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三兒!劉三兒!」空蕩蕩的原野響起此起彼伏的吆喝聲,驚得夜梟振翅亂飛,百來支能把天空照亮的火把散開後也不過如螢火蟲般渺小,在火把照不到的地方野草又密又高,被風吹得泛起層層波濤。有婦人嗚咽哭泣的聲音隨風飄散,讓人心中平添一股煩躁。
寒風吹在一邊找人一邊罵娘的劉地主身上,他腦袋慢慢冷靜下來,懷疑地看着劉大善人,「堂弟,你最好老實交代,我兒子不見了是不是你父女搞的鬼?你把我兒子弄到哪裏去了?」
劉大善人當然不會承認,「我和你同在祠堂祭祖,能搞什麼鬼?秀英比劉三兒小那麼多,你覺得她有可能打過劉三兒?」
「哪有那麼巧,前兩天你還因為誤會上門威脅我,今天我兒子就出事。不是你是誰?」
「我也正想問問堂兄,哪有那麼巧?為何堂嫂剛帶我媳婦閨女出城就遇上流民乞丐搶人?這事真是誤會?跟堂兄、堂嫂一點關係都沒有?」
「當然跟我們沒關係,誰讓你把劉秀英打扮得那麼招搖。」劉地主噎了噎,不自然地說道:「我跟你說三兒的事,你別亂扯其他的。」
劉大善人諷刺地笑笑,「我說不知道三兒的下落堂兄又不信,堂兄有那功夫跟我閒扯,還不如到處仔細找找。」
硬的不行來軟的,劉地主語氣一變,作揖哀傷道:「堂弟啊,三兒是你的親侄子,你嫂子都急瘋了,要是你知道三兒的下落就告訴我吧。」
劉三兒在牛棚昏睡,但我不會告訴你。劉大善人想到他們害得閨女遍體鱗傷,自己只是打昏劉三兒,突然有些後悔自己下手輕了,陰鬱地說道:「堂兄,萬一秀英真在林中碰到鬼呢?你知道她不會騙我的。」
「不可能,肯定是劉秀英眼花了。」劉地主像被馬蜂蜇了般跳起來,他寧願兒子失蹤是劉大善人弄的手段,也不願意相信兒子真被鬼害了。
劉大善人不置可否「呵呵」兩聲,加快步伐。
「歇歇。」走到祀田附近,養尊處優的劉地主實在走不動了,他平日哪裏走過這麼遠的路程,累得坐在田埂上直喘氣。
劉大善人冷冷一笑,「既然堂兄你要在這歇息,我就去旁邊方便。你最好別亂走,小心那鬼就在附近。」
「等、等一起。」劉地主心裏發慌,不知是他的錯覺還是真有那麼回事,他總覺得周圍冷颼颼暗幽幽。眼前的樹木影影綽綽看不真切,令人戰慄的冷風一直在身邊徘徊,耳邊不時傳來奇怪的聲音,好像一隻怪獸在黑暗中匍匐喘息。
劉大善人充耳不聞,把火把往地上一插,轉身走到一個草垛子後面。
聽到放水聲,劉地主稍微安心。忽然草垛子後面傳來一聲怪叫,劉地主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堂弟?堂弟?」他喊了幾聲沒人答應,心裏愈發驚恐,正要站起來跑路,面前猛然竄出一個披頭散髮的骷髏,白森森的肋骨根根可見,張牙舞爪,悽厲地哀嚎,「還我命來,我是被你害死的乞丐,你讓我做壞事,害我下地獄,我不會放過你……」
「鬼啊!」劉地主白眼一翻,直接昏了過去,隨着褲襠的水跡滲出,一股騷臭味瀰漫開來。
「沒用的東西!」骷髏惡狠狠地踹了劉地主幾腳,聽到骨頭斷裂的清脆聲,才滿意地笑起來,聽聲音正是劉大善人。他脫下衣服換了一面重新穿上,赫然便是族人先前看到的那件深色棉袍。原來這件棉袍另有玄機,正面是深色面料,裏面白色內襯被劉秀英用磷粉畫成骷髏骨架模樣。劉大善人就是躲到草垛子後面反穿棉袍,再等劉地主驚懼焦灼的時候衝出來嚇唬他。還別說,效果真不錯,磷粉勾畫的骨架在夜色中熠熠發光,看起來就是個活動的骷髏,難怪把劉地主嚇得肝膽俱裂。
附近的族人聽到慘叫聲奔來,劉大善人已經束好髮髻收拾妥當,正在用力掐劉地主人中。
身體傳來劇痛,模糊聽見有人在耳邊喊話,劉地主一個激靈睜開眼,看到劉大善人面孔在眼前晃悠,不由淚如雨下,嚎啕大哭,「堂弟啊,我這是在哪啊,你也跟我一起下地獄了嗎?」
族長憤憤地拍了劉地主一巴掌,吹鬍子瞪眼,「給我看清楚,這裏是祠堂!」
劉大善人解釋道:「堂兄,方才你突然就昏了過去,我只好喊人先把你抬回來,幸好你沒什麼大事,就是腿骨好像摔斷了一根。」
骨頭斷裂的疼痛讓劉地主清醒過來,他眨眨眼,看到周圍全是族人,急忙爬到族長腳下,哭爹喊娘,「族叔,我看到鬼了,是個陰森森的骷髏鬼!」
「嘶!」眾人同時抽了一口涼氣。
一個人見鬼可能是眼花,兩個人見鬼事情就嚴重了。族長嘴角抽搐,眼睛微眯,「你沒看錯?」
