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下起來就停不下。
火山口附近本來就多雨,因為空氣成分中含有大量硫化物,下的雨也是酸雨。連着幾天的雨下起來,很多設備都被腐蝕了。
本想等雨停了再下火山勘測的攝製組一片愁雲慘澹。
火山頂堆積着厚厚的火山灰,經過雨水沖刷,變得極其鬆軟。而想要下火山口,必須在口外打樁,可是以現在的土質條件,打樁很難牢固,稍有不慎就會造成樁釘活動,發生危險。
「怎麼辦?老大?」
大家都看向寧勛。
本來打算在山頂駐紮一個月,這都過去了一個星期,山頂除了雨就是霧,他們帶上來十五台高清攝像機,儘管用防水布裹了又裹,還是損壞了七台。
再這麼下去,還不等下火山,所有設備都不能用了,他們還能拍個毛?
在火山口駐紮的第九天,雨勢漸小,寧勛終於下定決心,讓全組人員準備下火山。
他們在來馬魯姆火山之前已經做了充分的功課。
從火山口下去,四周崖壁陡峭,只在距離火山口三百米左右的地方,有一塊大約兩平方米的平地緩衝。想要讓大部隊下山,必須先派遣一個先鋒用吊索下山,然後在那塊平地固定好繩索裝置,架起滑索。
歷來火山探險隊都會選擇這條下山路徑,也是唯一的方法,他們甚至能在火山口旁找到以前探險隊留下的絞盤固定痕跡。
既然方法已經確定,現在就剩下最關鍵的問題。
誰去做那第一個下火山的人?
大家不約而同將目光移向隨行的八個安保人員。
一個人從安保人員的帳篷中走出來,雨霧中,只能看到高挑的身影。
「我去吧。」
簡單三個字,讓其餘安保人員全都鬆了口氣,卻讓不遠處的喬楚倏然回頭。
梁以初能從墜落的直升機中全身而退,已經給攝製組中的工作人員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對於這種超神般的存在,這種艱巨的任務,除了他,還有誰敢上?或者說,還有誰比他更有資格?
絞盤固定,繩索放開,幾個助理開始幫梁以初往身上捆縛安全鎖。
喬楚站在旁邊安靜看着,半晌,忽然衝過去。
整個攝製組的人為之一愣。
身上穿着防酸雨的衝鋒衣,喬楚帶着大大的雨帽,半張臉都被帽檐掩住,雨滴沿着雨帽滴落,襯得她的臉愈發白。
她站在梁以初面前。
所有人注視着她,除了少數的諸如沈岳之和小袁等人,幾乎都流露出不解的神色。
喬作家這是怎麼了?
「我……」
正在給梁以初穿裝備的兩個工作人員都回頭看喬楚。
梁以初垂眸,也看着喬楚。
「我檢查裝備!」喬楚低頭走上前,作勢在梁以初身上拉了兩下,如果沒有注意到她那雙微微發紅的耳朵,似乎真的會以為她在檢查裝備安得牢不牢靠。
梁以初的眼睛裏瞬時盛滿笑意,目光隨着喬楚而移動。
「小心。」
喬楚終於沒忍住,在梁以初即將下火山口時,小聲說了一句。
風聲,雨聲,還有火山口的岩漿湖活動聲,似乎淹沒了這並不起眼的兩個字。
然而穿着防護服和護目鏡的男人,唇角還是揚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絞盤轉動,拉着梁以初的繩索一點點放開。
梁以初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火山口。
下降的過程並不如想像的輕鬆,梁以初身上帶了無線對講機,但是在他下降到一半時,對講機忽然失去了信號。
「怎麼回事!」寧勛皺眉,讓工作人員迅速排查。
「老大,不是我們這邊的事,可能是下面溫度太高,還有硫化蒸汽,讓對講機出故障了。」
「不是讓你們買最好的對講機麼!」
「就是,就是最好的啊……」攝影助理小沈快被寧勛的表情嚇哭。
失去了聯絡,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
不知道梁以初在下面的情況,便不能確定什麼時候該放絞盤,什麼時候該停下,稍不小心,該放的時候不放,該停的時候沒停,就會置梁以初於危險境地。
「老大,吊索好像,好像卡住了……」負責操控絞盤的人忽然一臉驚慌,發現沒法再轉動絞盤。
寧勛臉色微變,衝到火山口。
「梁以初!」
接連叫了幾聲,下面都沒有回應,抑或回應了,但是因為風聲太大聽不見。
吊索被卡住,梁以初究竟遇到了什麼?
