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道 第三十七章 紅衣女孩

    四執事長死了，重傷復發血流不止而死。

    連續十數天，道天觀都沉浸在一片低沉之中。

    十幾天前的那個夜晚，這個消息突然傳出時，觀里上下皆震驚不已。

    因為任天行的傷勢雖然很重，但在煉藥大師明理長老的治療下，卻也穩定了下來，進入恢復階段。誰能想到僅是在離開前者住處第一晚，傷勢便復發，而且還那麼兇猛，連搶救都來不及？

    這種事發生在普通人身上說得過去，但發生在一名洞玄大成的念師身上，根本就無人相信。

    於是有人開始懷疑。懷疑易川和西西的身份，懷疑他們有不可告人的動機。並且這種聲音很快便蔓延整個弟子階層，甚至一些執事長老也加入到質疑行列中，大有他們不拿出一個讓人信服的說法，便要將他們治罪的趨勢。

    而這些人當中呼聲最高的，無疑則是任天行生前的五個關門弟子，以及以往受前者管轄的執事。

    但很快，不在八長老序列的明理明沖二位長老，以及三位掌教便一同宣佈了結果：四執事長傷勢惡化時，受命照料他的易川便連忙通知了明理長老，但由於惡化速度太快，當前者趕到的時候，四執事長已經無力回天。

    三位掌教，兩位平常不管事但地位極高的長老共同確定的東西，自然無人懷疑，也不敢懷疑。於是要求將易川西西治罪的聲音，又以極快的速度消失。最後，觀里為四執事長舉行隆重葬禮，遺體葬在只有為道門做出巨大貢獻的人才能葬入的登道台峰下，並建塔立碑刻下其生平事跡，供弟子朝拜，這件事便算徹底過去。

    從悲憤中走出來後，年輕的弟子們便將目標轉向了造成所有事件的神殿。於是，這座歷經兩千年風雨洗滌的古觀，開始罩上了一層暴風雨來臨前的沉悶壓抑。

    所有人都知道，神殿在一步步逼近，雙方的大規模戰鬥，總有一天會發生。而到了那一天，將會有更多的人流血，甚至死去。

    但害怕的人並沒有多少，因為他們是道門聖地的弟子，這個身份對他們來說，無疑是一種榮耀，所以為了捍衛道門的尊嚴，他們甘願為此而戰。

    而在葬禮結束後，本就很低調的易川西西更加低調了，整日只呆在樹林小屋，不再去任何地方。

    …………

    …………

    帝國西南邊境，某片連綿起伏的大川。

    近四個月前的某天，這裏發生了天地異象：據說那個雷電交加的夜裏，一道極其恐怖地閃電劈向了某個地方，一陣地動山搖後，大川深處突然爆發出一道金光，將半邊天照射得如同白晝，宛若天神下凡。

    當天夜裏便有修行者冒雨進入，最後帶出了更為轟動的消息：那道極其粗壯的恐怖閃電，將一座雲霧繚繞的尖峰劈成了兩半，而那耀眼的金光，便是從一分為二的裂縫深處傳出。

    於是，帝國西南的修行世界沸騰了，並且很快便蔓延了整個帝國。一時間，原本人跡罕至，野獸橫行的無盡山脈變得格外熱鬧了起來，無數修行者從帝國各處蜂擁而至，螞蟻一般踩遍了每一座山頭。

    人與人，或與獸的戰鬥也因此而源源不斷的發生着。

    縱然都知道那金光深處定然藏着什麼稀世物品，卻始終沒人能真正進入其中，因為一旦有任何生命氣息接近方圓數百丈，金光便會驟然暴漲，向進犯者施以重壓彈回。幾個月來，已經有不少自命不凡且膽識過人的修行者栽在了這兒，身受重創，有一些更是命喪當場。

    有了這些人血淋淋換來的教訓，人們自然不得不冷靜下來，鮮有人再敢不要命的往裏沖，從而開始了等待。

    因為金光正在一天天減弱。

    只有金光完全消散時，才是真正沸騰，或者說血腥的時刻……

    儘管很多人知道即使那一刻到來，也沒自己什麼事，弄不好還會搭上性命。然而對未知事物好奇本就是人的天性，所以也並沒有多少人甘願就此離開。

    隨着匯聚到這處不知名大川深處的人越來越多，一些名聲顯赫的人或者勢力，也逐漸被人認了出來。其中最為醒目的，當屬佛教聖地觀龍寺，以及少有人知，但知者皆聞之色變的神苑，還有更讓人恐懼的神殿。

