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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李維思便到連發軟件總匯上班。經過一番精心準備,幾天後,這家軟件商店正式對外營業。商店裏除了李維思,還有兩個售貨員。從外表上看,它和一般的軟件商店沒什麼兩樣,裏屋是李維思的經理室,用來商洽業務;臨街是一間銷售廳,賣的是各種各樣的軟件,以及各種各樣的影視光盤。
軟件商店定期或不定期從各個軟件公司、音像出版社進貨,這些合法、正規的軟件和音像製品,被整整齊齊擺在銷售廳。為了俺人耳目,軟件商店只售正版軟件,不賣「假正版」,更不賣那種粗製濫造的普通盜版。
商店開張後,也不時有一些顧客進來,詢問這裏有沒有盜版軟件,李維思和售貨員一概回答:「這賣盜版。」乍看起來,這是一家合法合規的軟件商店,與盜版根本沾不上邊。
軟件商店開張沒多久,工商局和公安局的人來這裏突擊檢查過兩次,查看這裏是否合法經營,有沒有銷售盜版,但兩次檢查,他們都沒有發現任何破綻。
一般人不知道,這個軟件商店只是何寶安設置的一個前哨陣地。在進行正版軟件進貨、銷售的同時,李維思大部分精力都用於收集情報,了解軟件市場行情,跟蹤分析有什麼新產品,哪一種軟件最受歡迎,最值得盜版,然後檢查它的包裝特色、製作工藝,寫出詳細報告交給何寶安,供他製作盜版時參考,確保「假正版」與正版相同,達到以假亂真、難以區分的效果。
「假正版」生產出來後,何寶安就通過各種渠道,秘密銷往全國各地。
到軟件商店上班後,李維思一邊細心完成何寶安交辦的任務,一邊悄悄了解何寶安的底細。何寶安平時極少到軟件商店來,有事便與李維思電話聯繫,實在需要見面了,才與李維思悄悄見面。何寶安很敏感,顯然不願意對李維思說太多,即便見面,他也很少說起生產銷售盜版軟件、光盤的細節。對於盜版產業鏈的核心機密,他幾乎守口如瓶。
李維思一直不知道何寶安住在哪裏,在哪裏加工生產盜版,這條黑色產業鏈上有些什麼人,這個鏈條又是怎樣運轉的。
李維思只是發現,中關村兜售盜版軟件、光盤的人總是屢趕不絕,屢捕不盡。警察查得嚴的時候,他們四處不逃散、銷聲匿跡,風頭一過,他們又幽靈似地從各個角落鑽出來,遊蕩在大街小巷。
這些都是處於盜版產業鏈末端的人,他們冒着隨時被抓捕的危險,在街巷銷售光盤、軟件。這些人可能與何寶安有關係,也可能沒有直接關係。但因為這些人的存在,讓不明真相的人天真地認為,盜版就是這麼低層次的,打擊盜版,就是驅趕、抓捕這些人。
但李維思明白,這些都是表象,隱藏在背後的操盤手,才是黑色產業鏈的關鍵人物。
雖然在中關村混了那麼久,以前李維思也沒怎麼深入琢磨盜版的事。如今幹上這一行,他才漸漸發現,這裏的水其實很深。
有一次,國內一位著名導演出品的一部大片上映。這部片子早在拍攝階段,就被媒體炒得沸沸揚揚,人們普遍認為,這是年內最值得期待的電影,它的票房很可能要刷新國產電影的記錄,甚至趕上、超過當前正火的美國大片。
為了防止盜版,製片公司採取極為嚴密的措施,幾乎可以說是滴水不漏。它上市之際,李維思就跟何寶安說:「要是能搞這部片子,就發了。可惜安保那麼嚴,基本上不可能。」
何寶安當時沒說什麼,但就在這部電影上映一個星期後,何寶安忽然告訴李維思:「兄弟,那件事辦成了。」
李維思到街上一轉,真的發現那部大片的盜版光盤正在小販的地攤上叫賣。如果在電影院看這部電影,最優惠場次的票價也要60多塊一張,但地攤上的盜版光盤只要10塊錢一張。
李維思懷着好奇的心理買了一張盜版盤,拿回家一放,真的能放,而且非常清晰,顯然不是在電影院偷錄的。
著名導演的片子被盜版,而且是在防範措施極為嚴密的情況下發生,這件事引起媒體高度關注。事情一發生,媒體紛紛報道,製片公司立即報案,有關部門展開調查。但查來查去,最後並沒有查出什麼結果。
調查只是發現,被盜版的版本,是送審版,顯然是影片送審環節發生泄漏的。但究竟是誰泄漏了這部大片?政府部門?還是製片公司?誰也說不清。
後來,李維思悄悄問何寶安:「你是怎麼拿到這部片子的?」