沒人知道。
因為不清楚情況,操縱絞盤的工作人員手足無措,不敢再輕易動絞盤。
「再拿一套吊索裝備,我下去看看。」寧勛沉聲道。
「寧導演,還是我們下去吧。」安保人員中的黑臉站出來。
「老大,絞盤力量不足以承受兩個人……」小沈提醒。
寧勛咬牙,「閉嘴,快拿吊索!」
知道寧勛這是又被逼急了,沈岳之忙出言相勸。
「寧勛,你冷靜一點。」
寧勛吼道:「冷靜?現在梁以初的吊索卡住了,對講又失效,不知道他在下面發生了什麼,讓我怎麼冷靜?我現在下去,也許還能把人撈上來!」
沈岳之不甘示弱吼回去:「也說不定你們兩個全都上不來了!」
就在眾人爭執時,小袁看到喬楚安靜地走到火山口旁,摸了摸那根拉住梁以初的吊索。
「喬作家……」
小袁正想上前將喬楚拉開,火山口太危險,喬楚身上又沒有任何安全設備,她就站在火山邊緣,看得小袁有點腿軟。
然而,就在小袁過去拉住喬楚時,沒想到一向性情平和的喬作家竟然連看也不看她,猛地甩手,一把將她推開了。
喬楚拿起那條吊索,臉色蒼白,眼睛卻極亮,好像她的全都世界,就只剩下眼前這條冷硬的繩索了。
在爭執中的寧勛和沈岳之也注意到喬楚的異樣。
「喬作家……」寧勛想要上前,卻被沈岳之攔住。
此時喬楚已經將那條緊緊繃住的繩索拿在手中。
接下來發生的一幕,讓在場所有人看得一頭霧水。
因為喬楚竟然俯身,側頭,令人費解地將耳朵貼在了那條繩索上,並且一下一下在繩索上敲擊,節奏十分有規律。
兩下長,三下短,接着還是兩下長,三下短。
起初喬楚的神色還很鎮定,可是當她如此重複了四五遍敲擊之後,眼眶卻漸漸發紅,拳頭握得越來越緊。
雨水打在喬楚身上,甚至直接落在沒有保護措施的臉頰上,可是喬楚卻不為所動,緊緊將耳朵壓在繩索上。
腦子反應快點的,如沈岳之和寧勛,此時已經明白過來喬楚在做什麼。
固體傳音,她是想用這種方式與梁以初取得聯繫。
可是這未免太匪夷所思了。
且不說這聲音能不能傳到梁以初那裏,就算傳到了,又能如何?僅憑几下敲擊,就能實現交流麼?又不是摩斯密碼!
不知道第幾遍敲打繩索,寧勛幾乎就要讓人將喬楚強行拉開,很怕再這麼耽擱下去,梁以初會更加危險,但喬楚的表情忽然一變,身體略微僵住,眼中卻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拉繩子!現在拉繩子!」喬楚對眾人大聲道,語氣中有些急切。
不及細問,寧勛當即命人拽住繩索,用力向上拉。
「好了,停下!」喬楚再次發出命令。
一長一短,三長兩短。時而側首傾聽,時而手指輕彈。
好像舊時的電報員,喬楚居然就用這種方式,與火山口內的梁以初交流起來。
「剛剛安保人員被山崖上的一塊石頭刮住了,現在已經解開。」絞盤終於又能動了,眾人神色略松,喬楚解釋,手心已經被冷汗沁濕。
喬作家怎麼會知道得這麼詳細?難不成真的憑藉敲繩子,就能和困在下面的安保人員隔空對話了?
幾乎所有人都發出這樣的疑問,只有小袁看着這一幕,忽然想到《荒島之戀》中的某個橋段!
