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鬆開手之前的那一剎那,望着眼前女孩子那流淚的雙眼,我知道她現在一定痛苦異常,這最後一句話我該說些什麼好呢,她已經說過,所愛的人都已經離她而去,那麼他真的能夠承受這樣的打擊麼?所以我說出上面的話來,只是希望她能夠堅強地活下去。鬆開了手,我便在那寒冷的空氣中急速地下沉,頭腦依然清醒,但已經來不及想更多,只是閉上眼默默地體味這死亡前的幾秒鐘,耳邊是呼呼的風聲,身體內熱血上涌,頭腦一片空明,我仿佛能夠聽到我的心臟在「咚咚咚」地跳動。
只聽得「撲通」一聲,我感覺到自己掉進了水裏,四周都是暖暖的液體,我睜開了眼,發現自己在水中,浮上了水面,果然發現自己已經置身於一個水潭之中,然而令我奇怪的是剛剛還是寒冷的空氣,怎麼掉下來之後的水潭的水竟然是溫暖的呢?只見水面上霧氣騰騰,哪能看到邊際?!但顯然這霧氣與剛剛崖上的霧氣不同。我慶幸道:「哈哈!我竟然沒死。」
從這麼高的懸崖下摔下來,竟然落進這樣一個水潭之中了,而且顯然是一個宜人的溫泉,也不管危險與否,我先合十沖天閉目點了一下頭口中祈禱:「謝謝佛祖慈悲,保佑張愷不死!」念完便盡情地在裏面游起泳來,「爽啊,哈哈,好久沒有洗過溫泉浴了,唉,上次湯山沒去成,沒想到在這地方竟然洗到這樣好的溫泉浴,哈哈。」我一邊高興地喊,一邊上上下下地潛游。
鬧騰了一會兒眼前突然出現了崖壁,想來我已經游到了潭邊上了,便又順着崖壁游,又遊了一會兒發現前面竟然有石階,暗想終於有救了,忙游過去順着那石階離開了水,眼前依然是是霧蒙蒙的一片,我靠着梯邊的石壁向上走,走了大約三四十級石階眼前霍然出現了一個山洞,洞口上不停地滴着水,果然是個世外的水簾洞!我小心地走進了山洞,兩面是光滑的石壁,裏面暗得很,我便順着那石壁探身向里走。
黑暗中我上了數級石階,又直走了大約十幾分鐘,這時候空氣才幹燥起來,又向下走了一段時間,前面有了淡淡的亮光,折了一個彎,果然見到遠遠地有一個小小的洞口的光亮射了進來,我暗叫:終於可以出去了!便向着那光亮的方向興奮地走去。
靠近洞口的時候,便可以聞到幽幽的花香來,還可以聽到潺潺的流水聲,似乎還有鳥兒啾啾的鳴叫聲,我幻想眼前定然是一番世外的桃源美景,不禁喜上心頭,一邊加快了腳步,一邊在心中暗想:小說中碰到這樣的情況,一定是碰到什麼奇遇的先兆啊,看看我的條件,首先,我從那麼高的懸崖上摔下來沒有摔死,滿足了奇遇的第一個條件;其次,我掉下來的那個水潭也很奇怪,崖上清冷的很,這邊的水溫卻是熱熱的,這說明這谷底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東西,當然這不尋常的東西有待發掘;再次,這山洞和石階顯然是有人修整過,在這人跡罕至的谷底,修了這樣一個地方,想來這裏面一定有什麼世外高人,藏有什麼古籍或是秘要什麼的。想到這裏,我不禁咽了咽口水:嘿嘿,古籍,秘要。剛剛從懸崖上掉下來,撿回了一條小命,如今又開始玩世不恭起來。
終於到了洞口,我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去。
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大片碧綠的樹林,棵棵大樹拔地而起,地上是綠茵茵的青草,空氣好新鮮哦……我準備做一個深呼吸,慶幸自己終於找到了出路,突然眼前一黑,一個麻袋套在了我的頭上,我只驚訝地「啊」了一聲,還來不及作別的反應,手腳早給人用繩子綁上了,這才驚呼:「喂!喂!喂!你們是什麼人?幹嘛綁我?」我只覺得身體被人抬起,又被「咕咚」一聲重重地扔在了地上,哦,不,是木板上,那是落在木頭上的聲音,我的頭磕在了木板上,疼死了,眼前直冒金星,我抗議道:「喂!老兄!拜託,就算是綁架,你們能不能溫柔點兒?」我被按在那木板上,那個木板立刻移動起來,哦,應該是車在移動,好像我被放到了一輛車上了,木板做成的車,天啦,我怎麼這麼倒霉?
