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女史為何如此 第10章 告老還鄉

    測試廣告1午後,阿滿趕着馬車來到了一座輕簡的府宅前,府門前的燈籠上寫着清晰的『崔』字,下了馬車的宋端看了看,竟然是崔秉直自己親手寫的。筆神閣 m.bishenge。com

    府門前沒有通傳的門子,只有一個細伢子,衣着樸素,揣着小手呆愣愣的看着面前的女子,不自覺的張開嘴巴,咕噥道「好漂亮。」

    阿滿見勢,上前兩步揉了揉他的腦袋「好看也不能多看。」直接用手把細伢子的腦袋推過去,「你們家大人呢?」

    細伢子也不怕,抬頭道「你們找我爺爺嗎?」

    阿滿蹙眉「找你爺爺做什麼。」

    倒是宋端反應過來,溫聲的問道「小孩兒,你爺爺是鸞台的崔郎中?」

    細伢子點了點頭。

    阿滿微微一驚,崔秉直好歹也是正經的京官兒,居然讓自己的孫子來守着自家門檻,咂了砸嘴,看向宋端。

    那人蹲下來,招了招手,細伢子湊過去,宋端幫其將翻出來的袖子重新挽好,那輕柔的動作和溫暖的笑意,看的阿滿也咧嘴笑了笑。

    「那你進去告訴你爺爺一聲,就說宋端來了,可好?」

    許是宋端長得太漂亮,細伢子臉上一紅,鄭重的點了下頭,隨後跑進院裏大聲的喊道「宋端來了!阿爺!宋端來了!」

    細伢子喊完,又回來拽着宋端的袖子,硬讓她跟着自己進去。

    「阿爺很快就會出來了,姐姐和我在這裏等着吧。」

    細伢子說完,叫宋端坐在院裏的石桌前,又小跑去屋內取來一個乾淨的茶壺來,壺嘴還冒着熱氣,說道「府里沒有茶葉了,姐姐先喝白水吧,我往裏放了花椒粒,不知道姐姐喜不喜歡。」

    阿滿瞧着這府中的節儉空蕩,可知花椒是極其珍貴的東西,這孩子居然能拿出來給宋端泡水喝。

    「花椒這種好東西,怎麼捨得給我喝?」

    果不其然,宋端也這麼問。

    細伢子將茶杯推到宋端面前,小臉平靜的說道「阿爺說了,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阿爺病了,只有姐姐來看他,姐姐好心,我才用花椒招待。」

    宋端欣慰,這小孩子衣着簡單,但是說話談吐和辦事都穩妥,可見崔秉直素日的家教十分良好,便說道「那多謝你了。」

    細伢子笑嘻嘻的,扶着桌邊坐在高高的石凳上,看着宋端。

    「你看着我做什麼?」

    宋端拄着下巴看他,這孩子白白淨淨的,眉眼有些像崔秉直,那人雖然已經老邁了,但依稀能感覺出,年輕時也是個濃眉大眼的。

    「姐姐叫宋端,我叫崔鶴。」

    崔鶴笑道。

    「真是個好名字,你阿爺還真會取名字。」

    宋端讚嘆着,忽然聽到不遠處有人忙裏忙慌的說道「宋女史……不知宋女史光臨寒舍,未能遠迎,實在是卑職之失。」

    是崔秉直。

    這人穿着薄布衣裳,臉色發白,看上去倒像是真的病了。

    「崔郎中生了一個好孫子。」

    宋端淡然道。

    「凌雲的確懂事。」崔秉直隔輩親,聽宋端這麼誇獎崔鶴,也露出快慰的笑容來,「不枉我悉心教導。」

    說完,又抬頭伸手道「那就請女史移步正堂吧。」囑咐崔鶴,「你去玩兒吧,別忘了把阿爺交代你的書都讀一讀。」

    崔鶴點頭,對兩人行過禮後往院門處走。

    宋端見勢,看了阿滿一眼,那人瞭然,跟着崔鶴的背影也出去了。

    崔秉直帶着她來到正堂,落座後,宋端問道「郎中的病怎麼樣了?怎麼突然就身子不適了,您的身子骨一直挺硬朗的。」

    崔秉直聞言嘆了口氣,這才摸着膝蓋回答道「是啊,不瞞女史說,我這身子骨素來扛得住,只是這回不知道怎麼回事,這病來的急躁,我前兩日早上起身的時候,渾身酸痛,連腿都站不住,只得告假了。」

