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真心不是個什麼合格的愛茶人,她對茶的喜愛建立在她不愛喝白開水,比起其他飲料,喝茶無疑是個更安全得多的選擇。只是茶這東西,喝着喝着就容易變得口味刁鑽,等閒的再難入口,好在真法界想喝什麼都方便,要不是偶然念叨起在現代的時光饞起茶來,她都懶得費這工夫。
被王宗煥熱情地「邀請」到無應山時,秦景還有點發懵,穿越者光圈突如其來,真有點劈頭蓋臉招架不住。在王宗煥去請示元昊真君時,秦景在無應山殿閣外放眼看漫山斜陽,暗想:是不是因為一直偏居東墉城,所以穿越者光圈才無法加持的?嘖,果然,死宅沒前途。
不多時,王宗煥就從殿閣里出來,還特別沒形象地捧着飯碗,一邊啃着根長長的菜葉,一邊沖秦景招呼:「師祖在殿閣後邊,我帶你過去。」
秦景頓時間覺得整個無應山的格調都下降了,直到王宗煥捧着飯碗出來前,無應山還哪哪兒都冒仙氣吶:「好。」
雖然秦景覺得自己有點上趕着,但把自己擺在「賣家」這個身份上,秦景就特坦蕩了,她是來賣茶葉的。沒準元昊真人喝着順口,明年玄門就會上她那裏搞個特供什麼的,那回頭就不是靈石長翅膀飛成山了,是天上下靈石雨,還是極品的。
待見到元昊真君,元昊真君問的都是關於茶的問題,種茶制茶沏茶,元昊真君絕對是個真正的愛茶人,說起真法界的茶史和茶種以及各產地的不同來如數家珍。元昊真君也並不像秦景預想中的那樣高冷,而是格外好親近,活脫脫就像是你天天進進出出都要笑着跟你打招呼的鄰家大爺。
說起來,玄門都不像外邊傳的那樣不好接近,從接待他們的內元獻麟,到集市上遇到的內外門弟子,真沒誰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世外高人姿態。但,他們的姿態也從來不顯謙和沖淡,有的似出鞘利刃,有的溫若春陽,有的灼灼如神火,也有冰砌雪堆形容冷峻的,也從不見誰有半分傲慢照彰……玄門弟子,怎麼說呢,既不低調,也不高調,但卻有着世人都無法忽略的格調。
幾十萬上百萬年如巨獸雄峙一方的龐大宗門,似乎就該養出這樣一群人來,各形各色,但骨子裏都有一種差不多的,唔,生而為王的強大從容。原諒秦景修辭水平有限,只能這麼形容。
元昊真君對茶葉很滿意,尤其對冬日新采的雪片青眼有加,留下幾簍茶葉給元昊真君後,秦景便告退。王宗煥早前被元昊真君踢去修煉,真君擔心秦景不識方位,把玄湛道君給一腳踹起來,叫他把人送回客峰去。
「大可不必,我識得路,真君不必擔憂。」秦景可不覺得自己有這份臉讓玄湛道君相送,她還是自己摸索着回去吧,雖說真有點不認路,但無非就是駕着亂雲舟多轉幾圈,她還正好熟悉一下亂雲舟呢。
「山中晚間另有防禦陣法運轉,若無熟人領路,難免觸及陣法,還是叫阿湛送送你,也不費什麼事。」元昊真君倒也不是格外高看秦景,無應山只有他們師徒三個,除兩個做飯的,並不用人伺候,以往送客迎客都是用徒弟徒孫。客,在元昊真君眼裏,是沒有身份高低之分的,換句話說,元昊真君就有把大能當普通客人的氣魄,也有把尋常客人當大能迎送的高致。
一說法陣,秦景還真沒法推辭,一看玄湛道君,她還真有點心裏痒痒的,不過她一點也不想讓玄湛道君送好吧,王宗煥多好,至少……早已經沒了高人形象,怎麼崩壞都應當,玄湛道君她是預備考察一下當男神崇拜欣賞的啊!她一腔少女心怦然,萬一玄湛道君都崩壞掉了,她蒼老的軀殼裏,豈不又是重安回那個滄桑無比的心臟,對比一下,她還是更愛少女心。
滄桑無比的心臟什麼都好,好到她已經完全接受老死東墉城這個可能,然而更早以前,她剛剛來到真法界時,不是這樣想的。她也曾有修至巔峰,站在雲端的念頭,修士的生涯也並非一直這麼寧靜悠然,而是她選擇了「老死東墉城」才會有寧靜悠然的生活。
「電影裏有句話說,做人如果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分別,那活着就知道怎麼死的人生,豈不是連鹹魚都不如!其實,我也更喜歡剛來時很傻很天真的自己啊,至少有一腔雄雄燃燒着的熱血,和一顆求長生大道的不死之心,更重要的是,那時候覺得能活着真的很美好。穿越後的每一天都是偷來的,不應該浪費,應該去做有意思的事情,這個世界哪有比長生大道更有意思的。」秦景之所以選擇去種田,就是因為她覺得自己資質實在太尋常,也不像是有什麼大機緣的,於是她選擇妥協,選擇安安穩穩的生活,選擇平平靜靜地過這一生。