「沒錯,那鬼還找我索命,說我害了他,說我讓他去害……族叔,你救救我啊。」劉地主差點說出自己叫人擄走劉秀英的事情,好在他看到劉大善人就在身邊,及時把話咽了回去。
劉大善人還惦記着地主婆挖苦閨女的事,一字不漏還給劉地主,「我和堂兄一直在一起,根本就沒看到什麼骷髏,為什麼那鬼只找堂兄索命?莫非堂兄做了什麼缺德事,被鬼纏上了?」
「我沒……你才是……」劉地主想爭辯,無奈底氣不足,那骷髏鬼找他索命的場景還歷歷在目,他這會看見劉大善人就心虛,越說聲音越低。
劉秀英也不放過打擊劉地主的機會,天真地嚷道:「什麼怪味,好臭啊,好像是堂叔身上傳來的。」
眾人下意識地望向劉地主,只見他的褲襠濕漉漉,不由紛紛掩住口鼻。
族長臉都氣白了,難怪剛才吸氣的時候覺得不對勁,當即厭惡地挪開腳,「你先回去,明天請個大師做做法場,若是劉三兒還沒找到就去衙門報官。」言下之意是他不想管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劉地主臊得無地自容,同時害怕惡鬼再出現,也顧不得兒子找到沒找到,連聲說:「回,回家,哎呦,我腿斷了,你們快送我回家。」
族人面面相覷,「族長,時辰都過了,我們也散了吧。」這裏都鬧鬼了,誰還願意呆下去。至於劉地主,若不是礙於族長的吩咐,還沒幾個人願意管他。
「都滾!都滾!」族長氣得發抖,找了一晚上的人,人沒找着,祭祖一事倒耽擱了。
一場新年祭祀活動就這樣虎頭蛇尾的結束。
臊眉臊眼的劉地主剛回到家,就見先被送回家的地主婆牽着劉三兒歡喜地奔出來,「三兒找到了,在牛棚里睡覺。啊,你這是怎麼了?」
「你這個畜生,一家人擔心得要死,你居然跑回牛棚睡覺?還有你,既然人找到了,怎麼不派人來通知我?」劉地主氣不打一處出,若不是為了找這個混賬兒子,他怎麼會遇到鬼,摔斷腿,還在族人面前丟盡臉面。
「去給老子找個郎中。」臉色鐵青的劉地主沖管家吼完開始挽袖子。
劉三兒看到他爹瘸着腿都要過來揍他,嘴一癟,跑了。
地主婆連忙幫自己和兒子開脫,「三兒說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來的,他先前在林子裏,突然脖子一痛,像是被人打了,醒來就在牛棚。若不是他自己出現在我面前,我還不知道他在家裏,我正要讓人通知你,你就回來了。」
「脖子痛?被人打?」劉地主懷疑是劉大善人打昏了兒子,把人弄回牛棚。可是那個骷髏鬼是他實實在在看見又當做何解釋,那一副慘白的骨頭架子絕不是人能偽裝的。想到這裏他就汗毛豎立,傷腿愈發痛得厲害,嘴裏喝罵道:「都是死人嗎,請個郎中這麼久。」
「老爺,你這腿咋了?」地主婆把劉地主扶到床上,忽然聞到一股騷|味,這才注意到劉地主褲襠的狼狽,結結巴巴地問道:「老爺,你這是?」
劉地主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把骷髏的模樣描述一番,「我今晚真見鬼了,那鬼說他是那個乞丐,因為我們唆使他害人下了地獄,他要找我報仇……幸好我被族人救回來,否則就不是斷條腿那麼簡單。」
地主婆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死死掐住劉地主的胳膊,顫聲道:「那鬼、鬼還會不會出現?這可怎麼辦啊?它會不會已經藏在我們家裏了?」
劉地主陡然打了個寒顫,「別說了!明天趕緊找人做法場,給那死鬼燒點紙錢,再給家裏添點辟邪的物什。」這是劉地主目前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好端端的咋就遇見鬼了呢。」地主婆抹着眼淚,心裏又驚又怕,「是劉秀英先碰到鬼的,會不會是她帶來的煞氣?她把煞氣傳給三兒又傳給你。」
「我也覺得那丫頭邪門的很,那雙眼睛一點都不像小孩子的眼睛,」劉地主仔細回憶劉秀英的過往,愈發覺得不簡單,「她說不定早就被鬼附身了,這個煞星咱們暫時還是別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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