    「可曾看了御醫?」

    「看了,說是年紀大了,沒說別的什麼。」

    宋端明白了,遂道「郎中也知道,鸞台和上御司局勢緊張,所以我也就不廢話了。」頓了頓,「郎中許是被人給算計了。」

    宋端這麼一說,向來膽小的崔秉直並沒有露出什麼恐懼的神色,反而是點了點頭,這種情況他也猜想過。

    人老不以筋骨為能,但這個節骨眼兒突然病了,那就有問題了。

    「楊廣信是曹家的人。」

    宋端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索性單刀直入。

    崔秉直猛然抬頭,隨後又不自覺的點了點頭,眼珠動了動,攥着自己冰涼的手訴說道「是了,老楊不對勁兒。」

    「他能用左手書寫,並且模仿任何人的筆跡。」宋端道。

    崔秉直明白過來,暗驚道「那也就是說……」

    「沒錯,川王殿下和秦凱的往來信件,其中那兩份有不臣之語的,只怕就是崔秉直寫的。」宋端鑿定了他的想法。

    崔秉直嘆了口氣,他從前就覺得楊廣信有些怪異,這猛然被宋端坐實了想法,身邊的同僚就是曹家的利爪,登時有些不寒而慄。

    對了。

    「那日他給我……」

    崔秉直想起那日下職,崔秉直送給自己的兩包茶葉,難不成崔秉直就是在茶葉裏面做了手腳,畢竟清茶昂貴,拿回來也只是自己喝了。

    「郎中是公子的擁躉,您得走了。」

    宋端看着他,直直的說道。

    崔秉直抬起頭,倒不吃驚,而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公子倒了,鸞台這邊曹家一定會插手,安置自己的人,崔郎中若不能適時讓賢的話,這把火定然會燒到你的身上,不如現在藉此次生病之機,告老還鄉,還能帶着崔鶴他們安度晚年。」

    話是這麼說,但崔秉直有些猶豫。

    宋端知道他在想什麼,於是道「郎中放心吧,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公子不會有事的,有我和杜大夫在,定會讓天理昭然。」

    「沒錯,公子是游蘭獻王后裔。」崔秉直說着,「可是川王殿下更是龍裔……曹家……曹家都沒有放過……」

    「曹家若是再想動公子,便是自尋死路了。」

    宋端道。

    崔秉直拍了拍腿,罷了,有些難耐的說道「我在鸞台幾十年,韓郎君都是我伺候的第三位郎君了,可也是他……讓鸞台有如今的風光。」

    「既如此,公子也絕對不會讓鸞台落在賊人的手裏。」宋端沉靜道。

    「而且。」

    她又道「公子這幾日讓我在郎中的老家將您當年為了上京讀書,賣掉的那座祖宅買了回來。」說着,宋端掏出房契來,「您帶着全家人回脂興,去梁城就是了,公子又補貼了些,足夠您一家子的吃穿用度了。」

    崔秉直沒想到韓來會想的這麼周到,更沒想到這個往日裏總是當年責罵自己的小兔崽子……


    「您這些年兢兢業業,公子都是看在眼裏的。」

    谷<spa>  宋端安撫道「辛勞一輩子了,該享享清福了。」回頭看着院外,門口處還有阿滿和崔鶴的身影,「凌雲這孩子我看着不錯,是個好苗子,若日後也能登堂入仕,也可繼承郎中的衣缽了。」

    崔秉直提到這個孫子就歡喜,一時又哽咽,說不出什麼來。

    「這個給您。」

    宋端從手指上摘下一枚扳指「他日若有崔家後生落難,來靖安以此物找我,我定會相助。」

    崔秉直有些失語,心裏萬分感動,恭敬的收下「多謝女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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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鸞台的崔秉直怎麼突然稱病致仕了呢。」

    御史府里,張炳文猶自懷疑着「說好了,讓楊廣信給他下慢毒而死,這人都不在靖安了,還怎麼下手啊。」

    曹琦坐在一旁,垂眸着自己變得空無一物的指甲「張尚書在擔心什麼,正如您所說,這人都不在靖安了,不是正好嗎?」

    張炳文回頭看她。

    「咱們不過是要除去韓來的人,好叫楊廣信接手。」曹琦道,「眼下不用殺人就能得償所願,兩全其美。」

    「可是……」

    張炳文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但心裏始終惴惴,思忖半晌,才說道「眼下韓來他們水深火熱,正是用人之際,崔秉直又素來是個直腦筋的老古板,怎麼突然致仕了,還是說……真是病入膏肓了。」