我心想:原以為到了一個世外的桃源,沒想到現在竟然被人綁架。或許這地方是一個土匪的地下窩點,唉,政府執法的盲點,怕被外人發現,便派了這些人當了崗哨,見到人來就綁,怪不得聽說下了鬼谷崖的人有去無回呢,原來掉下來之後都被這幫吃人的傢伙給綁了起來了。
我開始擔心我的命運了:天啦,他們會怎麼對待我這樣一個偷窺者呢?會不會殺了我?唉,這伙匪徒,躲在這麼一個隱秘的地方,一定有什麼不軌的企圖——我已經認定他們就是匪徒了——看來我是死多活少了,不知道他們會不會折磨我。一想到折磨,我便想起《幕府將軍》中日本人的大油鍋,又想起了《亞馬遜食人族》中的各個吃人的場景,不禁心驚肉跳。唉,誰叫我看了太多暴力、恐怖片呢?看看,現在報應來了吧?
我努力使自己鎮定下來,總要了解了解自己現在的處境,即使非死不可,好歹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吧。想到這裏便開口問道:「各位老兄,請問你們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去?」剛把這問題說完,我便後悔了,有沒有搞錯?人家這是綁架哎,怎麼可能回答你這樣的問題?正要想換一種問法,這時候卻聽到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道:「小兄弟,我們可是等了好久才把你等來的,馬上你就知道了。」
我聽他的聲音柔和,並不像匪徒般凶神惡煞,看來我的擔心有些多餘,可能我還有救。想到這裏,心裏稍稍寬慰了點,便說道:「這位大哥,聽你的聲音很慈善,應該是個好人啊。像我這樣一個窮學生,你們逮來有何用處?」我在說這話之前早已醞釀好了說話的節奏了,原本想說:「這位大哥,您不像是歹人啊,怎麼幹起這綁架的生意來了?」但是轉念又一想,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還是儘量避免說「歹人」「綁架」等等字眼,多多說些好話為好,所以才違心地說出了上面一句恭維的話來。
那中年人卻說:「這裏的人都是好人,我們等了大半年才等到一次這樣做壞人的機會啊。」說完哈哈地笑,另外幾個人也跟着笑。我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但隱隱覺得這樣的回答好像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心中又想:都說壞人並不把壞字貼在臉上,聽聲音很慈善,或許是一個十惡不赦之人也很難說。想到這裏,不禁心中着急,定然是碰上一幫變態的土匪了,「等了大半年才等到一次做壞人的機會」不正是在說我麼?不知怎地,我突然想起了人肉饅頭,天啦,他們會不會把我做成人肉饅頭來吃?一幫人笑得如此得爽朗,我仿佛能聽到他們在吃由我的肉做成的人肉饅頭時候的猙獰的笑聲。吾命休矣!
我掙扎了幾下,沒有絲毫的效果,他們綁得很緊,而且剛剛聽笑聲知道綁我的人有好幾個,即使我掙脫了繩索,想來也掙脫不了他們的掌心。我嘆了口氣,說道:「各位老兄,如果你們想殺我,便痛快點兒吧,何必讓兄弟我如此受苦?」
依舊是那個中年男子的聲音說道:「殺不殺你,讓不讓你受苦呆會兒自有人來決定。」這時候麻袋突然被揭開,我看見一張年輕人的臉,正要開口說話,那年輕人卻把一塊布塞在了我的口中,麻袋又重新扣上了。天啦,他們又剝奪了我說話的權力,我暗暗祈禱:「佛祖您老人家行行好,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吧,剛剛您沒讓我摔死,現在您一定要保佑我平平安安。」
大概是因為折騰了一天了,有些累了,也大概是因為那木板車晃晃悠悠得,像是個擺床,我竟然昏昏沉沉地睡着了——不得不佩服自己,這樣的情況下還能睡得着!
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小木屋之中,躺在一張竹床上,原本赤裸的上身被穿上了一件粗布衣服,四肢也不再被綁,竹床的旁邊有一副桌凳,那桌子上是一碗水,屋子的牆上掛着一副弓,牆角還有一個魚簍,已是傍晚時分,夕陽透過小小的窗戶斜照入屋內,屋子的外面是一片碧綠的景色,小屋的門大開。我下了竹床,口中乾渴,便拿起桌子上的一碗水要來喝,但轉念一想也不知道這水中有沒有被做了手腳,隨隨便便喝下去豈不危險?便又放下了水碗,轉身出了小屋的門,屋外都是參差不齊的樹木,小屋便建在這樹林之中,地上都是春天剛剛抽出新葉的青青的小草,不遠處也有幾間同樣的小木屋,木屋上的煙囪還冒着炊煙。好一番世外美景!我暗忖:難道這世界上也有這樣愜意的土匪?
我四處張望了一下,見沒人發現我,心想:此時不跑,更待何時?便發足向那林深處狂奔而去,跑了好一會兒,看看身後,見並沒有人追趕而來,這才放心,便慢下腳步來。這時候想:奇怪啊,為什麼這些人把我帶到這個地方來,放在那個小木屋裏面就不管我了呢?我跑了他們也不追,要是綁架,起碼也要派一個人來看守我吧?怎麼可能讓我輕而易舉就逃脫呢?
