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女史為何如此 第9章 多此一舉

    測試廣告1翌日,韓來自榻上悄然轉醒,輕咳兩聲,撐身坐了起來,瞧了一眼窗外的日頭,只怕將近正午了。大筆趣 m.dabiqu.com

    倒是省了一頓朝食,韓來心裏苦笑。

    「聽說太后派梁女史去了曹家。」

    花廳里傳來小篆和隸書的聲音。

    「那這麼說,太后是向着咱們姑娘的了?」

    「那當然,曹家這回實在是太過分了。打了公子,姑娘如何能忍,要我說就不該留下那曹獻的性命,直接把他千刀萬剮才叫解恨。」

    「屬你厲害。」

    兩個小丫頭偷笑着,並未注意到身後走出來的那人。

    「你們說什麼呢?」

    韓來驟然問道。

    小篆和隸書嚇了一跳,不約而同的看過去,因為宋端吩咐了不許將這件事情告訴韓來,所以倆人都心照不宣的搖了搖頭。

    「太后怎麼了?」

    韓來不肯輕易放過。

    瞧他這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小篆和隸書對視一眼,嘆了一聲,這才道「公子昨日回來後,端午姑娘就出去了,在南坊的酒肆找到了曹獻,將那人狠狠的揍了一頓,連腿……都給打折了。」

    「聽說還掰斷了一根手指,現在整個人算是廢了。」隸書補充道。

    韓來頭一次聽說這事兒,略微詫異,淡淡的應聲道「那梁吉又是怎麼回事?」

    「姑娘有先見之明。」隸書道,「讓我們將此事告知了太后主子,她老人家派梁女史去曹家安撫,才叫曹家沒有上訴此事。」

    「原是如此。」

    韓來和宋端相處了九年,大抵也能猜出來這人的作為,遂讓她們兩個出去,只是那兩人的身影剛消失,門還未合上,宋端就走了進來。

    「公子,先把藥喝了吧。」

    宋端將木盤放在旁邊的花桌上,看着韓來單着寢衣,說道「那下臣先幫公子更衣,穿戴好後,想必那藥也溫了。」

    說着,取來衣裳走到韓來面前。

    那人沒有按照平時的習慣張開雙臂,而是冷凝的垂眸着她「聽說你把曹獻給打了,不但打了,還把人直接打殘了。」

    宋端一愣,怪道小篆和隸書兩個大嘴巴,到底還是沒有瞞住,看韓來這樣子許是生氣了,但她並不打算認錯。

    「曹獻罪有應得,傷害公子的人下臣一個都不會放……」

    話音未落,韓來猛地將她摟在懷裏,語氣欣喜的像是個孩子「我就知道你最疼我了,我就知道端午,你最心疼我了。」

    這突然的轉折讓宋端始料未及,呆呆的仰着腦袋。

    「公子?」

    韓來扳開她的身子,對着宋端的額頭就是兇猛的一親,笑道「你做的最好了,曹獻就是欠揍。」

    「不過。」

    韓來還有些靦腆「沒想到你這麼疼我。」

    宋端這時候臉才浮現出微微的紅來,彆扭的笑了一笑,端起旁邊的藥碗來「公子先把藥喝了吧。」

    「你餵我。」

    韓來直截了當的說道「就像那些戲折上一樣。」

    宋端失笑,點了點頭,兩人隔着小案坐着,她一口一口的將碗裏的湯藥餵給韓來,那人這時候也不覺得哭了,像是喝到了什麼珍饈美味一樣。

    「對了。」

    韓來咽下最後一口藥,思忖道「你去書信一封給舅舅。」

    「是。」

    宋端放下藥碗就要走。

    韓來疑惑的看着她的背影「你可知道我要告知舅舅何事?」

    宋端站住,半轉身子很是冷靜的說道「公子是想讓下臣告知舅爺,不要服從皇令回京,而是原地不動,對嗎?」

    韓來滿意一笑。

    宋端也回以微笑。

    徐宰手握兵權,是韓來最後的倚靠,不能回京。

    要遠扎在外,才能最大程度的威脅着聖人,叫他和曹家都不敢輕舉妄動。

    「還有。」韓來的臉上逐漸寫滿了謹慎,「我要給太蟬住持重新驗屍。」

    「是。」

    宋端應聲。

    「不。」韓來說道,「讓杜薄去做吧。」

    宋端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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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觀音像可有下落了?」

