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花鄉有三位副鄉長,一位是分管農林水的譚雙泉,一位是分管文教衛生、計劃生育的苟富貴,還有一位是分管工業企業的張慶光。他們三人當然也知道了馮春軍活動拉選票的事。他們都以為肯定是張友林在幕後指使,所以,他們都感到自己的前途很危險。他們不敢找張友林,便紛紛來找鄉長牛博勇。牛博勇也懷疑這後面肯定有張友林的事,但是,他沒法證實。其實,他並不想管這件事。如果這次選舉出現了問題,張友林在上級領導眼裏的威望就會降低,這是他巴不得的事。於是,他就對他們說:「這一次選舉,你們都是副鄉長候選人,我是鄉長候選人,我不好出面說什麼。我看還是找馬主任商量一下。」
三人一聽,也只能這樣了。他們便去找馬博安,他們從馬博安那兒聽到消息卻是張書記已經知道了有人在拉選票的事情,並且張書記還讓馬博安分別做好每個代表的工作,要求確保縣委意圖的實現。他們一下子放了心。從馬博安那兒出來,三人嘴上都說有馬主任做工作,我們就不要再有行動了,不然反而不好。嘴上雖然是這麼說,可是私下裏,他們都在暗中活動。在人代會之前,各方都調動起自己的所有人脈關係,進行着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人代會的推遲,把這場不見硝煙的戰爭推向了更加白熱化。
蘆花鄉人代會終於在4月12日召開了。會期三天,按照會議議程的安排,第三天進行換屆選舉。在頭兩天開會過程中,三位副鄉長和馮春軍都是整天以一副笑臉衝着每位代表笑。私底下對各村和機關的代表極盡遊說的能力。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基本支持範圍。苟富貴分管文教衛生和計劃生育,在機關代表中,教育、衛生和計劃生育都佔有一定份額,尤其是教育,全鄉教師人數占機關總人數的60,因此,教育上的代表名額比較多,而這些代表很少有普通教師,大都是各學校的校長或中層幹部,這些人的任用或多或少都曾得到過苟富貴的提攜。所以,他認為這些代表是他的堅定支持者。另外,各村的代表中他也多有接觸,因為計劃生育工作,他經常與各村的村幹部打交道,各村的人大代表幾乎清一色的是村幹部,這些人他都很熟悉,所以,他覺得自己應該是有把握的。所以,他雖然也和另外兩位副鄉長一樣忙着活動,但是他心裏還是覺得有底的。譚雙泉分管農業、林業、水利,與各村的村幹部打交道更多,各村想在農水會戰等項目上多爭取一點資金,都離不開譚雙泉。所以,他覺得他的選票也不會少。和苟富貴、譚雙泉不一樣,張慶光的心裏一直沒有底。他分管工業、企業。其實,蘆花鄉根本就沒有一家像樣的工業。企業呢?只有建築公司還有點規模,其他的就是幾家私人企業。代表人數很少,而平時他和村里打交道很少,與教育這樣人數較多的機關單位更是沒有接觸。很多代表甚至不知道他這個副鄉長。他感到自己有點懸,可又沒有辦法,便老是往馬博安那兒跑,讓馬博安在做工作的時候多替他說說話。
馮春軍原本在蘆花鄉中學任教,又曾是教務處副主任,與各學校的校長以及中層幹部都很熟悉。自從當上黨政辦主任以後,又與各村的支書、村主任都很熟悉,他又是本地人,這樣一來,他與大多數代表都能說上話。呂新民暗中再幫助他,衛生系統雖然代表名額不多,但是,這幾票卻是鐵定了要投給他馮春軍的。再加上人們都知道張友林與徐美麗的事,雖然馮春軍活動的時候,並不能提這件噁心事,但是人們卻以為他一定得到了張友林的支持。前不久馮春波又當上了縣委書記的秘書,人們就以為他甚至有可能得到了上邊的支持。
會議的頭兩天,審議鄉政府工作報告等議程其實都是走一走過場,代表們一點都不感興趣。人們都在竊竊私議着14日的選舉。
13日上午,縣委組織部部長田明給張友林打來電話,詢問選舉的準備情況。張友林說一切都準備好了。田明忽然說:「不會出問題吧?」張友林從田明的語氣里聽出了問題。他遲疑了一下,心想肯定是縣委聽到了風聲。他和田明關係一直不錯,所以說話也相對自由一些,他問:「田部長,是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啊?」