小說里女主人公曾在島上的峽谷中發現了一株野番茄,在整天只能靠吃魚過活的孤島上,能找到番茄,簡直堪比發現億萬寶藏。女主想要採摘番茄回來種植,以改善兩人因極度缺乏維生素而引起的各種併發症,所以即使那番茄生長的位置在峽谷峭壁上,還是決定冒險嘗試。
星期五曾在峽谷中攀爬過兩次,只是沒有野番茄生長處那麼陡峭。他本想直接下谷,但是女主卻不肯,於是找來從海中衝上岸的繩子,編成長長的繩索,一端綁在懸崖邊的大樹,另一端拴星期五身上。
為了方便聯絡,兩人還專門花了三天時間,發明了一套敲擊繩索的暗號。
兩長三短,意為「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兩長一短,是說沒事,一長兩短,說明受了傷。
勻速敲擊是向上拉繩子,兩下兩下快速敲擊是停下。
小袁記得自己當初看到這段時,一直在吐槽作者的腦洞太大,根本天馬行空不現實,特工片看多了。沒想到,今天竟然見到了現場版!
一瞬間,想到書中關於這一段描寫的細膩文筆,小袁竟有種恍然的感覺。
星期五!
這個安保大帥哥,不會,不會就是星期五吧?
這也太離譜了!
絞盤和吊索裝置恢復了正常工作,原本所有人都鬆了口氣,然而,讓所有人心臟停跳的事,就這麼突如其來地發生了。
負責操作絞盤的工作人員忽然覺得手中一松,繩索另一端驟然放空,因為慣性,嘣的一聲,猛彈了回來!
絞盤迅速旋轉,往回收着繩索,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阻力。
一切都太突然了,讓人毫無防備,甚至在事情發生時,都沒有反應過來。
直到放到火山口下面的繩子被飛速旋轉的絞盤全部收回,最後,另一端本該連接這梁以初身上的繩索,只剩下一個空空如也的斷頭,所有人才感覺到呼吸停滯。
繩子斷了。
小袁倒吸一口涼氣,不敢置信地用手捂住嘴,接着立刻去看喬楚。
喬楚的狀態不太對,相比於其他人的吃驚錯愕,她竟然一點表情都沒有,只是用一雙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看着那繩子斷裂處,然後一言不發,去裝備箱子裏翻出僅剩的一套吊索裝置,穿在身上。
「喬作家,你要幹什麼?我會派人下去進行營救……」
「閃開!」微紅的眼睛圓瞪,喬楚直接將寧勛推開。
寧勛沒想到喬楚會有那麼大力氣,沒有防備,差點被推了個跟頭,一臉吃驚。
可是吃驚歸吃驚,他不能放任她胡鬧。攝製組裏已經有一個人出事了,他不能再讓跟組作家發生意外。
「喬作家!」寧勛再次攔阻。
這次喬楚卻沒有客氣,一把抓住寧勛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手掌用力,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吧聲,像是關節錯位的聲音。
寧勛就這麼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喬楚甩翻在地上。
攝製組的眾人:「……」
喬作家這是瘋了麼?!
剛剛那一聲,聽着就疼死了啊,寧導演能忍住沒叫出聲,真是一條漢子!