    杜薄聽說羅衣從府外回來了,趕緊出來院子,瞧見妻子的身影,三步並作兩步的過去扶住她,關切道「還好吧,不該讓你出去辛勞的。」

    羅衣搖了搖頭,準備坐在院子的石凳上。

    杜薄吩咐豐年取了軟墊來放好,這才讓羅衣坐下。

    羅衣複雜的看着他,沒想到這人的心思是這麼細膩,伸手摸了摸自己還是平坦着的小腹,若不能平息此亂,孩子生下來也會跟着吃苦。

    要把太平留給孩子。

    「根本沒有頭緒。」羅衣苦澀道,「事情一出,這觀音像就被人給拿走了,只剩下韓來府上的那尊,如今破損的那尊到底在哪兒,無從查起。」

    杜薄知道是這個結果,也不失落,站起身來負手在背後,冷冷道「那觀音像是青玉所制,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若想銷毀的話極其困難,只怕是被曹家給藏在了什麼地方,一個咱們絕對不會找到的地方。」

    羅衣也覺得這話說得有理,一個人若想隱瞞什麼,怎會讓外人得知。

    「那就把消息放出去。」

    杜薄回頭,條理清晰的說道「讓他們知道咱們在找這尊觀音像,叫他們不敢輕易毀去,只要這東西還在靖安城,總有找到的一天。」

    羅衣輕輕點頭。

    杜薄坐了下來,伸手握住羅衣的手,將額頭抵了過去。

    羅衣知道他和韓來因為川王的死備受打擊,加之又被停職,可謂嚴峻形式下的百上加斤,雖然杜薄嘴上不說,但一舉一動都被羅衣看在眼裏,便伸出另一隻手輕輕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總有雨過天晴的一天。」

    「懷衣。」

    誰知道杜薄猛然抬頭說道。

    羅衣蒙愣「什麼懷衣?」

    「我們的女兒就叫杜懷衣好不好。」

    杜薄眼睛裏面終於多了些喜悅,似乎這個名字給他帶來了莫大的寬慰,叫這些日子的煩悶稍稍褪去一些。

    羅衣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剛才低頭的那麼一會兒,是給自己肚子裏面小小的人兒取了個名字啊。

    「你怎麼知道是女兒,若是個兒子呢?」


    羅衣歪着頭看他。

    杜薄想了想,隨後斬釘截鐵的說道「一定是個女兒。」

    羅衣看着他的樣子,只覺得好笑,遂一邊摸着肚子,一邊淡淡地說道「若是個兒子的話,再給他生一個姊妹不就得了。」

    「不要。」

    誰知道被杜薄利落的拒絕了。

    羅衣用怪異的眼神看着他。

    「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一遭。」杜薄的眼底流露出痛苦,「我娘當年就是生下我之後就撒手人寰的,我怕極了,我寧可不要這個孩子,我也不想讓你吃這個苦頭,就肚子裏的這一個就夠了。」

    杜薄眼神真摯的看着她「小衣,我只要你平安。」

    羅衣有些失神,兩人成親了十四年,同床共枕的時日也不少,可就算肉皮貼着,也覺得相隔萬里,卻在這一個,才有心意相近的感覺。

    羅衣淡淡的笑。

    杜薄寬慰的呼了口氣,又道「我得出去一趟,千年讓我私下調查一下太蟬住持的死因,若死因有異,也可以說明川王之死有疑雲。」

    羅衣不舍的鬆開他的手,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從前覺得那樣單薄無能,只會啃書本的一個人,此刻卻異常的可靠,如山一般巋然。

    「等我回來。」

    杜薄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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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蟬住持的屍體已經被火化了。」

    遙監殿的上閣里,聽到這句話的韓來並不驚訝。

    雖然他不用批折,但還是擔着虛職的。

    杜薄坐在對面,滿臉鐵青,胸口不斷的起伏着,可見惱怒。

    韓來瞥眼「怎麼這麼生氣?」又道,「聽說曹家人不讓驗屍來着。」

    「是曹行。」

    杜薄道「他搬出曹燮那個老狐狸來,說太蟬住持是得道高僧,不能輕易驗屍擾了死後的清修,我和他僵持不下,好在……」看向韓來,「是皇后娘娘讓人從宮裏送了口諭來。」

    韓來一愣,半站起身子「母后?」

    「是。」

    杜薄咬牙切齒的說道「本以為有了皇后娘娘的口諭,曹行就算再如何胡攪蠻纏也沒有理由,誰知道……這時候才知道,他們早已經把太蟬住持的屍首給火化了,哪裏還有檢驗的可能。」