何寶安詭秘地說:「天下就這麼大,還有我何某擺不平的事麼?」具體詳情他卻隻字不提。
還有幾次,荷里活的大片剛剛在外國上映,京城街頭的地攤上竟然就有盜版光盤賣,而且還打上了中文字幕。問何寶安,他也不細說,只是呵呵一笑:「這片子確實不錯,有空花10塊錢,買一盤看吧。我就不送你了。」
李維思心裏驚愕不已,何寶安的盜版產業鏈上,網羅了各種各樣的人,甚至在海外也有他們的人。何寶安是其中的什麼角色,也不好說。但李維思判斷,何寶安並不是最大的老闆,他的背後還有更加隱秘的人。
在各種各樣的產品中,影視光盤是最容易盜版的。只要有了母盤,複製、包裝根本不是問題。絕大部分的盜版盤,播放效果相當不錯。即便偶有卡頓、跳躍,也不影響總體觀看效果。
相對而言,軟件產品的盜版就要難得多。軟件的程序需要安裝在電腦中,才能正常使用。在複製過程中,如果某個地方出了差錯,沒有把程序原原本本複製過去,那麼軟件使用過程中就會出現問題。更令人泄氣的是,一些軟件為了防盜版,特意設置了反複製程序,如果簡單地將軟件進行複製,那麼安裝後很多功能就無法實現,甚至根本無法安裝。
軟件商店剛開張時,李維思的經營完全遵規守紀,生怕讓人盯上這裏。平穩度過了一段時間,眼看着一切風平浪靜,何寶安忽然跟李維思說:「你也該直接干點批發了。要不然,商店光賣正版,賺不了幾個錢。」
李維思有些不願意,擔心直接經銷盜版,會引火燒身。
何寶安說:「有些賬目要從軟件商店走,如果你沒有干批銷,卻有批銷的收入,別人會懷疑。另外,你的工資也要跟銷售收入掛鈎。批銷得多,你拿的提成就多。」
既然無法拒絕,又有利可圖,李維思便答應下來,與外地一些經銷商聯繫,聲稱自己有低價軟件,可以優惠的價格批發給對方。商人都逐利,一些經銷商看到他的軟件價格真的比別的地方優惠,便與李維思建立合作,李維思逐漸拓展了一些批發渠道。每次批發,他都把正版和「假正版」摻雜在一起,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辨。
批發軟件和批發音像製品相比,軟件的利潤要高得多。音像製品,一份零售價也就幾十塊錢,批發價更低。雖然何寶安也生產「假正版」的音像光盤,但銷量不大。因為普通盜版光盤買回去不影響觀看,消費者更願意買10塊錢的普通盜版,而不在乎它的包裝。
但軟件不一樣,軟件定價普遍高,低的幾百塊,高的千把塊甚至幾千塊。「假正版」的批發價比正版軟件低一些,但利潤也非常可觀。特別是一些單位用戶購買的財務軟件、管理軟件,出於安全考慮,不敢買普通盜版,這就為「假正版」提供了市場空間。李維思就是批發主業定為軟件,千方百計推銷「假正版」。
李維思本來是學計算機的,以前跟白浪合夥開公司時,接觸過《新月漢字》,前一段在CAT中國公司混,主要也是忙於《辦公96》的事務,對軟件的開發、銷售都有不少了解。按照何寶安的要求,他很快甄選出幾款好賣的軟件,讓何寶安製作盜版。很快,何寶安就把「假正版」搞出來了,並悄悄銷往各地。
但有一款賣得很火的軟件,「假正版」卻遲遲未出,這便是《新月96》。李維思很早就向何寶安推薦了《新月96》,何寶安也表示要抓緊搞,但一直沒有搞出來,解釋說:「《新月96》安裝了防複製程序,怎麼破解也破解不開。」
李維思感到不解,問:「真有那麼難解嗎?」
何寶安說:「確實很難,這個寫防複製程序的人,真的是個高手。怎麼都破解不了。」
「要不,將就着點?」李維思有些懊喪。他迫不及等想批發《新月96》假正版,不僅因為這款軟件好賣,也是想報復一下新月。自從桑林出庭作證,法院判CAT公司敗訴,李維思灰頭土臉離開CAT公司後,李維思對新月就充滿惱怒,總感到有一口惡氣難以下咽。
但何寶安不同意,說:「軟件不同於別的,如果用戶買去安裝不了,以後他就不買了,這種情況多幾次,我們就會砸自己的飯碗。搞得不好,秘密還會敗露。不過你別着急,遲早會破解開的。」
李維思只好按捺住自己的性子,耐心等待何寶安的消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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