她還曾為此頗為自得,認為這是歷經風雨後得到的安寧美好,雋永清新,可事實是,自從租靈田種地以後,她就再沒有像剛來時那樣認真努力地修煉過,日子過得相當得過且過。人就是這樣的,開始或許會有些不安,但隨着時間的慢慢增長,就會理所當然起來,覺得本來就應該是這樣。
可世上哪有什麼是本來就應該這樣的,其實她又怎麼不明白,玄湛道君使她怦然的並非少女心,而是她胸腔里還余着點不服輸不甘願就此老死的熱血雄心。能好好抬頭做人卻不做,卻把自己扔進角落的缸里裝鹹魚,看到玄湛道君時,瞬間對比就出來了,然後她知道了,她其實並不甘心就這樣偏安一隅老死東墉。
「到了。」
「嗯……噢,多謝道君。」秦景含笑道謝,無比感謝玄湛沒有一點崩壞跡象,還是那麼男神范。
男神,請一直這麼男神下去,作為我前進路上用以自勉的樣板,直到我成功達成長生成就之前,您老人家都請一定要好好的待在男神寶座上。
玄湛看向秦景,一路上秦景的心思起伏跌宕,他就算不費神去讀,也能感覺得出情緒的大起大落來。大起大落之後,秦景的眼裏落入幾枚如玄極上垣般明亮的星子,只不過短短不足半柱香時間,就似重活過來般,整個人氣機一改,命相便顯出幾分不同來。
「不客氣。」
「道君。」
「嗯?」
「謝謝。」
玄湛聞言,向秦景一笑,眉眼間竟似有雨露墜落,濕潤而清澈:「舉手之勞。」
看着玄湛道君馭劍飛遠,秦景才笑眯眯地進院裏去,進去後才發現贏清一和何應展都還在院子中間坐着:「贏道兄,何道兄,怎麼還沒歇息?」
「等你呢。」
「秦景,我沒看錯吧,剛才送你回來的好像是玄湛道君。」
「都說你孤陋寡聞,無應山送客,不是王宗煥就是玄湛道君,元昊真君還偶爾親自送客吶。」贏清一倒不像何應展那樣大驚,到底出身贏氏一族,消息自然比別人靈通得多。
「是這樣嗎?」秦景表情和何應展沒什麼區別。
「原來你也不知道,那你這麼泰然。」
「我不是腦子裏事多嘛。」秦景剛才光顧上想自己的事了,哪裏還能抽出空閒去想什麼「男神居然親自送我」這種福利有多稀世難得。
何應展「嘿嘿」一笑:「玄湛道君好看吧。」
「好看啊,反正我就從來沒見過這麼好看的人。」都已經打算給玄湛道君立神位上香了,秦景理所當然地肯定了玄湛道君的相貌,男神嘛,那必需是樣樣都好得不能再好呀。
「好看也別多想,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物,想多了傷神。」何應展笑容一收,雖說跟秦景還不算太熟,話卻說得直。他曾有過個師妹,就是看上位大宗門真傳弟子,結果很是不好,所以何應展見到類似的情形,總忍不住要多說兩句。
「想想也沒事,別行差踏錯就行,畢竟是道君,修為不可估量,斷不好招惹。」贏清一說着又問了問元昊真君,聽秦景說元昊真君很好來往,不由得笑:「玄門最好來往的是這位,最不好來往的還是這位,看來今日元昊真君心情不錯。」
看着是不錯,秦景又笑着說了王宗煥那崩壞的形象,三人遂一塊樂。樂完便各自回屋,入定的入定,參悟的參悟,修煉的修煉。秦景就屬於在參悟的,不過這回她參悟的不是功法,而是在參悟自己的穿越生涯。
既然不願連鹹魚都不如都活着,那就必然作出改變,像現在這樣是不行的,蝸居東墉城也是不可取的。東墉城真的太安寧,她這一世的父母為她選東墉城就是希望她既使他們離去也能安安穩穩長大,但等她長大後,東墉城的安逸卻使她差點就此沉淪,先賢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大概正是如此。
「不待在東墉城去哪兒?」這倒是個問題。
「先把十萬大山三千地脈搞定再說吧,到時候沒準就有答案了。」太遙遠的事情,秦景不慣於先作出安排,因為不可確定的因素太多。要擱她想的話,她二話不說就會說想進玄門,可玄門哪裏是那麼好進的,別說內門,連外門都是萬中挑一。
所以,還是先看看再說,也許到時候會另有想法,又也許……會有山窮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xh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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