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修者亂七八糟地鬥着那團雪白,墨無歸隨手扯了個人問道:「怎麼回事?」
被扯住的人不耐煩道:「還能是怎麼回事?大半夜這東西突然闖進來,不是送上門來的麼?!……哎!在那裏呢!快抓住啊!」
墨無歸凝神看去,只見一叢雪白的尾巴晃過,竟比她在二樓看時速度還要快。墨無歸正待細尋,眼前猝不及防地飛來一個白色糰子,身後拖着五條毛茸茸的尾巴,她心神一松,下意識伸手去接,那白軟的一團就撲到了她的懷中。
那些修者還沒反應過來,仍在大呼小叫,墨無歸默默低頭,廣袖遮住懷裏的小東西,若無其事不動聲色地溜出了人群,回頭一看:還吵嚷着呢!
偷偷汗顏了一把,雖然有點不厚道,墨無歸還是果斷往房間跑,結果一抬頭就看見,某扇房門前,一位青年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這青年身姿挺拔,生的一副好相貌,眉毛斜飛入鬢,鼻樑高挺,端的是神采飛揚,而一對略深的鳳目,又暗有幾分風情,兩種氣質落在一人身上,真真是叫人移不開眼。青年輕啟厚薄適中的兩瓣嘴唇,無聲地對墨無歸說了幾個字:
殿下,好久不見。
一瞬間,時間仿佛都凝固了。
半晌,墨無歸收回視線,僵硬地回房間去了,下面還有修者喊着:「那隻五尾狐又竄到哪裏去了?!快找快找……」
五尾狐屬九尾狐一族。九尾狐族與普通狐族不同,他們每隻狐狸都有兩條或以上的尾巴,境界越高尾巴越多,一尾一命。據說九尾狐一族的族長,同時也是伏花境的境主,他是一隻真正的九尾狐族,獨一無二的九尾,可惜不知因為何事,已經有近三百年不曾出現了,九尾狐族也因此不再像從前那樣強勢,但即便如此,也仍然是伏花境眾妖族之首。
而墨無歸懷裏的這隻狐狸,有五條尾巴,雖然有些實力不濟,卻已經是非常稀罕的了,況且這隻狐狸現在看來還很小,日後定然還有突破,無怪乎那些修者眼紅了。試想,若是馴養了這樣一隻九尾狐族,不說有多強大,風光便已是無限了。
墨無歸帶上房門,深深呼出一口氣,這才快走幾步,把小狐狸放在了床上。這隻五尾狐毛髮雪白光滑,一對眼瞳墨綠清澈,五條蓬鬆大尾巴微微擺動着,正歪着頭,似乎在打量墨無歸。
墨無歸心旌動搖,腦子裏一張昳麗的面容忽然一閃而過,一對狐耳,一叢蓬鬆的尾巴,銀白的長髮流水般傾瀉而下,深黑的挑花眼含笑望過來,神情里永遠藏着幾分無端端的嫵媚。她輕撫着小狐狸的皮毛,臉上露出了惘然的神情。小狐狸很乖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方才在下面還是那般兇悍,怎麼現在乖啦?」墨無歸忍不住笑了,道:「與我一個故人倒是像得很,就叫你小白了。」
這麼說着,墨無歸像是想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不自覺又笑了兩聲。
小白畢竟是九尾狐族,聰明得很,毛呼呼地在床上滾了幾滾,十分開心的模樣。墨無歸瞧着心裏喜歡得緊,把它抱起來,邊翻看邊道:「喲,是個男娃呢,哈哈……」
小白一下子掙紮起來,掙了幾下沒掙開,小眼神非常委屈地沖墨無歸飄了過去。墨無歸假裝沒看到,又把它捏了個遍,笑道:「骨頭這樣,真的還是個娃娃呀。」小白一聽,眼神頓時更委屈了。
鬧了一陣,墨無歸覺得整個人都輕鬆了不少,抱着小白爬上床又睡了。這一次可能因為多了個「抱枕」,她睡得格外舒服,直睡到巳時才醒過來。
興許是這一覺睡得實在太好,墨無歸整個人都是明亮的,仿佛終於抖落了滿身風塵,看起來甚至有些神采飛揚了。小白被她抱在懷裏,亦是精神百倍的樣子。
洗洗漱漱後來到大堂,人已經很少了,約莫是進入伏花了,來此處的修者大都是來收集一些東西的,畢竟大部分奇珍異寶在人間境都是很難見到,有時候若是想要修煉有成,這些寶貝也是必不可少的。看了一圈,沒有見到封修璃,墨無歸終究還是有些寬心了。正要舉步離開,卻聽見有人道:「誒,那個……怎麼有點像昨晚那個……」