喬楚趁眾人呆愣的時機,幾步衝到絞盤旁邊,拽出斷裂的繩索,三下兩下系在身上的安全裝置上,也不管繩索有沒有金屬保險扣,轉身往火山口跑。
「攔住她!」寧勛從地上爬起來,大喊。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蒙蒙雨霧中,喬楚已經縱身一跳,躍下了火山口。
「絞盤!快,鎖住絞盤!」
工作人員連滾帶爬撲向絞盤,減慢繩索放開的速度。
「停住絞盤,把她給我拉上來!」寧勛臉色鐵青。
「老大,喬作家下落的速度太快了,如果立刻停住下放速度,恐怕她會受傷。」
寧勛眉頭緊鎖,似乎也沒有了辦法。
「老大,這繩子應該是被酸雨腐蝕才會斷。要是再派個男人下去,恐怕還是無法承受。女人可能還會好一點,所以喬作家下去,目前來看是最好的選擇了。」
沈岳之走過來拍了拍寧勛的肩膀,安慰道:「不要做最壞的打算,你還不了解喬作家。」沈岳之看向火山口,也在心中安慰自己。
她不會那麼容易出事的,那個梁以初,也不會那麼容易死。
很顯然,對於沈岳之的話,寧勛一個字都不信,但是也沒有任何辦法,眼下能做的,只有等待。
喬楚跳下火山口的一瞬間,立刻感覺到迎面撲來的熱浪。儘管帶了防護面罩和護目鏡,依然被火山口的濃煙嗆得咳嗽。
大喘着氣,喬楚努力向下看,滿眼霧氣重重,什麼都看不見。她下落的速度極快,這個時候,她什麼都想不到了,不管繩索會不會因此而經受不住她的重量,也不管會不會在降落中磕到崖壁受傷,她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只想儘快找到那個人。
她相信那個人不會就這麼死了,那是她的星期五,是從小獨自流落荒島還能活下去的人,是能像猴子一樣滿山爬的人。怎麼會這樣無聲無息地離開她呢?
「星期五!星期五!」喬楚叫了兩聲,聲音迅速被煙霧吞沒。
沒關係的,只要再往下面一點,就能看到星期五。
喬楚一遍一遍這樣告訴自己,咬着牙不讓眼淚流出來。
「星期五!」
沒有回應,沒有人影。
身體被蒸烤着,隨着不斷下落,距離火山底部的熔岩湖越來越近,喬楚的喉嚨被嗆得火辣辣的疼。
一路下來都沒有人,只在一塊凸起的石頭上看到了梁以初的護目鏡。
喬楚下落的速度越來越慢,很顯然,上面的攝製組已經控制住連接繩索的絞盤。
「喂,喬作家,你聽得到嗎?」
胸前的無線對講傳來聲音。
「喂,喬作家,你找到梁以初了嗎?」
喬楚沒有說話。
「喬作家,如果再聽不到您的回應,我們就要收回繩索了。」
喬楚手上拿着梁以初的護目鏡,閉上眼,忽然不再感到害怕,心情異常平靜。
如果星期五已經死了,該怎麼辦?如果真的再也看不到那個人,該怎麼辦?
喬楚低頭看了眼綁在身上的安全鎖,下意識摸了摸。
想到這三年來無時無刻不籠罩在自己心頭的恐懼和孤獨,喬楚忽然覺得,也許這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既然曾經同生,共死又有何妨?
一個瘋狂的想法突然冒出來,對喬楚來說好像變得越發有吸引力,像□□一樣開始緩慢浸透她的大腦。
那不斷翻滾,散發着火光的熔岩湖,似乎從沒有像此刻這般令人痴迷。
就在喬楚的手不受控制地去解安全繩時,一個聲音忽然在大腦中響起來,喚回她僅存的一絲理智。
如果她死了,小島該怎麼辦?
難道要小島做孤兒嗎?
活着會失去所愛,死了又要骨肉分割,喬楚一時間陷入兩難的境地,終於崩潰,孤身一人懸在火山口中,大哭起來。
「怎麼哭得那麼傷心……」
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聽起來有些沙啞。
「不要哭了……」
喬楚頓時愣住了,停止抽泣,循着聲音望過去,壓抑在心中的情緒頃刻間爆發出來!
她就知道,他不會死!他不會這麼容易死!
