蘆花鄉人代會就要召開了。本來,鄉鎮一級的人代會要在縣人代會召開之前召開。可是,蘆花鄉的這一次人代會有政府換屆的任務,為了慎重起見,經過縣人大批准,推遲到了四月份召開。其實,這是張友林故意這麼做的,春節前他就得到了馮春波將要調到縣委辦去給肖雲斌書記當秘書的消息。在得到了這個消息以後,他的腦子裏立刻便有了一個主意。
自從馮春軍捉姦以後,作為交換條件之一,他答應在換屆選舉中幫助馮春軍當選副鄉長。雖然當時答應了,但是,他知道每次換屆選舉,其實鄉長、副鄉長人選縣委早就內定了。並且要求各鄉鎮在選舉中要確保縣委意圖的實現。如果哪個鄉鎮選舉中出現問題,黨委書記就要遭到縣委的批評,甚至懷疑你的執政能力。真要是讓上邊知道了他暗中幫助馮春軍拉選票,那就更是可怕。所以,自從他答應馮春軍以來,這件事就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春節前,他到縣領導家中提前拜年,到肖雲斌書記家中拜年時,在說了幾句話以後,他急忙告辭。在他臨出門的時候,肖雲斌忽然問他對馮春波的看法如何。他的心裏一動,他立刻明白,可能是肖雲斌在馮家村駐村的時候,看中了馮春波的才華。他更知道,這個時候問他,其實人家恐怕早就已經考察好了。問自己,只不過是一個禮貌性的提示罷了。他趕緊替馮春波說了一些好話。在回來的路上,他的腦子裏忽然就想出了一個好辦法。
春節過後,按照往年的慣例,就開始籌備人代會。他卻與人大主任馬博安商量說:「今年的人代會有換屆選舉任務,我在春節期間聽到了一點消息,好像有人在活動着拉選票。不知道你聽說沒有?」
馬博安也得到了點消息,有人告訴他說馮春軍要競選副鄉長。可他知道張友林和徐美麗的關係,他猜不透馮春軍上躥下跳地想當副鄉長是不是張友林暗中縱恿的。現在,張友林忽然提到這件事,他更猜不透張友林是什麼目的。所以,他就只是淡淡地說:「我好像聽人說過,但是我不太相信。」
張友林卻很認真地說:「老馬啊!這件事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我想,這件事我們一定要慎重,我的意見是可以向縣人大提出把我們的會議推遲一下。在這一段時間裏,你要單獨和每位代表談話,要確保到時候不出一點差錯。」馬博安愣了一下,他心裏想,張友林怎麼這次要壞馮春軍的事呢?轉念一想,他又明白了,張友林再糊塗還不至於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一旦選舉出現問題,他這個黨委書記的威信就會大打折扣,他更無法向縣委領導交代。想到這兒,他很痛快的答應了。
馬博安走了,張友林看着馬博安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他故意這麼做,目的有四。一是他已經從縣委辦公室主任劉兵那兒得到了準確消息,縣人代會以後,就要調馮春波去縣委辦。他把鄉人代會放在縣人代會之後,那個時候馮春波已經是縣委書記肖雲斌的秘書了。馮春軍必然到他那兒尋求支持。即便馮春波不幫忙也沒關係,馮春軍在拉選票的時候,人們就會懷疑他的後台是馮春波,而不單單是自己了。這就為馮春軍增加了砝碼。其二,如果馮春軍競選成功的話,縣委領導就會認為是馮春波從中幫了忙,這就可以減少自己的責任。試想,縣委書記的秘書從中操作,一個鄉黨委書記如何擋得了呢?其三,在這一段時間裏,讓馬博安去做代表們的工作,可同時馮春軍也可以進一步做代表們的工作,而且他的砝碼比以前還要重了,他成功的希望更大。其四,如果馮春軍成功了,縣委了解情況的時候,馬博安就可以為自己作證,他張友林早就發現了這個苗頭,並且採取了積極的措施。這樣一來,工作不力的就是馬博安,而不是他張友林了。
張友林心情很好,他的嘴裏不由得哼起了一段流行歌曲。其實,他在答應馮春軍幫助他當上副鄉長的時候,他早就有了一個進一步打算。他怎麼捨得與徐美麗徹底斷了聯繫呢?他原來想的是,馮春軍自己去活動,呂新民也可以暗中幫助他活動。但是自己是不能出面的。他也知道他和徐美麗的關係人們都知道,只要馮春軍和呂新民開展活動,人們就會以為是他支持的。到時候,很多代表就會投馮春軍的票。馮春軍當選以後,必然會惹怒縣委領導。到時候他向縣委領導建議把馮春軍調出蘆花鄉,到那時候,徐美麗不就又是自己的了嗎?沒想到,馮春波調到了縣委辦,這對自己就更加有利了。
想到了徐美麗,他的心裏忽然就很癢。自從被捉姦以後,他找了好幾次機會到衛生院去,可是徐美麗就是不見他。他想現在必須要忍住,等人代會結束以後自己再想辦法。
