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第一個就中啦。」男孩語氣里有些驚訝,驚訝之餘滿滿的興奮。
「哎呀,你不用害怕,我不是什麼好人。」男孩笑嘻嘻的聲音在黑暗裏響起,他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想着氣氛應該緩解一下。
阿顏沒有回應,她依舊用下巴抵着手臂,但眼瞳里滿是驚懼的神色,像是被人丟棄的幼獸,對一切都那麼恐懼。
「嚇到你了?」男孩在黑暗中摸摸鼻子,有些無趣的皺起眉頭。
「餵。」有人在男孩身前大喝一聲。
男孩在黑暗中抬頭,看到地下牢窟的盡頭,有兩名武士正快步走來,重甲開合發出沉悶的聲響。
武士們像是狂風般趕來,在男孩面前停住,迎面的烈風直直刮在男孩的臉上。
阿顏什麼也看不到,帶着嚇壞了的神色,在黑暗中抬起頭茫然顧盼。
她微微聽到身旁的男孩輕聲啐了一聲,有衣衫滑動的聲音,好像是他站了起來。
「誰准你說的話?」左邊一名武士逼近男孩,粗聲粗氣的問道。
「我進來的時候沒人跟我說不能說話呀。」男孩剛說出這話,阿顏心底就一驚。
男孩笑嘻嘻的語氣別說是這兩個武士,就算是她都覺得輕佻,可這裏是什麼地方?用這種語氣說話跟找死可沒有什麼分別。
那武士在黑暗中視物,看到男孩斜着眼角似笑非笑的仰頭看他,怒火騰的上來,從腰間抽出一條骨制的短鞭,黑暗中一聲尖嘯,直直往男孩的臉上抽去。
在武士驚訝的眼神中,男孩一把攥住那條骨刺嶙峋的短鞭,依舊是笑嘻嘻的神色:「你好吵啊。」
武士心下覺得有些不對,手上用力,那男孩手一松,他不禁往後退了兩步。
「你這樣吵我很難聽到東西。」男孩把大氅的領子往上提,耳朵在上面蹭了蹭。
兩名重甲武士對視一眼,眼神里於黑暗中飛濺冰冷的殺意。
關在月城地下牢窟的無非是奴隸和犯人,奴隸不服管教的最多是處罰一番,畢竟每一個奴隸都是商秀吉的財富,但這種觸犯了長野律法的犯人,他們隨意殺掉也不會有人責怪他們。
武士收起手中的骨鞭,從身後抽出負着的長刀,身形同時逼近男孩。
合伊阿顏聽到了武士們抽刀的聲音,肩膀不禁往後縮起來,她什麼也看不見,心亂如麻。
她不知道那個男孩到底是誰,為什麼會知道她的名字。
可現在,這個疑問要永遠終結了。
這個孩子氣的男孩馬上要死在這裏,一個身處地下的幽深溶洞。
砰的一聲,沉悶的聲響,好像有什麼東西重重的落地。
果然。
阿顏心裏嘆口氣,但旋即整個人都愣住了。
因為她聽到了第二聲沉悶的聲響,和之前的聲音接連出現,讓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那個男孩,他……臨死前還殺掉了一個武士?
「阿顏?我可以這麼叫你嗎?」有一道近乎不可思議的聲音在她耳邊說話。
是,是那個男孩?!
阿顏驚訝的差點跳起來。
他還活着?!
「看起來你好像很驚訝啊。」男孩依舊是那麼笑嘻嘻的語氣,很難想像之前他還命懸一線。
不過,他能看得見?
在這麼幽深黑暗的地下溶洞裏?
「好了,煩人的傢伙暫時沒有了,我們慢慢說。」
「我叫石劍西,你先不用管我是誰,只要知道現在,我是來救你的。」
「外面是長野的月城,裏面有很多武士,還有封君的軍隊,我和你出不去,不過我還有兩個……嗯,你可以理解為我的同夥,他們正在努力為我們打開一扇門,求生之門。」
男孩噼里啪啦說完,舒暢地吐了口氣,轉而看向阿顏。
「唉?你怎麼不說話?」
阿顏在黑暗中抬起有些發麻的手掌,伸出手指着她的嘴巴,搖了搖頭。
這樣子,男孩應該看得見吧?
「你是啞巴?」叫石劍西的男孩果然能在黑暗中看的清楚,他皺起眉頭。
阿顏沉默着點頭。
「真不容易。」石劍西凝視女孩良久,輕聲說道。
他曾經在北地生活過,那裏是大周與鬼方氏族的戰場,無邊的煉獄。
每一個人都像是貪食腐肉的禿鷲,在黑色的長天下搜尋活下去的希望。
無論艱險的自然環境還是三教九流的過客,都是你隨時丟掉性命的可能之一。
一個不能說話的奴隸女孩,在那地方能活下來想想已經足夠心酸。
阿顏倒沒什麼感覺,那些曾經讓她感覺屈辱、難過、疼痛難忍的經歷,現在只是她回憶里偶然閃過的一瞬。
畢竟無論再怎麼痛苦瘋狂的經歷,最終都只是人笑着說出的談資,它或許曾經像頭巨龍一般猙獰,但總有一天你會手持最鋒利的鐵片,笑靨如花,剽悍屠龍。
阿顏遲疑着向黑暗中一個模糊的方向看去,她感覺那個神秘的男孩就站在那裏。
她咬咬嘴唇,比劃了些東西,不確定男孩能看懂,不過現在也只能試試,她心裏有很多疑問。
「我說了,你不用管我是誰,我是來救你的。」石劍西眨了眨眼睛。
「我看得懂,你儘管比劃。」
「怎麼救你啊,這個現在說不清,而且我嘴笨,等見到我大師兄,讓他跟你說。」
「我大師兄是誰?這個現在也說不清,馬上我二師兄會來救我們,你跟好我就行。」
「你別問我二師兄了,時間緊迫,我可沒工夫解釋啊。」
「打住,」石劍西突然叫了一聲,在黑暗中按住阿顏的肩膀,「我們現在不是做媒相親,你安靜呆在這。」
阿顏愣愣地點頭,收回手。
男孩長出一口氣,剛想再說點什麼,卻突然在原地不動,眼睛一翻。
「喂,你聽。」
阿顏抬頭,茫然四顧,神態中說着聽什麼?
「閉上眼睛,靜心聽。」
女孩遲疑地閉上眼睛,在黑暗降臨的世界中,有鼓聲,有號聲,有四周奴隸們麻木的抽氣聲,有整個長野的風聲,還有暗流在溶洞下洶湧的聲音。
「沒聽到嗎?」
阿顏睜開眼睛,搖搖頭。
「再聽。」
女孩再次閉上眼睛,依舊是滿世界的陌生聲音。
「聽到了嗎?」
「……自由大門在此刻洞開。」
男孩在黑暗中仰起頭,輕聲說道,聲音仿佛從縹緲的雲端落下,神聖而虛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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