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些方面,吳三省從來不會吝嗇自己天馬行空的思維,就比如大師兄只是說他在山裏摔了一跤,丟了柴刀,他就會聯想到大師兄是不是偷了人挨了打。尤其是第二天清晨,他又如往常在村里閒逛一圈,回來卻發現大師兄居然在幫林月月曬魚乾,沒有再往山里跑後,更是堅定了他想的是對的。
因為在他看來,作為將來要挑起道門大梁,既是同門又是夥伴的幾人,不僅要同生共死,還必須要有一些共同點才能更加親密無間。而他又不想把自己性格向其他人靠攏,於是就只能想方設法讓其餘人向他靠攏。
哪怕只是心裏腹誹,只要他自己認為是真的,那就肯定是真的了。
「大師兄,你怎麼在家裏?」吃驚看着把一條條魚在一塵不染的青石板地上擺得格外整齊,就連間距也都完全一致,活做得極為精緻但極其沒有效率的陳曼曼,他忍不住見了鬼一樣問道,然後又看見二師兄赤着腳從堂屋走了出來,又吃驚道:「二師兄你怎麼也在家裏,不去打漁了嗎?」
「很稀奇嗎?」莫末從廚房走出來,看着他淡淡說道。
吳三省更加吃驚了,顧不上師姐的表情,睜大眼睛問道:「師姐你怎麼沒去和王嬸納鞋底?」
沒人再回答他,陳曼曼繼續小心翼翼伺候老婆似的曬魚乾,蘇二蛋赤着腳去河邊洗腳,莫末看了他一眼後又轉身回了廚房。
吳三省退後幾步,疑惑打量着自家房屋,神情仿佛是在懷疑自己走錯了人家,片刻後肯定沒有認錯,這麼多年了怎麼可能會連師兄師姐都認錯。他覺得很怪異,但又說不出哪兒怪異,怎麼一夜之間大師兄就不喜歡砍柴,二師兄不喜歡打漁,四師姐不喜歡納鞋底了?
沒想多久,莫末端着的一盆香氣四溢的雞肉粥就把他從思緒中拉了回來,連呼幾聲怪哉後,便迫不及待的跟了進去,在飯桌上坐下來等開飯。
畢竟這段時間以來,他的早飯都是幾人吃剩下的,像今天這種情況可不多見。
沒過多久,早飯便做好,然後六人便圍着飯桌開始吃,沒有誰說話。一口氣喝下三大碗粥後,吳三省終於意識到,確切說是受不了這種安靜氣氛了,抬頭看了幾人一眼,清了清嗓子便準備說話。
陳曼曼眼角瞟了他一眼,待得他識趣閉嘴後,看着西西微笑說道:「到南方的路途很遙遠,也難說會不會發生什麼事,真要去我們也不阻攔,但是得準備充分後再走,你覺得成嗎?」
吳三省頓時瞪大了眼睛。
西西笑着點了點頭,「聽大師兄的。」
陳曼曼嗯了一聲,然後說道:「這樣就好,畢竟也不急於一時,只是到了南方,你知道要去哪兒找小師弟嗎?」
「知道。」西西淺笑回答,她從沒想過要怎麼才能找得到人,想的只是要怎麼才能去找。
陳曼曼想了一會兒,又說道:「三省陪着你們一塊去。」
西西沒有反對。吳三省眼睛大亮,他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沒錯就是終於等到,從莫末將兩人接到,碰頭那天起,他就知道小師妹遲早會走,雖然小師妹什麼都沒說,看起來完全一副聽大師兄安排的樣兒,但他卻看得出來,她肯定不會就這麼眼巴巴等那混蛋東西自己回來。從得知她突然下山那時起,他就很確定這個倔強小師妹不見到人是不會善罷甘休。
而最在他意料之外的,便是大師兄竟然會讓他一起去。
難道你不知道我早就對都城膩味了?除了吃便是轉,不能做這樣不能做那樣,若不是這裏是家鄉,早就呆不住了,你們以為我想每天在村里閒晃,喜歡幫摳門老村長做這麼多夥計,還連飯都不管啊?還不是無聊鬧的。
挺好,這下終於可以離開這淡出鳥的地方,去那小子在的地方轉悠了。聽說那地方出門就是山,往哪兒看都是山,不像北方只要是山就是名山,還有許多千奇百怪的動物,這個不能錯過。還有聽說山區的少女都很野性開放,只要看上一個人就會死心塌地,主動獻身,這個也得試試看究竟屬不屬實。