    「您到底在擔心什麼。」

    曹琦斜睨着他,飛揚的睫毛掩藏着其中的詭譎。

    「我父親如今凌天之勢,難道還不能讓張尚書放心嗎?」她道,「您可是我父親如今最信任的人了,即便您的兒子張子奇……喜歡宋端。」

    她說完,張炳文渾身打了一個寒噤,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正座上,始終閉目養神不曾開口的曹燮。

    是了,這人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不。

    他比肩皇權。

    可以左右立儲之事。

    他現在就是趙國的天。

    「張尚書是擔心,殺了川王又殺了善緣寺的那個老和尚,如今又逼的崔秉直告老還鄉,是怕父親做的太過了吧。」曹琦挑明道。

    張炳文連忙搖頭,對着根本沒有抬眼看自己的曹燮道「卑職不敢,曹大人籌謀得當,才有我們的如今之勢。」

    「婦人之仁,優柔寡斷。」

    曹琦淡淡的嘲諷道。

    張炳文聞言,心裏有些惱怒,終於是沒敢還嘴。

    「曹琦。」

    曹燮說道「你先出去吧。」

    曹琦依言起身,行禮後離開。

    待她走後,曹燮這才緩緩的睜開一直閉着的眼睛,對着有些坐立不安的張炳文說道「你那個兒子和宋端,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炳文一愣,渾身的血都涼了,登時手足無措起來。

    「大人……大人別怪,是犬子不懂事,卑職會去後定會好好教導。」他捂着胸口,往前探着身子,急於讓曹燮看到自己的忠心耿耿。

    可是曹燮的態度似笑非笑,若即若離,讓他拿捏不准。

    「曹琦對付男人很有一套手段。」曹燮說了這麼一句話。。

    張炳文瞪了瞪眼,若是讓曹琦去辦,張子奇還有活路?只怕不日就會死在那個叫錦安的手上,他也只有這麼一個兒子。

    「卑職……卑職會教導好的,不勞煩琦姑娘了。」

    他瑟縮道。

    曹燮這才應了一聲。

    而後腳曹琦回了融雪軒,脫下自己的外衫,換了件大紅色的長裙,看着等身鏡中的自己,妖嬈無格,不施粉黛就能魅惑這靖安的每一處角落。

    曹琦伸手撫在自己的下巴上,冷冷一笑。

    若是沒有這張臉,她便什麼都沒有了。

    如今川王死了,韓來倒台,曹燮很多事情都不再用她了。

    自己已經快沒有什麼剩餘價值了。

    只剩下這一張傾國傾城的皮囊,等着用家族的聯姻,為父親做最後一件事。

    畢竟,她並不是楊夫人生的,她只是一個鄉婦的女兒。

    正想着,曹行快步走了進來,常日裏玩世不恭的一個人,此刻的臉色卻難看異常,皺眉道「長姐。」

    曹琦和鏡中的自己對視,那份兇狠,讓鏡中人都退讓三分。

    「出什麼事了?」

    曹行難堪道「那仵作逃了。」

    曹琦的手僵在半空中,目光緩緩的轉移到他的身上,曹行只覺得渾身像是被刀刃片片割開,別過頭去「人一直關在南院,誰能想到剛才再去看的時候……人就已經不見了。」

    「人能從御史府跑出去,無用。」

    曹琦沉默幾息,突然道「錦安。」

    曹行感覺到身後有一陣風吹過,回頭看去,那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他錯愕的往後站了站,沒有開口。

    而曹琦同錦安的默契有加,只說了一句去吧,那人便捲風一般離開了。

    「長姐這是?」

    「我讓錦安直接去把他殺了。」曹琦道,「這已經不是忌諱着要掩人耳目的事情了,誰知道這仵作一路上會不會碰到什麼人,說了些什麼。」

    曹行也覺得有道理,點了點頭,隨後看着有些生氣的曹琦,說道「長姐放心,以後再也不會出現這種情況了。」

    「那最好,記住你自己說過的話。」曹琦冷冷道,「現在曹家也只剩下你這一個男丁了,別傷了你娘的心。」

    曹行微微蹙眉,轉身離開。

    曹琦走到妝奩前拿起一柄木梳,不緊不慢的梳着自己的長髮,她愛惜自己的頭髮遠超自己的臉皮,只是梳着梳着,心裏忽然生出一股激怒來,將手中的梳子狠狠的拋擲在鏡面上。

    只聽稀里嘩啦的一聲,等身鏡碎成無數片。

    鏡上的人也扭曲猙獰。

    像是個千目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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