田明說:「有人反映說你們那兒有人在暗中活動拉選票。」田明沒有把話說透,沒說是誰反映的。其實,往縣裏反映這個問題的就是副鄉長張慶光。這次換屆選舉,心裏最沒底的就是張慶光,他想自己不能坐以待斃。他與縣委組織部副部長徐曉鵬是同學,他就把這件事對徐曉鵬說了,請徐曉鵬通過組織部給鄉里施加壓力,以確保自己當選。徐曉鵬知道靠自己不能給張友林以足夠的壓力。他就婉轉地把這件事告訴了組織部部長田明。田明知道這件事非同小可,一旦不能按照縣委意圖選舉,縣委的主要領導就會不高興的。雖然在表面上鄉鎮的換屆選舉是由縣人大領導,由鄉鎮人大具體負責的。但是實質上,一直就是由組織部領導,鄉鎮黨委負責的。所以,一旦選舉出了問題,他這個組織部長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於是他就給張友林打了這個電話。
張友林知道田明既然這麼說,就是他已經知道了。那麼自己就不能再瞞着了。同時,他也可以借這個機會把自己清出來。他說:「田部長,這件事我們已經掌握了一些情況,您可能還記得,我們曾要求我鄉的人代會延期舉行。我們向縣人大和組織部匯報的時候,怕領導們擔心,就另外找了一個理由。其實,我們就是為了這件事,我已經讓鄉人大主任馬博安同志利用這段時間單獨與每一位代表談話,確保縣委意圖的實現。」
田明聽了張友林的匯報,心裏鬆了一口氣。前不久蘆花鄉要求把人代會推遲到縣人代會之後舉行,當時他就覺得那個理由有點牽強,現在他明白了。當然他也知道張友林不願意把真實理由說出來的原因,他是想把問題解決在本鄉。他這樣一想,正是張友林所期望的。這樣一來,即便是出了問題,他張友林的責任也不大。因為他畢竟早就做了工作。
田明又叮囑了一句:「友林啊,這個時候可千萬不能出問題啊!如果有必要,你要親自與各代表團團長談話,要確保選舉實現縣委的意圖。」
張友林根本不想這麼做,如果他與各代表團團長談了話,那就等於給他們遞了一個錯誤信號,他不支持馮春軍競選副鄉長。那麼,馮春軍就很有可能失敗,馮春軍惱怒之下,就可能會把他和徐美麗的事情掀出來。可是,田明這麼說了,他又不能不答應。他只得裝作很痛快地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他卻犯了難。他如果不與代表團團長談話,選舉之後,如果出了問題,上邊必定會來調查,一旦知道他沒有按照田明的安排去做,那就麻煩了。他苦思了一番,終於想出了一個模糊處理的辦法。
就在這天下午,他讓人代會會務組通知各代表團團長在下午散會以後,到他的辦公室開一個短會。蘆花鄉以鄉政府駐地馮家村為中心,劃分了四個區片,每個片都由十幾個村莊組成,開人代會時,每個片作為一個代表團,然後機關作為一個代表團,總共是五個代表團。下午散會以後,五個代表團團長又來到了張友林的辦公室。張友林很嚴肅地坐在那兒,等人都到齊以後,他說:「我叫你們來,就為了一件事,明天上午就要進行換屆選舉,你們每人都要做好本代表團的每一位代表的思想工作,要使大家的思想統一起來,要確保明天的選舉實現上級的意圖,不能出現任何問題。」他在談話中,故意把「確保縣委意圖的實現」說成了「確保上級意圖的實現」。並且他又不明說上級意圖是什麼,再加上他叫代表團團長談話並沒有讓人大主任馬博安陪同,這就給大家造成了一個錯覺。
他簡單的說了幾句之後,便讓各代表團團長回去做代表們的工作。他不談話還好,他這一談話其實是起了一個誤導的作用。
14日上午,蘆花鄉進行了換屆選舉。鄉長實行的是等額選舉,候選人就是牛博勇一個人,想選別人,就得劃掉牛博勇名字另寫別人,在蘆花鄉根本沒人有這個競爭實力。所以,鄉長的選舉沒有懸念。競爭激烈的是副鄉長的選舉。副鄉長選舉實行的是差額選舉。按照規定,選舉三個副鄉長,至少要有四個候選人。按照慣例,每次換屆選舉都要找一個陪選幹部。這個陪選幹部要求是既要是股級幹部,又要思想端正。按照蘆花鄉多年來的慣例,都是找鄉黨委秘書或者鄉政府文書陪選。現在,黨委辦和政府辦合併以後,按照慣例就應該找馮春軍做陪選幹部。會前,馬博安曾經與張友林商量,這次選舉不讓馮春軍做陪選幹部。因為,馮春軍暗中活動拉選票,如果再讓他做陪選幹部,就更助長了他的氣焰,也容易給代表們造成錯覺。可張友林不同意,他說:「馮春軍暗中活動拉選票的事,我們都是道聽途說,這種事又沒有證據,如果因此不讓他做陪選幹部,他一旦鬧起情緒來,我們反而不好處理。只要我們把工作做細,就不會有問題。」
這樣一來,馮春軍就成了副鄉長候選人。經過代表投票,當場唱票、計票,選舉結果很快就出來了。苟富貴、譚雙泉和馮春軍三人的得票數都超過了與會代表人數的半數以上,當選為副鄉長。張慶光落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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