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測測的聲音極其難聽,像是一個即將斷氣的人在吹奏一根破了膜的笛子。不僅刺耳,還極其渙散,根本聽不清說了什麼。
縱然經歷過不少你死我活的場面,但聽見這聲音的瞬間,兩人心裏皆升起一絲冰寒涼意,繼而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易川閃身擋在西西身前,凝重望着懸浮屍體上方的黑葫蘆。
聽不清說了什麼,聲音傳來的地方卻很明顯——並非由任天行屍體發出,而是從這隻從小伴着他長大的黑葫蘆里傳出。
「靈印……念師的靈印……嘖嘖……這可是個好東西啊……」
沒過多久,極度沙啞殘破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緊接着,黑葫蘆亮起一陣極其微弱的黑光,同時緩緩旋轉起來。
一絲黯淡黑氣順着葫蘆口源源不斷冒出,呈線狀逕直蔓延向任天行印堂之處,漸漸匯聚成一道嬰兒般大小,極其模糊的人影。而在這時,任天行的屍體也奇特的開始散發出一陣淡淡熒光,並逐漸向印堂匯聚而去。
片刻後,從各處匯聚而來的熒光達到了頂峰,將整間屋子照射得極為明亮起來。同時,一絲極其細小的白光,像只水裏的小蟲子一樣開始在任天行印堂處遊動,所過之處,皆留下與之色澤一樣的痕跡。
而隨着它不斷來回遊動,一枚極其複雜的印記也開始緩緩成型。
兩人神情很凝重。易川有心想要阻止,但詭異至極的氣氛,滿心的冷意,使得他根本不敢出聲阻止。
如果任天行畢生修為所化的靈印被人取走,事情便沒了任何隱藏的可能,就算那隱藏在暗處的人有心掩蓋事實真相也無從下手。
緊張思考片刻後,他心突然一橫,拉着西西往屋外竄去。
既然有這個詭異的東西吸取任天行靈印,那便索性將觀里長老召集過來,把一切都推到這東西身上!
然而身形剛至房門,一股無形力量便陡然翻湧而至,將兩人緊緊縛起動彈不得。
「桀桀……這是想逃出去叫人來收拾我嗎?」陰邪笑聲仿佛貼着兩人耳邊響起,那道森寒聲音戲謔說道:「小傢伙,栽贓嫁禍可不道德哦,要真這麼做了,你們便也陪着這人一起去死吧。」
壓下心中恐懼,易川顫聲問道:「你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東西……?老夫是人!」
說話間,任天行印堂處的熒光已經完全斂至那枚玄奧靈印當中,然後緩緩脫離,緊接着被一絲黑氣纏繞着飄動起來。
眼前一閃,那個嬰兒般大小的模糊人影便拽着靈印飄至易川身前,臉部位置蠕動幾下,似乎是露出了一個笑容,陰測測笑道:「若非本……若非老夫相助,你怎麼可能這麼輕易便殺掉這人?若非有老夫能量的幫助,這些年你又怎麼能一次次在死亡邊緣活下來?桀桀……幫了你們那麼多次,你卻叫老夫是東西,這且便罷了,你還想栽贓嫁禍叫人來收拾老夫?現在的後生吶,着實不知道知恩圖報啊……」
易川倒抽一口涼氣,好片刻才反應過來,問道:「你……你是那個葫蘆?」
模糊身影笑道:「你看老夫像葫蘆?那是我的藏身之所。」
緊握了握西西有些微涼的手,易川再問道:「你跑出來究竟想做什麼?」
「不想做什麼,只是收取一下靈印而已,現在的老夫需要這個東西,當然若非如此,老夫也不屑於讓你們看見我,最多只是偶爾用葫蘆幫一下忙,順便吸點人氣精元。當然,如果你們想把老夫說出去的話,老夫也會拉着你們一塊墊背。」
「你究竟是人是鬼。」兩人同聲問道。
極為難聽的笑了幾聲,那聲音說道:「這你們管不着,只要不將我說出去就是了,往後再有危險的話,老夫也會繼續幫你們。」
西西低聲說道:「既然前輩已經現身,那便自行離去吧,我們會當做從未看見你,你也別再來打擾我們。」
「小丫頭倒是聰明得緊,不過……我暫時還不能走。」
西西蹙起了眉。
「看」着面有懼色想要擺脫他的兩人,那聲音又笑了兩聲繼續說話,然而剛說出一個字,聲音便戛然而止。
隨即它快速分散成黑氣往黑葫蘆鑽去,一同消失的,還有那由任天行修為所化的靈印。
易川眉頭皺得極深。
誰能想得到,這些年對他們產生了很多助力的黑葫蘆,竟然隱藏着一個……鬼,而且還是個一看便極其陰邪的鬼?
胸口處傳來的淡淡暖意,使得易川清醒了些許,下意識隔着衣襟摸了摸。
衣袋裏放着的,是離開水洛城那天,林月月塞給他的手珠,他沒有戴着,卻一直貼身帶着。
不知原因的忽然想起驕橫的林家大小姐,他心裏對先前那幕的餘悸也消散了些許。
伸手撫了撫西西有些涼的額頭,易川微微一笑安慰道:「不怕,有我在。」
西西衝着他撅嘴一笑,顯得很俏皮,但又有些勉強,或者說擔心。
靈印已經被取走,想要遮蓋事實已然不大可能,更何況那個伴着他們一路走來的黑葫蘆,還突然發生了這種變化。
事情已然超出他們之前策劃的範疇。
互相對笑着細聲說了幾句沒有實質內容,但能緩和緊張氣氛的話後,西西不顧易川反對,重新撿起了掉落在地的黑葫蘆,隨後兩人走出房間來到院子,易川再次取出傳信火焰,想了一會伸手準備拉開引信。
任天行已死的消息自然瞞不了多久,而且時間拖得越長,對兩人就越沒有好處。就這麼逃出道天觀也不可取,且不說往後會成為逆徒,無論走到哪都會被天下道門追殺……現在能否下山都還需要畫上一個大大的問號。
而且一旦做出類似舉動,無疑就告訴了所有人,任天行為他們所殺。
所以無論結果如何,將之前的計劃延續下去,事情才或許會有轉圜的餘地。
手剛觸碰到引信還未拉下,苑門便嘎吱一聲被推開。
兩人先是一愣,接着心裏一緊。
夜風順着苑門而至,拂着兩人的臉龐,吹起西西兩鬢的黑髮。
似乎只是一陣風,吹開了或許是沒關嚴的門。
易川深吸一口氣,凝神望着苑門不說話。先前還有些忐忑的西西,這一刻反而平靜了下來。
「唉……」
良久,一聲嘆息在苑門外響起,緊接着,明理明沖二人走了進來。
易川心裏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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