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法會作為玄門盛典有着漫長久遠的歷史,是以自有一套章程,總要磨些時間費點工夫,這些與來參與盛會的「臨時工」關係倒不大,但法會的大宴安排在最後,因此秦景他們必需從頭待到尾。祭祀開元道祖的法典安排在第二天,第一天是祭告天地,第三天則是祭祀玄門諸聖,第四天暫歇,第五天才是宴席。
宴席的菜看着都十分簡樸,但其實費工不少,味道上更是令人眼睛為之一亮。據贏清一講,開元道祖茹素,所以開元法會最初就是以素菜為主的,漸漸演化至今,玄門的廚子已經把素菜從做素如肉到返樸歸真,到如今玄門素菜已經做成了一個大有聲名的膳食流派。
秦景好些年沒被勾出的饞蟲,一下子就被勾出來,並踏踏實實地吃到餮足。宴席過後,玄門先後送走各大小宗門訪客和各路散修大能,這時候,才有工夫來召集「臨時工」們進行談話與獎勵。每年開元法會的獎勵都不同,據說最幸運的一屆是直接不通過考核進入外門,但這樣的美事,玄門幾十萬年的悠久歷史上也只發生那一次。
秦景和何應展問贏清一,贏清一根據內部消息說:「若不出意外,應當是長期丹和培元丹。」
「真是大手筆,正愁買築基丹的花費,玄門就急我等所急,將築基丹與培元丹一併賜下,果真大氣!」作為一個器修,為着丹藥,何應展經常是頭髮都要揪掉幾把。炬丹師資質好的不是在大小宗門,就是在各丹閣寶閣,築基培元二丹需求量極大,常常是供不應求。
「丹藥啊,也不錯。」秦景離築基還有點距離,聽到築基丹遠沒有何應展那麼激動,當然有備無患當然是最好的。
贏清一卻暗自皺眉,贏氏族中至今仍有不少族中弟子在玄門,內外門都有,甚至還有兩名入室弟子,他消息自然要比一般人靈通多。玄門如今在獎勵上仍沒定下來,主流提議是獎勵丹藥,但也有人提及外門需要一批可以分派到各處的管事,門中靈田靈獸也缺人手打理,不如把人留在外門當差。一百人的差事,對玄門這個龐大的宗門來而言,擱哪裏都不會顯得人多。
但對贏清一來說,贏氏一族的爭鬥且看着糟心,何況是玄門。看似行事大氣不拘的玄門存在由來已久的流派之爭。以元元祖師後裔為首的宗門元脈,以各大小家族為主的宗脈,還有以長老堂為主的長老派,可謂是表面上春和景明鮮花着錦,而內里麼……道統紛爭從來沒有停止過。
在流派之爭外,也有中立派,只求玄門安穩,旁事不管,當然也有無應山流金頂這樣強橫到無視一切紛爭,愛怎麼就怎麼,不服打到你服,不聽打到你聽的存在。要論起來,三個流派既厭惡中立派沒立場,也常埋怨無應山流金頂裹亂。
「贏道兄似乎有為難的事?」秦景見贏清一面色不愉,看着就是正在為什麼事犯難。
「還不確定,但願是我想太多。」這背後隱隱有贏氏一族的手筆,贏清一心情愈發美妙不起來。
何應展把笑臉一收問贏清一:「什麼事不確定,可是還有什麼變數?」
「有變數約也就是今天明天的事,乾脆與你們說了吧。」贏清一又皺眉沉默片刻,才布起結界對兩人說道:「或許這屆,會把我們都留在外門。」
何應展先是「嗯」一聲,很快大喜過望:「這……這可是真的?」
秦景:這算想什麼來什麼?正想着要尋個門派紮根,玄門就忽然長出橄欖枝來,莫非穿越者光圈真有這麼強大?
