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途 第十三章 眾族人疑神疑鬼

    這片種在祠堂旁邊的樹林面積不是很大，但在夜晚還是少有人來，樹林裏的光線暗淡不明，好在劉秀英的燈籠在黑暗中分外醒目，讓劉三兒能清楚發現目標。

    只見劉秀英走走停停，東張西望，好像在尋找什麼。

    劉三兒愈發好奇，改變要和劉秀英套近乎的決定，躡手躡腳跟在後面。

    劉秀英終於在樹林深處一顆粗壯的大樹面前停住腳步，嘴裏嘟囔道：「大樹爺爺，我把壓歲錢藏在你這裏，免得又被娘搜走了。你要守好我的壓歲錢，過兩天我再來取喔。」說完把一個盒子埋在樹下的泥土裏，用枯葉遮掩好才蹦蹦跳跳離去。

    劉三兒聽得一清二楚，雙眼放光，迫不及待地跑到樹下尋找盒子，他要趁沒人發覺的時候取走劉秀英的壓歲錢。他心裏高興得不得了：堂叔那麼有錢，肯定會給劉秀英許多壓歲錢，這下發財了，還好自己跟來，白撿這等便宜。

    冬天的風是寒冷的，劉三兒的心是火熱的，正在他興奮之際，突然被人從脖子後面劈了一掌，他哼都沒哼一聲就撲倒在地。

    「我就知道這小子會上當。」離去的劉秀英復又出現，踢了劉三兒兩腳，確定他昏迷不醒，對劉大善人說道：「這小子膽子真肥，我若不是事先知道爹在林子裏藏着，我都不敢進來。好了，一切按照計劃進行，爹把他扔回他家牛棚就趕緊回來。」

    「不會把他打出問題吧？」劉大善人收回手，面露不忍。兩家有仇歸有仇，小孩子並沒犯什麼大錯，況且這小孩還是他親侄兒。

    「爹放心，他最多昏迷兩三個時辰就會醒來。」劉秀英毫不在意地說道。她讓劉大善人劈在劉三兒脖子上的那一掌只是暫時造成劉三兒頸動脈竇性暈厥，並無大礙。這種手法劉秀英前世對付罪犯的時候經常使用，若不是她力氣不夠，她就自己動手了。

    得到劉秀英的保證，劉大善人老鷹拎小雞般拎着劉三兒迅速從林子另一頭離開。

    一刻鐘並不長，婦人們做的年夜飯還沒擺上席，族長和他的親信還在祠堂里商量事宜，但劉秀英相信這點時間夠劉大善人一個來回了。她數着數字，算算時間差不多就解開發髻，扔掉燈籠，跌跌撞撞地跑出樹林，邊跑邊叫，「有鬼啊！救命啊！」

    刺耳的尖叫驚動了所有人，族長從祠堂走出來不悅地呵道：「過年過節誰家的小娃子亂說話？」

    「真的有鬼！真的有鬼！」劉秀英撲進馬氏懷裏，語無倫次，「娘，我剛才在樹林裏碰到一個鬼，腦袋有銅鑼那麼大，血紅的眼睛，長長的舌頭……」

    恰巧一陣狂風颳來，樹枝被吹得刷刷作響，火把忽明忽暗，膽小的婦人頓時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族長瞪了一眼引起事端的劉秀英，氣惱地喊道：「慌什麼慌，有祖宗保佑，這祠堂附近怎麼可能出現鬼？你這丫頭是誰家的？敢對祖宗不敬，我饒不了你！」

    唯恐天下不亂的劉地主連忙說道：「族叔，這就是堂弟家那個過滿月宴的女娃劉秀英，這女娃被堂弟慣壞了，嘴裏沒一句實話，尤其對長輩不敬。」

    族長原本就陰沉的面孔愈發不善。

    馬氏急得俏臉煞白，連聲催問：「秀英，你的確看清楚了？莫不是眼花？要是沒有這事就快給大家道歉。」

    劉秀英驚恐地哭泣，「娘，我沒有騙人，我看得清清楚楚，那鬼的舌頭都快伸到我臉上，幸虧我用燈籠擋了一下，它才把舌頭縮回去。」

    眾人聽見這形象的描述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個婦人嗓子帶着哭音說道：「族長，我看這丫頭不像騙人，要不派人去瞧瞧？」

    「你們幾個後生去林子轉轉。哼，要是沒有什麼發現，劉秀英，你會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族長冷哼一聲，握緊的拳頭微微顫動，也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別的。

    被點名的幾個族人舉着火把進入樹林。

    劉秀英趁機悄悄在人群中掃了一眼，看到劉大善人已經回來，嘴角微翹，低頭抓着馬氏的手，哭鬧道：「爹呢？我要爹。」

    「閨女，莫怕，爹在呢。」劉大善人抱起劉秀英，悄聲說劉三兒已經被扔回牛棚。

    劉秀英委屈地吸鼻子，「爹，我好害怕，我真的看見鬼了，為什麼他們都不相信我的話？」

    「別怕，別怕，爹信你。」劉大善人拍拍閨女的後背，小心安撫。

    很快族人就把林子搜查一番，除了劉秀英的燈籠，沒有其他發現。

    族長厭惡地看着劉秀英，「此女頑劣不堪，惡意驚擾祖宗，必須在祠堂外跪三天給祖宗賠罪，期間不許進食。」

    三天不讓人吃飯還不把人餓死。馬氏拖着劉秀英向族長磕頭求情，「秀英還小，求族長原諒她一次。」

    族長不為所動，「祭祖如此重要的活動，她都敢搗亂，老夫絕不能饒恕。」

    劉秀英咬着唇辯解，「族長爺爺，我沒有搗亂，我沒有騙人，我真看見鬼。」

    地主婆幸災樂禍地嗤笑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你這丫頭又做了什麼壞事，讓鬼找上了？你還是老老實實跪三天，求祖宗保佑吧。」

