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羽和項金城帶着一隊捕快來到城北,沿河邊向東走去。路上行人漸漸稀少,轉過五城兵馬司,就可以望見小北門的城樓了。
河岸拐彎處有一座廢棄的鐘樓。
塔頂不時飛進飛出各種鳥雀。
再接下去靠近城牆根就是黑烏烏棚戶區,低矮陰暗的房子,一間挨着一間,連綿不斷。眾人走下街道,地上濕漉漉、滑溜溜的,牆角堆着吃剩下的殘湯剩飯。偶爾跑過一兩隻皺巴巴的野狗。整個街頭瀰漫着一股酸酸膩膩的怪味。項金城跟過來,一肚子埋怨,說:「小唐,我真不明白,幾位大人是怎麼想的?幹嘛到這個破地方來?這兒又髒又差,怎能窩藏罪犯?」
唐羽不願與他爭論,就叉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幾位大人這樣安排,自然有他們的打算。再說,城裏別處不也搜查着嗎?咱們猜不來意圖,一心一意執行就是了。」
「你總會討好上司。」項金城陰陽怪氣。
「看你說的,咱一個當差的,拿着朝廷俸祿……」唐羽搖搖頭,說:「你不聽上峰的指派還能聽誰?」
項金城皺眉:「他娘的,早上起的早,又趕了這半天路,肚子真有點餓了。上哪找口吃的?」
「這地方哪有飯館?」
幾個人說着話,來至貧民寮街心。項金城、唐羽立住身,將一隊捕快分散開,每兩個人負責一條巷子,要一戶一戶地查起。
唐羽分派完,自己下了街,踏着泥濘的巷道朝前走。兩邊木板房子歪歪斜斜,門窗透風,地上的陰水溝里積滿了臭水,氣味難聞。他一家家敲開門,查了有十多戶,這些住戶大多是外地人,有皖南的,湖廣,還有幾個河北老客,平日裏以撿拾破爛為生。屋裏髒亂不堪,屋外院子裏堆着形形色色的垃圾。有的人家兩夫妻年歲不大,竟生有五六個孩子,見陌生人來,相互擠在一起,小臉黑漆漆的,簡直辨不出眉眼!
這道巷口最後只剩下一家了。
木門板被太陽曬得發白,漆皮剝落,門框上招搖着過年時張貼的褪了色的紅對聯門神。
唐羽耐着性子,抬手拍了拍門板。
過了會,門板吱呀一下向兩邊徐徐拉開,出現在門背後的是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女子。柳眉杏眼,麵皮白淨,一頭細密的烏黑長髮在頭上松松挽了一個髻。穿着一身石青布裙,腰系絲絛。生得甚是嫵媚苗條。唐羽料不到在這樣污濁的地方竟還能見到一個如此俊俏的姑娘,不覺發呆,無言以對。
女子莞爾一笑,說:「官差到此,有什麼事嗎?」
「例行公事,下來查一查。」
「那就請吧。」
姑娘開了門,身子微側,閃在一邊。唐羽邁步進院,禁不住又打量了一下她的五官,驀然之間,身子像遭遇了雷擊一樣,內心狂跳不已!她,這姑娘,不就是那天夜裏被殺死在紫竹林內輕遠侯府的那位白衣女子嗎?
女子察覺他的神色異常,問:「這位差爺,你怎麼了?」
「是你。」唐羽抑制不住興奮。
姑娘納悶了,眸子上下一掃,說:「我們認識嗎?」
「幾天前的一個夜晚,在通惠橋下樹林的破敗古宅子裏,你身上中了暗器、又吃了一刀。當時你不是死了嗎?」
「你才死了呢。」
「哦,對不起,我說錯話了。」唐羽有些不安,賠罪說:「怪不得我們後來再返回去沒有找見你,原來是你自己甦醒走掉了?那麼,你能否告訴我,那位翰林院編修柳余恨又是誰殺死的呢?」
「我聽不懂你的話,沒頭沒尾,你一定是認錯人了吧?」姑娘一口回絕。
「不會的,那晚上的月光很好,因為是我替你收拾的,檢查傷勢。我特地留意了你的臉。」
姑娘撇撇嘴,揶揄說:「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模樣長的相似的人有的是啊。」
「這倒也是。」唐羽點點頭,說:「不過你們兩個的樣子實在太像了?」
「我再說一遍,我不認識你。也壓根沒去過那個什麼侯爺府。」姑娘立在院中,輕舒玉臂,抬手動足,說:「假使如你所說,小女子幾天前受過重傷,那除非是神仙,否則誰也不可能這麼快就痊癒。對不對?嗯,官差大爺,你來看看,我像是一個負過傷的人嗎?」
「這個……」
唐羽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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