暗地裏嘀咕着穿越者光圈,秦景卻從贏清一面上看得出來,贏清一併不認為這是個什麼好消息:「贏道兄是在因此為難?」
「難道這不是好事?」何應展怎麼想都覺得這應該是好事,他遂不太能理解贏清一的肅然沉重。
「玄門……秦道友說過一句話,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紛爭,玄門並非我們這些天看到這般波瀾不興。自然,這些對外門弟子來說還很遠,外門弟子做事修煉既可,反倒不會過多涉入種種紛爭,只是……」接下來的話,與何應展秦景關係不大,贏清一便不想說出來招人替他煩。
何應展只略一想就明白過來,從他角度來看當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對贏清一來說可就未必了:「只是道兄並非尋常外門弟子,身為贏氏一族子弟,一進門就無法不被牽扯進去。」
贏清一聞言苦笑,可以想像得到,一進入玄門,他的人生會產生怎樣的變化。派系爭鬥的殘酷比之贏氏族中的爭鬥,可謂是大巫見小巫,不可同日而語。在這樣的紛爭里,要麼作別人的墊腳石,要麼墊着別人往上,不想丟性命止步大道,就要傷他人性命斷他人大道。贏清一在贏氏族中見過太多這樣的生死取捨,是以,不願再入泥潭。
但,玄門一旦最終作出那樣的獎勵,一切就不會再以他的意念為轉移,他不動,只他姓贏這一點,就天生原罪,躲不開福,也避不了禍。到那時,他的榮辱就不再和他自己相干,而是會深深打上贏氏和宗脈的烙印。
「宗脈和元脈對峙已經十餘萬年,加上如今的長老堂,還有中立派和靠強悍實力怎麼舒服怎麼來的無應山流金頂……玄門早晚會有一場大亂,且不會太久。」贏清一說着嘆口氣,再沒有談這事的興致,又自己換了話題:「眼下也沒說定,未必就有這麼難。不過,要真進入外門,我倒可以幫幫你們去想去的地方,說說吧,可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只要能煉器,我哪都成,若真如此,還請道兄援手。」
「咱們互相幫襯吧。」贏清一如今幫他們,也許日後就得靠他們給自己留條退路。
「我……我沒什麼想法,我修的是易法旁門,若有相干的,在這先謝過道兄。」秦景對玄門一點也不熟,要按她眼下聽贏清一說的,無應山流金頂似乎很是快意,中立派也相對安穩。再說外門弟子還遠着呢,內門的爭鬥她連圍觀的資格都沒有,只是真要亂起來,外門弟子也不能置身事外就是。
看來進玄門也有風險,不過,風險和機遇往往是並存的,秦景倒有些期待留任外門當差。但贏清一的話,確實很難,宗派佔上風還好,要是宗派最終敗倒,怕是要不好,至於這不好的程度,那可就難說了。
不管他們怎麼想,玄門的決定作出來,並不是他們可以干涉的。
次日午後,客峰響起召集的清音,「臨時工」們漸漸聚到一起,絕大多數人臉上都喜氣洋洋,只兩三個人面色不愉,可見也不只贏清一知道其中玄機。沒到玄門最終說出獎勵內容,誰也不知道會是什麼,連贏清一也沒從族人哪裏聽到什麼風聲。
「諸位,如今正是玄門需用人之際,是以,諸位峰主商定,邀請諸位進入我玄門效力。」說話的是外門總管,言簡意賅,說完就看向在場眾人,示意有話說話,沒話他就要進行接下來的安排。
眾人小聲交流片刻,也有人問一兩個問題,總管一一答完,再沒見有人吱聲,便對身邊的小童說了兩句造冊登記之類的話,然後又對在場的人說:「諸位手上都還各有差事,登記造冊後便可各自返鄉交接,只需在一個月內歸宗門即可,可還有誰有疑問?」
沒人吭聲,於是總管便安排下去,下面的事自有底下的管事做,並不需總管在場。
秦景半晌半晌忽然問出一句:「難道都不給人選擇的,要有人就愛逍遙自在做散修呢?」
她問話比耳語還輕,輕得幾乎只剩下唇語,能領會的估計也就贏清一,連何應展都沒聽見。贏清一嘆口氣,半晌又笑出聲:「也許,從沒有人拒絕過,也極少有人會拒絕,於是便當天下人都拒絕不了。」
但,偏凡事都有例外,所以贏清一才會嘆氣。
「拒絕會如何?」
「沒人試過,你不要試,沒必要,至於我……試的餘地都沒有。這麼一比,你總比我好多了,不必因我而不愉。」贏清一輕搖頭,秦景拒絕玄門,玄門自不會放在心上,不過日後在外求活,怕就不會那麼順暢,一個拒絕過玄門的人,誰細想想不會生出幾分退意來。
「我倒沒想試,其實我挺樂意的,只是我樂意不代表人人樂意。誒,我這話反安慰不到你,這麼想吧,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也許自此大道通途呢。道兄要相信一句話,在足夠強大的修為面前,一切不過夢幻泡影,就像無應山流金項,什麼路都是人走出來的。」秦景搜腸刮肚,終於把她認為能用在這時候安慰人的辭都給用上了。
贏清一笑道:「借你吉言,願我們都能有這一天。」
「定會有。」
贏清一又笑,秦景此時眉飛色舞,端是叫人覺得其實一切其實並不算太糟糕,沒準就會壞事變好事呢。也好,避已不及,那就好好走下去,也許走着走着,真走出一條通天大道呢。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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