    劉地主揣唆族長，「族叔，養不教父之過，此女到現在還在狡辯，還不承認錯誤，堂弟教女不嚴，也應受到處罰。」

    劉大善人不理二人的落井下石，對族長一本正經地說道：「我願意和閨女跪祠堂，但我閨女從不說假話，族長最好叫人清點一下族人，別真出什麼事。」

    這話一說，周圍看熱鬧的族人馬上半信半疑清點起自己的家人。

    一、二、三！不出劉秀英的意料，地主婆尖銳刺耳的叫聲非常配合地響起，「天啊，我家三兒不見了！」

    劉地主驚慌失措，四下環顧，「三兒呢？三兒呢？誰看見我家三兒了？」

    院子裏一陣亂鬨鬨，任憑劉地主扯着嗓子喊了無數聲，劉三兒還是沒有出現。

    「誰最後看見劉三兒的？」族長把人一清點，除了劉三兒，其他人都在，急忙詢問眾人。

    幾個放炮竹的小子囁嚅道：「剛才還看見劉三哥，他好像進了林子。對，就是劉秀英進林子後不久他就跟去了。後來我們也沒注意他有沒有出來……」

    劉秀英蜷縮在劉大善人懷裏，大眼睛裏裝滿了無辜和害怕，「我沒看到三哥跟我進林子啊，哎呀不好，難道那個鬼沒有抓到我，把三哥抓走了？」

    「噗通」一聲，地主婆雙腿發軟，捂住胸口攤在地上。

    劉地主扶住地主婆，急哄哄地叫道：「族叔，快派人救我家三兒啊。」

    出了這種事，族人誰還有心情繼續祭祀。族長急忙叫人把地主婆先送回家，原本他並不相信劉秀英的話，可劉三兒一個大活人確確實實不見了，他心裏有些發毛，派出族中所有男丁去找人。

    眾人又把樹林仔仔細細搜查一番，這次連劉秀英埋的盒子都被挖出來了，還是沒看到劉三兒的人影。

    「完了，三兒出事了，族叔，你快想想辦法。」劉地主拉着族長的手不放，仿佛這就是他的救命稻草。

    族長板着臉，皺緊眉，「三兒會不會跑去別的地方玩耍？」

    「三兒乖得很，不會亂跑，再說這大半夜他能去哪啊？」劉地主失魂落魄地說着，突然指着劉秀英吼道：「都是你，是你把三兒騙進林子的，你還我三兒！我家三兒要是出事，我要你償命！」

    劉大善人推開劉地主，反駁道：「堂兄莫亂說，方才那幾個後生仔都證明了我家秀英可沒騙三兒進樹林，是他自己進去的。」

    「不是她，三兒怎麼會跟去？她大半夜跑進林子做什麼，說不定就是她跟鬼串通好的。」劉地主紅着眼睛，憤憤地盯着劉大善人和劉秀英，恨不得把他們嚼了。

    「笑話，腿長在三兒自己身上，他想去哪我家秀英能控制？若是見了三兒，我倒想問問他，我閨女去樹林藏壓歲錢，他一聲不吭跟在後面有啥企圖？」

    「吵什麼吵，找人要緊，你們兩個還有精神在這廢話。」族長氣沖沖地呵道，明顯看得出來劉地主是在亂撒氣，可他偏心劉地主，便把兩人都斥責一頓。

    劉秀英拉拉劉大善人的衣服，輕輕咳嗽一聲，暗示老爹重頭戲還在後面，別在這浪費時間。

    劉大善人深吸一口氣，平息怒火，建議道：「我們與其在這疑神疑鬼，不如去別的地方再找找，仔細搜尋，一定要把三兒找回來。」又安慰劉地主，「堂兄別急，我跟你去找三兒。這麼多人肯定能找回三兒。」

    劉地主不識好歹，理所當然地說道：「你閨女弄丟了我兒子，當然你要給我找回來。」

    周圍的族人都忍不住腹誹劉地主做事太過分，虧得人家劉大善人不計前嫌還願意幫着他找兒子，換了自己肯定冷眼旁觀。

    族長搖搖頭，安排眾人照劉大善人的建議分散四處去找人。

    劉地主像使喚自家長工一樣頤指氣使地命令劉大善人，「你拿火把，前面帶路。」

    「閨女，你和你娘在這等會，千萬別再亂跑。」劉大善人囑咐了閨女一句，從容地舉着火把走在前面。

    劉秀英盯着劉地主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讓你現在囂張，一會嚇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