    發現這兩個地方都有人來後，不少人開始尋找另一尊龐然大物：道天觀的身影，然而讓人略微失望的是，這個象徵着道門至高存在的地方，似乎並沒有人來這裏……

    於是知道一些內幕的人，開始忍不住為道天觀惋惜。而帝國歷史最長的道門聖地，被壓製得縮在靈山不出，對有的人來說則喜聞樂見，再於是，各種各樣的流言開始流傳。

    有人幸災樂禍，自然便有人憤怒，那些同為道門所屬的人，固然不敢因為心目中的聖地而去觸怒神殿，但對這類人卻沒什麼忌憚，所以各種各樣的摩擦時有發生，並逐漸有向武力衝突升級的趨勢……

    陳曼曼四人自然來了這裏，而且是先於觀龍寺與神殿的人趕到。只不過他們這一路並沒有引起注意——因為他們脫下了象徵道天觀身份的道袍，換上了尋常的裝束，隱藏在某處不顯眼的地方，等待着某一刻的到來。

    這麼做自然不是怕神殿，而是要在關鍵時刻出手必得。除此之外，還要打神殿一個措手不及。

    以大師兄陳曼曼的行事風格，自然不會讓仇人好手好腳來了，又好手好腳回去……

    吳三省很躍躍欲試，如果不是有陳曼曼的壓制，他恐怕早就忍不住衝進神殿的人所在之處大殺特殺了，儘管他其實沒有殺過人。一路上也屬他最為活躍，但在三人眼裏卻是惹人煩。

    所以此時某片樹林裏，他已被三人孤立了出來，正百無聊賴的東張西望，無論說什麼，靜坐一旁的三人也不理不睬。

    忽然，樹林裏出現了一道嬌小的火紅身影，速度頗快的往前方跑去。

    見得此狀，無聊得實在透頂的某人不由眼睛一亮，熱切揮了揮手打着招呼道：「嗨小妹妹，這麼慌裏慌張做啥啊，這不是還沒到時候麼。」

    那火紅身影頓了頓，然後滿臉戒備疑惑的望了過來，同時露出來的，是一張精雕細琢的漂亮臉蛋兒。

    吳三省眼睛更亮了。

    這麼精緻的女孩兒，在這深山老林中實在是個稀有品種，他那張臉當下便笑得格外燦爛起來，結果便是兩隻眼睛眯得都快要看不見了。

    身為觀主親傳弟子，他的秉性着實讓人無語。

    紅衣女孩眉頭皺了皺，顯得有些生氣，但很快那淡淡地驚慌神色便再次浮現，沒有理會這個胡亂搭訕的瘋子，轉過頭便要離去。

    吳三省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於是笑着的同時人也追了上去。

    「滾開！不然我不客氣了。」紅衣女孩停步轉身，看着他怒喝道。

    厚顏無恥的笑了笑，吳三省攤了攤手表示絕無惡意，腳卻沒有停下。

    「你夠了，再胡鬧就把你送去那個地方當內線。」就在紅衣女孩忍不住將要動手的時候，陳曼曼忽然平淡說道。

    身形顫了顫，吳三省連忙停下步伐，他自然知道大師兄說的那個地方是什麼地方——真要潛入那個地方當內線，首先要做的便是割了某玩意兒。

    紅衣女孩下意識順着聲音望了過去，當看見陳曼曼身旁的莫末時，她先是楞了一下，隨即臉上一喜，略微激動問道：「你們……是道天觀的弟子？」

    吳三省臉色微微一變，眼神瞬間變冷下來。

    三人同時睜開眼睛，望向道出他們身份的紅衣女孩。

    感受到四人的敵意，紅衣女孩神情不由一變，連忙解釋道：「我……我沒有惡意。」

    「你是什麼人。」陳曼曼淡淡開口道。

    紅衣女孩抿着唇想了想，道：「我認識易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