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遠第一百八十七章

北辰峰山腰方圓百里，兩人御器繞行，直到天黑仍一無所獲。那白毛琴鼠顯得愈發焦躁，吱吱尖叫不停，縱是妙音幾番安慰也毫無用處，兩人不由臉色漸異。

岳無信嘴角微撇，道：「這琴鼠本是下品，吃了顆丹藥才剛剛進階中品。雖然靈智似是開了些，但這尋物的本事看來卻沒什麼長進。。。」

妙音明眸一抬，道：「是何丹藥？」

岳無信臉色一緊，忙道：「哦，那個，尋常丹藥。」

妙音一雙清澈目光在他臉上轉了兩圈，啐道：「撒謊。。。」嘴角一癟，輕出口氣道：「它方才說，你要尋的那物在這山腰林間一會出現，一會不見，氣息出處捉摸不定不說，更讓它迷惑的是竟有好幾個相同氣息，在遠近幾處出現。你可知道怎麼回事麼？」

岳無信一愣，細細思索片刻，忽然眼前一亮，喜道：「明白了！那玉鐲是從半空掉落，怕是摔成了數塊，這才有幾個相同氣息。」說到此處話音一轉：「不過怎會一會出現，一會不見？到底是。。。」說着沉吟不語。

妙音卻似對其中緣由並無多大興趣，看看天色，眉頭微皺道：「這般晚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師姐們又要說我不守山上規矩了。」身形一轉，道聲告辭，便向西飛去。

岳無信忙道：「妙音師妹，那這。。。」

「今日怕是不成了，明日再來找吧。」妙音無奈道。

岳無信哦道：「那明日我便再去方才那裏等你。」

妙音嗯了聲，御起蓮花燈飄然西去，留下岳無信一人獨自立於半空。

第二日一早，岳無信匆匆出門。段罡正在峰頂空地督率一群入門弟子修煉功法，見此剛想上前說話，但只見一道黑線飛快離峰而去，只得搖了搖頭。

到了瑤光峰上昨日那處飛瀑溪畔，見四下並無人影，岳無信頓時鬆了口氣。眼見時辰尚早，於是閉目坐下，緩緩導引四周天地靈氣入體，略作修行。

正當腦中雜念漸次消散、心神將要抱元守一之時，幾聲熟悉尖叫忽然在頭頂響起。

岳無信睜開眼來，只見昨日那少女妙音不知為何面帶愁容，在身前飛快落下，略驚下立馬問道：「妙音師妹，可是有事發生？」

妙音輕輕搖頭，似是不願多說，看向懷中那白毛琴鼠道：「昨晚我對它施了點家傳秘法，對尋找那物當可有用。今日時辰匆忙，須得快些。」說完腳尖一點，蓮花燈騰空而起。

岳無信心中好奇，不過知道此時不是細問時候，當即也御劍飛高。

片刻後兩人又飛至北辰峰側，不過這回那白毛琴鼠再無昨日那等焦躁模樣，稍稍一定後發出吱吱幾聲簡短低叫，兩隻小眼筆直望向東南山腰一處密林。

兩人跟着白毛琴鼠所指，不多時到了密林盡頭一塊數丈山壁前。

壁上草藤繁蕪，卻是再無去路。兩人正在疑惑，忽然山壁中陡然響起一聲震天獸吼，一隻丈許長的巨獸從雜草遮掩下的龐然山洞一躍而出。

兩人一驚，各自御器退開數丈。那白毛琴鼠似是害怕之極，不過兩隻小眼卻死死盯在巨獸身上。

「凃牯獸？」岳無信凝目看去，卻是一驚道。

只見眼前巨獸狗首虎身，馬尾豬蹄，通身白毛覆體，竟與遠古異獸凃牯獸極為相似。躍出後在壁前昂首闊步，鼻中噴出兩股濃濃白氣，身上更發出陣陣迫人氣息。

妙音從未聽過此名，見其模樣醜陋，臉上不由現出幾分厭惡，皺眉道：「凃牯獸？當真比大牯牛還難看。」卻並未退遠。

岳無信心中卻是另一番心思。見白毛琴鼠向其緊盯不放，略一沉吟，低聲道：「看來那玉鐲要麼在那山洞之中，要麼就在這異獸體內了。」

妙音一怔，道：「你怎知道？它說那物正是在這怪物肚子裏。」懷中白毛琴鼠吱吱兩聲，似在贊同。

這等靈性已開的天生異獸在世間常人眼裏，乃是視為神獸一般，敬畏供奉還來不及，然而在修道之人眼中卻是截然相反。

一般說來靈獸乃是天地靈物，大多各具異能，若能捕獲則可用種種秘法加以馴養，甚至在神魂中訂下靈契，從而供人驅使。神州悠遠廣袤，萬年來傳下無數馴獸秘法，其中更有幾大世家以善驅靈獸而聞名天下。