    「既然要做,自然要做絕。」

    韓來冷冽道「意料之中的事。」

    「那你還讓我去查?」杜薄不可思議的看着他,可轉念一想他就明白過來了,作惡事就要做盡,曹家處理了太蟬住持的行為可以預見,可恰恰是這樣的急功近利,多此一舉,暴露了他們的此地無垠三百兩。

    若非心虛,何必如此呢。

    「當時驗屍的仵作和清屍夫呢?」韓來又問道。

    杜薄也考慮到這一層,但搖了搖頭,難堪道「人早已找不到了。」

    韓來冷笑一聲,眼中有些算無遺策。

    杜薄不解的看着他「怎麼了?你有什麼主意沒告訴我?」

    「人不是找不到,是被曹家處理了吧。」

    韓來搓着手背上蹭上去的墨痕,徐徐道「人不見了,就說明他們是知道住持真正的死因的,曹家不會殺他們,那仵作和做清屍夫的徒弟在靖安城小有名聲,屍體很容易被人認出來,只怕和那觀音像一樣……被藏起來了。」

    杜薄想了想,說道「既然是被藏起來了,咱們是肯定找不到的,不如來一招引蛇出洞,讓曹家人自己把東西的位置告訴我們。」

    「怎麼說?」韓來頗有些意味的看着他。

    杜薄搖了搖頭「還沒想好。」

    韓來登時一臉黑線。

    「沒想好你說什麼。」

    「但是我有這個思路,難道不應該說出來嗎?」杜薄也不快道,「更何況我們當務之急要做的,並不是真的為川王洗刷冤屈,而是要一直為他伸冤從而在聖人的眼皮子底下去對抗曹家。」

    「元白的冤屈我一定會為了他申訴到底的。」

    韓來面無表情的看着他。

    杜薄無奈,點了點頭,他自然也是這個意思。

    韓來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噎人,曲解了杜薄的意思,這才道「今天辛苦了,我從府上帶了些補品,你拿回去給羅衣補身體吧。」

    杜薄也不客氣。

    「涼言,我就剩下你這麼一個朋友了。」

    韓來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杜薄渾身一顫,並沒有轉身,眼眶微微一紅,推門出去。

    他前腳剛走,後腳楊廣信就進來了,手裏拿着一個摺子,說道「郎君,這個原本是交由杜大夫簽字的,您看大夫現在……」

    韓來現在也說了不算,只是道「去給孟大夫看了就是了。」

    孟鸞和杜薄同為諫議大夫,代簽無妨。

    楊廣信應聲出去,韓來起身走了走,也推開上閣的門,瞧着不遠處的孟大夫才忽然想起來,這人右手前些日子受傷了,似乎不能提筆。

    可楊廣信過去後,兩人說了些什麼,前者這才哈哈一笑,拿起書案前掛着的毛筆,恭敬的態度讓孟大夫也哭笑不得,連連點頭。

    這是讓楊廣信幫自己代簽嗎?

    可是筆跡不同。

    韓來瞧着,眼睛忽然一凜。

    楊廣信用左手提筆。

    「楊郎中還真是厲害。」

    孟大夫瞧着那摺子上自己的名字,可不是和自己寫的一模一樣,更別說這人是用左手寫的,不住的讚嘆道「真是鬼手啊鬼手。」

    「原來楊郎中還會用左手寫字。」

    身後響起韓來的聲音。

    楊廣信一愣,回頭忙笑道「郎君過獎了。」

    韓來從孟大夫的手上接過那摺子,仔細的端詳着,鸞台里每個人的筆跡他都瞭然於心,這楊廣信寫的,可不是和孟鸞的一模一樣。

    他若有所思的搖着腦袋,意味深長的說道「真是和孟大夫的筆跡一絲一毫都不差。」轉頭盯着楊廣信,「楊郎君當真是筆術了得,是不是這朝上的每個官員的字,你都能臨摹的分毫不差啊。」

    「那是當……」

    楊廣信一時得意忘形,可是然字還沒說出來,他像是猛然意識到了什麼,慌亂的住了口,兩片薄薄的嘴唇像是被針線縫上了一般。

    孟大夫並不知道此刻是什麼情況,還在不住的讚嘆着楊廣信的巧手。

    楊廣信臉上沒有笑,目光死死的盯着地面。

    「好好寫吧。」

    韓來說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楊郎中這樣爐火純青的筆法,只怕當朝也只有你這一個,來日必能藉此一步登天。」

    楊廣信頭皮發麻,瞥眼韓來離開的背影,一片猩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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