他此時完全沉浸在對新奇事物的美好幻想中,完全沒有發現大師兄二師兄看他的目光已經有些奇怪,似乎是……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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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只是隨便一提,誰都沒有放在心上。說是要準備,吳三省卻沒有看出幾人有半點準備的樣子,大師兄二師兄行蹤開始變得神秘起來,不再去砍柴,也不再去打漁,日升而出,日落而歸,不知道究竟去了哪兒,做了什麼。四師姐也不再納鞋底,除了每天都會和小師妹說會兒話,其餘時間都呆在房裏,不許他接近也不許他問,不知到底在幹什麼。
而小師妹更加沒有半點焦急的樣子,和往常沒有任何不同。
吳三省隱隱覺得自己像太監,而小師妹就像皇帝,合起來也就是皇帝不急太監急。他當然不想做太監,於是只好開始強迫自己不急,不把這事放在心上,悶了數日後,開始重新在村子裏閒逛起來,而且是沒日沒夜的逛。
雖然想不明白幾人葫蘆里到底在賣什麼藥,但他也不想再去想得太多,只要能走就行,何必急於一時。
這般又過去了足足大半個月後,大師兄二師兄出門的時間開始變晚,回家的時間開始提前,四師姐呆在屋裏的時間也開始縮短。吳三省也越來越興奮,因為在他看來,三人正在悄悄進行的事情快要接近了尾聲,一旦結束,就是他們離開的時候。
這天吃過早飯,陳曼曼屋裏屋外轉悠幾圈後,才慢吞吞的出了門,隨後蘇二蛋也離開。看着他們朝同一個地方走去,坐在河邊發呆的吳三省好奇了一下,隨即強行壓下了偷偷跟去的想法。
同門這麼多年,幾人的感情很好,但也從來不關注對方的私隱。雖然他很八卦,但在這方面卻也一直把持得很好,當然之所以在這上面如此安分守己,是因為他幹過的爛事很多,怕被幾人知道的原因。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村子,然後在翠微山某個隱秘的地方停了下來,待得蘇二蛋走近,在一旁沉默了半晌,陳曼曼才出聲問道:「你準備得怎麼樣了?」
蘇二蛋咧嘴一笑,從懷中掏出五顆拳頭大小的黑漆漆鐵球:「今天就可以弄完了。」
陳曼曼蹙着眉頭想了片刻道:「這東西怕是沒有什麼太大效果。」
「我知道。」
蘇二蛋認真說道:「師父說小師妹其實在哪兒都一樣,所以準備得再充分都沒有多大作用,只是圖個心安罷了。」
「真能心安?」陳曼曼斜睨着他,微嘆說道:「我很害怕。」
蘇二蛋沒有說話,但眼神可以說明,他很贊同陳曼曼的話。
沉默很久後,陳曼曼又搖頭說道:「其實也沒什麼好怕。」
蘇二蛋點了點頭,神情依舊贊同。
擱以前,陳曼曼說不得會因為他這種近乎盲從的態度發火,但這一次卻沒有,因為他自己其實也差不多。
他很隨便隨性,但在某些事情上,卻始終下不了定決心,甚至根本不敢去多想,只能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見他半晌不說話,蘇二蛋不由問道:「你呢?」
陳曼曼不回答,轉過身消失在樹林中。
沒錯,確實是消失。
看着他消失的地方,蘇二蛋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然後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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