正百思不得其解,肚子卻咕咕地叫起來,這才想起,自從早上吃了些早點,一直到現在都還未進食呢,怎能不餓?便四處尋找能充飢的東西。從樹根下找出幾根無毒的蘑菇來放在口中嚼,一邊嚼着蘑菇一邊感慨起來:唉,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生命危險,沒想到今天一天卻經歷了兩次生死。我苦笑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這蘑菇的味口倒不錯。」望着那茫茫樹林,心中想道:我現在一定還在雲夢山中,只要我向一個方向走,爬上了一個山頂,自然就能夠知道自己的方位了,到時候再生火發信息求援便是,想到這裏,便乘着天還沒黑,發足向前走去。
走了好一會兒,天也黑了,腳也軟了,正想躺下休息一會兒,突然遠遠地見到前方的林中有燈火在閃爍,這樹林茂密,竟然還能看見燈火,想來這燈離得不遠,腳下頓時又產生了莫名的力量,不再疲勞,發奮向那燈火走去。
又走了一會兒,燈火也越來越清晰,終於見到是幾戶人家,我定睛看去,頓時涼了半截:眼前的幾戶人家正是剛剛自己逃脫的那個小木屋旁邊的幾戶,我遠遠的還能看見我剛呆過的那個木屋,裏面也射出幾道光亮來。天啦,我沒看錯吧?我擦了擦眼睛,依舊還是那幾個木屋。我明明向一個方向走,怎麼又回到原地了?我不相信自己的雙眼,又向另一個方向飛奔而去,我的意念中只有兩個字:逃脫。不顧身體的疲勞,借着月光向前跑去。不知跑了多久,我的眼前又出現了那幾個木屋。
天啦,是不是撞到鬼了?我四處望了望,見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怪異的情況發生。難道正如《聊齋志異》中所說,這些木屋是鬼狐所變?我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嘲笑自己這荒謬的想法,這世界上哪有什麼鬼狐?即便是鬼狐,剛剛他們為什麼不就把我吃掉,還要讓我跑掉?
或許我就是鬼?我從那崖上摔下來後就已經死了?這會兒是在死後?這時候我想起電影《第六感》中的情節,按照那電影上所說:人死後並不會立即知道自己已經死了,而會看到自己想看到的,繼續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生活在自己的想像中。
譬如說現在有一個人,他喜歡吃漢堡包,會經常到離家不遠處的一家kfc去買來吃,有一天,他在去買漢堡包的途中突然發生車禍死了,他的靈魂卻會依舊跑去買漢堡包,在靈魂的視野里,它僅僅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東西,並且創造出自己想看到的場景,感受自己想感受的東西,也就是說靈魂的世界完全是由自己的主觀來控制的。
想到這裏,我不禁暗暗擔心:難道這電影上所說的是真的?我已經死了?如果按照這個理論來解釋,一切看來好像沒有任何的漏洞,我一想到自己已經死去,整個身體頓時失去了精神的支柱,癱坐在了地上。
經歷了這種種的假設之後,我竟然得出結論自己已經是個鬼魂了!按照上面的設定完全是沒有錯的。我先是從那寒冷的懸崖上摔下來,卻非要想像懸崖下有一個溫泉般的潭子,我還可以在那個潭子裏面游泳。就憑這一點足可以證明我的想像力很豐富了,看來我真有小說家的某些天份。果然在我死後的一剎那,下面出現了一個溫暖的潭子,我便沐浴在那溫泉般的潭子裏了。
後來我想像自己會遇到世外桃源,出了那洞口後,果真便遇到了一派世外的美景,但大概又是由於我的小說家的天性作了怪,我竟然戲劇般地想像出了一夥綁匪,他們綁架了我,然後再戲劇性地讓我獨自躺在這奇怪的小木屋內,再奔跑,再發現這木屋,天啦,這一切簡直就像是一場夢幻——一個對於鬼魂來說是現實的夢幻。
月光斑斑地照在林間的草地上,而我便是那月光下的幽靈。我撫mo着身上的每一寸,它與先前的我是如此地相像。我仰躺在那軟軟的草地上,望着那皎潔的月亮,不禁感慨地放聲誦道:「永別了我的愛人,永別了我的親人,永別了,那充滿我美好理想的真實的世界,如今我生活在我的夢幻里,生活在這鬼魂們的樂園裏。你們不再聽到我的聲音,不再看到我的容顏,我們處在兩個不同的世界,死亡成了我們不可逾越的界限。」
感慨過後,又想起那塞給我紅包的慈祥的父親,還有michelle那迷魂的眼神,以及菲菲那熱情的吻,口中不禁唱起了《人鬼情未了》的曲子《unchainedmelody》。
晚風靜悄悄地拂過,月亮躲在了雲層里,月色蒙朦朧朧,樹葉沙沙地響,草間還有春蟲在唧唧地低吟。「……oh,mylove,mydarling,i『vehungeredforyourtouch…………」我一邊回憶着以往和愛人一起相處的分分秒秒,一邊沉浸在這歌曲的旋律里,如同沉浸在那由淡淡哀傷的情感釀成的美酒中。我正在用這種方式告別一個世界,迎來另一個世界。
一曲終了,卻聽得草地上有腳步聲傳來,我轉臉向那腳步聲傳來的方向望去,卻見兩個白衣如雪的女子向我姍姍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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