墨無歸聞言回頭,面不改色地溫聲道:「這是我養的貓,還蠻可愛吧?」
小白窩在墨無歸懷裏,尾巴都被她的黑色廣袖遮住了,只露出半張眯着眼睛的臉,耷着耳朵一副乖乖的樣子。那人一看,果然不像昨晚那隻兇巴巴的五尾狐了,忙道:「是在下看錯了,看錯了。」
墨無歸繼續面不改色,保持微笑,淡定地抱着小白走出去了。
此地離伏花幾乎算得上近在咫尺,墨無歸順着引跡石不過疾行了一炷香,周圍的景色便已開始變化。四周漸漸多了許多各種各樣的花,種類之多,簡直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並且沿路盛開,一眼望去,花株愈漸密集,最後就是一片花海了,無負「伏花」這個名字。
曾經墨無歸來伏花便是這麼個景象,一百多年過去,還是此般花團錦簇的模樣,倒讓她禁不住感慨一番。
她曾問過雎良容,為何伏花境內有這麼多花,雎良容笑着答道:「我們境主是個愛花成痴的人,走到哪裏都非要見到花不可,因此大家處處種花,就成了如今這樣的伏花了。」又惋惜道:「可惜啊,憫落尊已經消失多年,我曾有幸見過一次,那真真是個妙人兒啊。」
墨無歸心道,憫落?憫夜雪落?這麼奇怪的名字。卻也是十分可惜,黯然道:「我有個故人,也是個愛花成痴的,如今卻不知身在何處了。唔……我倒是非常想念他啊。」
懷裏的小白不安分地動了起來,墨無歸一鬆手,便迫不及待地竄進花叢里去了,她忍俊不禁道:「不錯,原來也是個愛花的。」
墨無歸自顧自往前走了一段路,那毛呼呼白軟軟的一團忽又竄了出來,她仔細一看,這小東西嘴裏竟叼着一朵小紅花,可愛得緊,忍不住蹲下來摸了摸它的小腦袋瓜子,失笑道:「怎麼還咬下來一朵?喜歡這朵花就讓它好好開着啊。下次不要這樣了,知道嗎?」
小白眨着眼睛似懂非懂地看着墨無歸,把腦袋又向她面前送了送,讓她能更注意它嘴裏的小紅花。
墨無歸指指自己,疑惑道:「給我的?」
小白的小腦袋點點點的,一副憨憨的樣子。
墨無歸又是驚訝又是喜歡,笑着取過花,將這小小的一朵紅色別在黑色衣襟上,又將這小東西抱起來順了順毛,上上下下地打量片刻,還是沒忍住,在它眉心親了一口,夸道:「真是好孩子。」
她繼續關注引跡石,腳下穩當,卻沒發現,窩在她懷裏的小白耷着腦袋,墨綠豎瞳懵懵懂懂地睜着,好半天都沒眨一下。
越是往前走周圍越是喧騰,各種妖物熱火朝天,好不熱鬧。有壯漢跟着一個小女童跑過她身邊,壯漢邊跑邊一迭聲叫着:「奶奶,奶奶,您剛摔斷了腿,我求求您別亂跑了好嗎?」轉頭,另一邊又有個人首蛇身的妖物在地上溜得飛快,幾個生着鹿角的小童坐在上面,不住地拍掌叫着「好」、「再快一點」。
墨無歸看得好玩,停住步子準備多看一會兒,正要往樹上靠一靠,那樹卻突地出聲道:「幹什麼幹什麼?!我可不是你的靠背!」邊說邊嘩嘩幾下抽出幾條樹根,迅速疊成了一個姿勢,墨無歸仔細一看,不由好笑——那正是一個翹着二郎腿的姿勢。
停了一停,墨無歸決定還是繼續前進,然而才走了沒多大會兒,某個地方就傳來女人的尖叫聲。她大步往那邊走去,揉了揉眉心,見着一個男人正扯住一個女人,期期艾艾地說着什麼,那女人拼命捂着耳朵,大叫着:「你走走走!我不聽!不聽!」
周圍已經圍了不少奇奇怪怪的妖物,習以為常地邊嗑瓜子邊湊着熱鬧。小白在墨無歸懷裏好奇地伸出腦袋,一個妖物順手遞過來一把瓜子,墨無歸接過,靠在小白嘴邊,小白嗑得好不歡快。
圍觀者中有人道:「那蒲梧又搞事情呢?」
「可不是!人家裊音都有心上人了,還巴巴地往上湊。圖個啥?圖個傷心啊?」
「嘖嘖嘖,這可真是……」
然而,雖然說的是這樣好像很無奈的話,語氣卻滿足得很,一派舒爽,瓜子殼橫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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