除此之外，靈獸身上遍體是寶，在草木獸石四大靈材中乃是唯一活物，所成靈材往往絕無僅有。故而只要不是強橫異獸，修道之人見到靈獸便如見到靈材寶庫一般。

眼前這隻凃牯獸雖然模樣兇狠，但身形尚未長足，只能勉強算是中品，只當得一般超凡境界修為的修道之人。岳無信自修為大進後與師父掩月大師一番交談，再加上其後幾次鬥法，對自身修行境界已是一清二楚，於是看明此獸後並不慌張。只是身旁這少女妙音，似對此獸並不認識，但為何也絲毫不懼，實在令人好奇。

岳無信心中思索，手裏卻已將那般銀色匕首握在掌中，道聲「師妹稍候」，向前激飛而去。

凃牯獸登時仰天大吼，兩隻前蹄人立起來，狗首高高抬起，口中露出一對鋒利獠牙，向前猛衝而來。

岳無信目光一冷，身形在半空中忽一轉折，正好避開凃牯獸前沖之勢。一人一獸擦身而過間，岳無信看得真切，銀色匕首在半空中輕輕一划，一道極淡劍光若隱若現，向身側切割而下。

凃牯獸體型龐大，發足狂奔下竄出數十丈外，將一大片樹木通通撞翻，驚飛林中無數走獸禽鳥。凃牯獸轉過身來，又是一聲震天大吼，氣勢更為威猛，作勢再要衝來。

妙音腳踏蓮燈懸在一旁，見此側過頭來望向身旁，卻見岳無信臉色淡然，眼中不由現出一絲疑問。

回首間凃牯獸已邁開四蹄，然而未等踏出兩步，突然間四足一軟轟然倒地。雪白脖頸上現出一道淺淺血線，碩大狗首從身軀上慢慢滑落。

妙音一驚，不過片刻間便已明白過來，脫口贊道：「好劍法。」

岳無信謙讓一聲，心中生出幾分得意，加上又是被年輕女子稱讚，一向淡然的臉上頓時容光煥發。

這招驅出無形劍光之法，乃是從那封魂瞳術法中的目光湮形之法所得。這門功法雖是佛門神通，與自己一身修行根基全然不同，以致無法修煉。但其所蘊法力運使之法卻與道宗義理頗有相互借鑑之處，反覆翻閱後終於悟出幾點心得，此法便是其中之一。雖然火候尚未純熟，但使出來威力已是不小，至少令眼前靈獸極難防範。此外雖然所修那太玄神通威力更盛，但一來想試試新悟出的這門招法，二來將靈力修成元精甚為不易，不如以靈力直接驅使法器出手。

只聽妙音催道：「快去找找。」岳無信將凃牯獸肚腹剖開，摸索半天終於掏出一塊翠綠物事，正是那玉鐲殘片。

妙音本來一直情緒低沉，見此露出一絲欣慰，道：「好，去下一個。」拍了拍懷中白毛琴鼠，轉身向北飛去。

岳無信面色微凝，在玉鐲殘片上默視片刻，御劍跟去。

未過多久，又一隻牛首豹身的異獸同樣身首異處。

再過半響，一條十餘丈長的罕見靈蟒通體烏黑，龐然身軀斷成兩截後，蛇首兀自張口咬噬。片刻後數道極淡劍光一閃而過，蛇首如水囊破裂般噴出大片黑血。

如此接連除滅數頭異獸，岳無信在其屍身中一一摸尋，身上早已沾上一片污穢，氣味難聞之極。不過好在他心性堅毅，咬牙尚能強自忍耐。只是想不通這玉鐲毫無靈力，為何這些靈獸將其碎片都吞入了肚中。

而妙音乃是年輕少女，但對這等場景卻似見怪不怪，除了捂鼻離得稍遠外，面色反倒一如平常。

數個時辰後。

岳無信看向胸前，臉上難掩激動之色。掌心中靜靜躺着幾塊翠綠碎片，依稀合成一枚翡翠玉鐲，上面猶帶血污。

妙音輕出口氣，道：「好了，約定之事已經辦到，那就告辭了。」說完向懷中白毛琴鼠低語一句，御起蓮花燈高飛而去，竟是再無停留之意。

岳無信凝視玉鐲，正在心思翻湧，一聽忙抬頭道：「多謝師妹，我。。。」話未說完，卻見清光閃動，早已飛出老遠，只得住口。

舉目遙望，見清光轉眼不見，忽然心中一動，沒來由湧起一陣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