梁以初此時只是用一隻手扒住一塊突出的岩石,護目鏡和防護面罩都不見了,被硫化氣體嗆得睜不開眼睛,神智也不是很清楚。
那塊承載他全部重量的岩石,四周不停落下細小的砂石,似乎隨時都能脫落崖壁,將梁以初送入深淵。
「星期五……」
喬楚距離梁以初還有一段距離,大概在她左手邊三米,只是伸出手,根本無法夠到梁以初,而且光是收放繩索,也沒有任何用處。
梁以初所抓住的那塊岩石,周圍沙粒滑落的速度越來越快,隱約有鬆動的跡象。
喬楚心臟快要停跳,電光火石間,按下無線對講。
「我找到人了,再放繩索,三米距離,快。」
上面焦灼等待的攝製組終於聽到喬楚的回話,而且聽她的聲音似乎還很平靜,便以為梁以初應該沒有什麼大礙,激動得立刻旋轉絞盤,下放繩索。
喬楚再次下落,三米左右之後又停住。
此時梁以初距離她更遠了,不僅左右相隔三米,上下也有了距離。
喬楚一秒鐘都不敢耽擱,在下落的過程中,就摘掉了手套,纖細的雙手直接扒住滾燙的火山岩壁,開始往上,向梁以初的方向爬過去。
因為繩索放開了三米,她反向上爬,便不會再受到繩索的制約,能到梁以初的身邊。
但是這一路的過程實在是艱險,崖壁陡峭不僅難以攀援,被熔岩湖烤得溫度極高的土石,更是讓人受不了。
受不了也沒辦法,攝製組配備的手套並非專業攀岩手套,摩擦力不夠,容易打滑,喬楚不得不脫下手套。
咬着牙一點點接近,終於距離梁以初還有一臂的距離,而喬楚本人,則像一隻壁虎,緊緊貼在崖壁。
「星期五,拉住我的手!」
喬楚向梁以初伸出手。
梁以初閉着眼,沒有反應,似乎僅存的意念,全部用來抓住那塊岩石了。
「星期五,乖,聽話,抓住我的手。」
喬楚還想再靠近星期五,可是她只要稍微有所動作,梁以初身邊的土石就會掉落,她怕這樣會加快那塊岩石的鬆動,不敢再輕易過去。
「星期五,你只要伸手,就能抓住我了……」喬楚急得快要哭了,眼睛不停往梁以初抓的那塊岩石看,嚇得不敢呼吸。
然而還不等她說完,最讓她害怕的事發生了。
岩石似乎終於到了承受極限,從崖壁中脫落!
「不!!」
喬楚大腦一片空白,就在梁以初跌落的一瞬,腳下在崖壁上用力一蹬,毫不猶豫向梁以初撲過去,一把抓住他的手。
喬楚感覺身上的繩索將自己狠狠一拉。
兩人一起被繩索盪出去,重重摔在另一邊崖壁。
喬楚被撞得胸腔劇痛,手心打滑,沒抓住梁以初的手。
心臟直墜谷底。
喬楚的頭皮發麻。
沒有抓住他……
她太緊張了,以至於那一瞬被恐懼湮沒,竟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
梁以初在關鍵時刻清醒過來,及時抓住喬楚的手腕。
還不等喬楚感覺到負重,他迅速蹬住腳下一塊橫出的石頭,單臂抓住半截枯枝,引體向上,爬到與喬楚同樣的高度,然後伸出手臂將人攬住,牢牢抱緊。
吊索承受兩個人的重量,下落的速度越來越快。
梁以初將喬楚護在懷裏,不讓她被山石刮碰到。
守在火山口的攝製組猜出情況,配合收放繩索的速度。
「快三百米了,放慢點,他們大概快要觸到平地了,注意緩衝!」
控制絞盤的工作人員滿頭是汗,等到最後絞盤終於停住,一切歸於靜止,他幾乎是虛脫地坐在地上。
寧勛鬆了口氣,無力地沖沈岳之笑了笑,「他們應該是平安了。」
喬楚和梁以初落到平地時,還保持着相擁的姿勢。
過了很久,喬楚才意識到,他們已經脫離了陷阱。
抬起頭,正好與梁以初的雙眸對視,一陣後怕襲上心頭,喬楚卻說不清楚是害怕還是慶幸,抑或是興奮。她只是摘掉防護面和護目鏡,扔在了地上,然後捧住梁以初的臉,踮起腳,用力親吻了上去。
淚水滑落,唇邊卻是溫暖的觸感。
他們所在的平地距離熔岩湖只有幾十米,火紅色熔岩湖照亮了兩人的身影,鑲嵌在護目鏡上的迷你攝像機還在工作,記錄着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冒險。
然而作為事件當事人的喬楚和梁以初,卻無心欣賞這被稱為世界十大奇景之一的壯觀美景。他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
在馬魯姆火山熔岩湖畔,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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