:「來,一,二,三!」
這三字一說出口,兩人便一起往上跳。隨着噗通一聲,水花四濺,兩人果然又一起掉了下去。
這一下可當真把二人嚇到了。石頭話帶哭腔,哆嗦着問:「這……清泉,咱倆是不是撞鬼了。」
按理說這水庫並非堤壩,水下岸上,基本處在一個平面上,走着都能上來的地方,何以能這般落水兩次?
劉清泉也清清楚楚地感覺到,兩次落水,分明是有人推下來的。額頭上也冒出一絲冷汗。他穩了穩心神,已經打定了主意。當下裝作一副輕鬆的模樣,抬頭問道:「石頭,別怕,你還有力氣沒?」
石頭見他這般模樣,倒也穩了下來,說道:「還行,甩你兩條街不是問題。」
劉清泉笑道:「那就來追我。」說完,捧起一把水就往石頭臉上潑。
石頭一愣,被潑個正着,抹了把臉,發現劉清泉已經嬉笑着游開了。當下也顧不得害怕了,罵了一聲,便張開膀子從後面趕去。
兩人斜刺里游出去幾十丈,劉清泉突然回身,拉住了石頭的胳膊。悄聲說道:「來,從那邊上去。」說罷,指了指西北角上那光禿禿的石灘子。
石頭也不是傻子,登時就明白了。既然雜草堆里上不去,那也只能換個地方了。當下也顧不得衣服在那地方放着了,光屁股從西北角上躥了上去。
果然,這一下竟是輕輕鬆鬆跳了上來。跟着劉清泉也爬上了岸。兩人光着身子,貓着腰便往回去。也幸虧大夜裏沒人注意,否則還真得鬧出不小的笑話。
待到了家,劉清泉取了一套衣服給石頭穿上。自己也換上了小衣。悄聲說道:「你先回家去,今天晚上的事誰也別告訴。否則准得挨板子。」
石頭自然知曉其中厲害,一個勁兒點頭:「你別扛不住先招了就行,小爺我硬的很,不用你擔心。」說罷,兩人一齊笑出聲來。
劉清泉送走了石頭,心中越想越不對勁。便趁着夜色,往水庫邊上去。還未走近,便發現兩點燭火在那水庫邊上晃動。而那地方,竟是他與石頭跳了兩次都沒能跳上岸的地方。心中登時冒火,心想着是誰這般狠毒,想要我倆的命麼。這便矮着身子,慢慢潛了過去,想看個清楚。
待的走近了,這才看清了,那兩個光點竟都是紙糊的燈籠。
按說這個時候,大家就算窮,也用的上手電筒了,再不濟也有煤油燈。出來還挑燈籠,那可實在是上個時代的光景了。
再近一點,已聞其聲,只聽一個聲音說道:「人呢?都這會兒了還不上來。」
另一個聲音回答:「再等會,他倆衣服都在這,在這等着就行。若是倆人都淹死了,也省的我們動手了。」
聽話中意思,正是在等劉清泉和石頭從此處上岸。
劉清泉只覺得渾身發冷,他只看得到兩隻燈籠飄着,只聽得兩個人說話,卻是看不到挑燈籠的人。心中依然確定這二位是鬼無疑。
這當口也顧不得拿衣服了,穩了心神,就悄悄折返回去。一路上半點聲音不敢出,生怕驚動了那兩個挑燈籠的。待的回了家,這才長舒口氣,兩隻眼睛水蒙蒙的,竟是嚇出了眼淚。這會兒可真是暑意全無,渾身發冷。暗自里下定決心,以後絕不再去那水庫玩耍。
夜越深,劉清泉越覺得這個世界不簡單。心中暗道:「無論如何,也要像陸爺爺一般,練就一身本事,不再怕這些鬼東西。保護蓉兒和師父他們。」
他這般想着,心裏也漸漸平復下來。過得片刻,已然沉沉睡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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