馮春軍從春節前就開始忙活,他幾乎每天晚上都要請客。張友林答應他,允許他在黃玫瑰大酒店記賬,等選舉完成以後,這些帳由鄉里想辦法解決。馮春軍和呂新民不斷地請客,除了他們認為與馮春軍關係很不好的人大代表以外,其餘的幾乎都吃過請。
馬博安找代表談話的事,馮春軍也知道了,他於是也加緊行動。就在這個時候,馮春波調到了縣委辦,馮春軍認為這真是天助自己成功。
一天下午,馮春波接到了馮春軍的電話,說是要晚上和他一塊吃個飯。馮春波這天晚上正好沒有安排,他又不好拒絕。便答應了。掛了電話,馮春波就想馮春軍這個時候來找自己有什麼事呢?決不會就是為了吃個飯、拉拉呱這麼簡單。春節前後馮春軍活動着要參加競選副鄉長的事,馮春波聽說了。這個時候來找自己,肯定與此事有關。自己現在不在蘆花鄉,根本就幫不上忙。這種事是暗地裏操作的事,又不能對領導說,來找自己有什麼用呢?不過,在這個敏感時期,不能讓人知道自己和馮春軍接觸,不然等以後選舉出了問題,人們聯想到自己曾和馮春軍在縣城聚會,就會以為自己插手此事了。所以,他把吃飯的地點定在了一個比較偏僻的小店。
下班以後,馮春軍來了。他是用衛生院的車來的,馮春波把他領到了飯店。在車上,他就對馮春軍說,我怕遇到熟人打擾咱們兄弟說話,故意找了這一家小店。不過這家飯店的飯菜在縣城還是小有名氣的。
馮春軍讓司機在樓下點了幾個菜自己吃。他和馮春波在一個小包間坐下,兩個人邊喝酒邊閒聊着。
說了一會兒話,馮春軍便把話題說到了自己要參選副鄉長的事上。馮春波裝作自己是第一次聽說,故意做出一副吃驚的樣子。他說:「春軍哥,你剛剛當了黨政辦主任不久,你覺得競爭這個副鄉長有把握嗎?」
馮春軍看着馮春波,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一咬牙,狠了狠心,眼裏含着淚說:「春波,你我兄弟之間,我也就不隱瞞了。都說是家醜不可外揚。可是,我們是一家人,這不算外揚吧?實話告訴你吧,你嫂子和張友林的事可能你也聽說了。」
馮春波沒有說話。因為他不能說話。他不能說不知道,當然也不好意思說知道。他不說話,就等於默認了自己知道。
馮春軍紅着眼睛看着馮春波,見馮春波不說話,從表情上他看出來馮春波肯定知道這件事。他繼續說:「那一天我把他們堵在了衛生院的接待室里。我本想大鬧一場,然後再和她離婚。可是一想,大鬧一場又有什麼用呢?離婚呢?我還真是有點捨不得。張友林讓呂新民從中說和,我便提出了兩個條件。一個是讓張友林再也不能和你嫂子有聯繫。二是讓他把我提拔成副科級幹部。他都答應了,我現在已經做好了大部分人大代表的工作。今天我來找你,就是想讓你到時候在肖書記面前替我說句話。」
馮春波想了想,說:「春軍哥,不是我不想給你幫忙。這件事是秘密進行的,我怎麼能對肖書記說呢?一說不是反而壞事嗎?」
馮春軍說:「春波,在選舉之前,你是連一個字也不能說。我是想,在選舉結果出來之後,縣委領導必然會對我的當選很不滿。雖然結果一公佈出來他們也沒法改變,但是我怕他們會在安排職務的時候故意打擊我。到那時候,你在肖書記面前替我說句話,肖書記看在你的面子上,會適當的給我以照顧的。」
聽了馮春軍的話,馮春波心裏想:這個時候一旦讓肖書記知道我與你的關係,對我會很不利。我怎麼敢替你說話呢?可他不能這麼說,他嘴裏說:「春軍哥,這個你放心,到時候我一定會給肖書記說的。」
此時,他心裏想的卻是,我不說,你又不能去找肖書記對質。如果安排的不好,我就說本來打算安排的比這個還要差的,是我再三說情,才勉強這樣安排的。他忽然覺得自己很虛偽,人家找自己幫忙,自己非但不幫忙,反而撒謊欺騙人家。可是他心裏又安慰自己:如果自己出面替他說話,勢必引起肖書記的反感,對自己今後的發展會很不利。人總不能為了別人把自己陷於不利地位吧?我又沒有破壞他的事情。至於撒謊,也是被逼無奈,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撒謊,公然說不幫忙,不僅馮春軍會和自己翻臉,回去以後他也會說自己翻臉不認人。到時候就會弄得自己失去人脈。這正是他自己告訴我的「人在官場,身不由己」。想到這兒,他也就心裏坦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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