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倉促,氈房裏的吐蕃人很快被清理乾淨。幾個興胡打扮的漢子從氈房裏走出來的時候,都是一臉的不爽。
肯定是沒法高興得起來,正在女人柔軟的肚皮上馳騁,忽然身下的女人就被人砍死,這種造孽的事情也就這個瘋女人能幹得出來。
殺人埋屍清理痕跡是他們的老本行,很快吐蕃人的痕跡就被清理得乾乾淨淨。而他們則是穿上了吐蕃人的衣服,臉上塗了些油彩,看起來和紅臉的吐蕃人一般無二。
這沒有什麼難的,他們本來也並非是真正的興胡商人,而都是安西的漢家子,將軍手裏的一股神秘力量。唯一的一個興胡,便是他們的首領,這個姓米的瘋女人了。
他們和安西新軍一起組建,個人各項素質比安西新軍還高一大截,馬璘將軍訓練出他們這一批人來,為的就是派往各地做密探,為安西軍提供情報。
為了訓練他們這些人,馬璘將軍也是耗費了極多的心血。安西知道他們的人並不多,只有封大夫段君子和馬璘將軍三人。
馬璘將軍那些嚴苛的訓練法子,不知道是如何想出來的,每一項練起來都極為辛苦。這個姓米的粟特胡女雖是一介女流,在訓練中竟然是超過了他們所有人,最後被馬璘將軍親自任命為首領,統一管理五百名安西密探。
明年將要兵發羌塘,這一點在翻越冰達坂之前馬璘將軍已經親口告訴了他們。他們這些人穿過白石灘來到這裏,就是要為大軍探聽消息打前站的。
因為目的是獲取情報,所以五百名密探中有幾十名胡人,而剩餘的漢家子,也都是通曉西域常說的幾種語言。
一個米國女人成為他們的上司,大伙兒自然是不服氣,可是挑戰者都敗在了這個瘋女人的手上,誰能有什麼辦法。
……
「你們是不是覺得我很掃興?很過分?」瘋女人轉過頭來,看着十幾位漢家子道。
眾人沒有說話,卻都是點了點頭。不敢說話,腹誹那是肯定的。
「其實也沒什麼,我剛發現這家的男主人就是我的仇人,這才出手殺他。十年前于闐南山羌族去于闐劫掠,我跟着父親正在絲路南道行商,剛好被他抓走。然後我就被這個羌人幹了,幹完之後被他賣到女肆里,被男人幹了五年,直到我遇到了將軍。」米雪捋了捋頭髮,淡淡地道。
她換了一身吐蕃女子的衣衫,雖然有些臃腫,卻依然美得動人心魄。她的官話顯然有些問題,雖也明白曉暢,這一口一個「干」字卻讓漢家子們臉紅耳熱。
她的語氣很平靜,身軀卻是在微微顫抖。顯然巧遇當年的仇人,此刻她的心情也是極不平靜。
「你是在女肆里遇到將軍大人的麼?他去那裏做什麼?」密探小隊的副首領,剛滿二十歲的蒲類縣少年趙揚問道。
「他來女肆,自然是想要干我的。」米雪瞟了趙揚一眼,淡淡地道。
「哦!」趙揚點頭,自己的臉卻紅了起來。
「幹了沒有?」一個漢家子在人群里低聲道,說完便把腦袋縮了回去,惹得眾人一陣鬨笑。
「你說呢?」米雪哼了一聲,淡淡道。
眾人相互看了看,心中各自有了答案。
馬璘將軍的浮浪之名安西無人不知,到嘴的肉難道會吐出來不成?
也有人想若是馬璘將軍當真做過那等事,如何能不給這瘋女人一個侍妾的身份,又怎麼會讓她這般出來出頭露面,那自然是沒幹了。
「好了,我爽了!開始幹活了!」米雪一拍長腿,站了起來。
漢家子們都是無語,這話說得不倫不類的。都明白她是吐出了心裏話心情舒暢,不過這用詞的確欠妥。畢竟是個粟特胡女,官話能說到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了。
這裏靠近白石灘,作為一個據點最好不過。再往下走不遠便是幾個吐蕃人的東岱,據將軍大人說乃是象雄故地。明年大軍兵發高原,主要的目標就是這一帶。所以他們必須要在大軍到達之前,把這一帶的情況搞清楚。
聽朗嘎說這裏不屬於任何東岱的範圍,那麼風險就要小很多了。將軍大人說過要穩紮穩打,不要太過冒險,以這裏為據點裝作吐蕃牧人,先偵察一下向南百里之地畫好圖形再做計較。
米雪無疑是個聰明的女人,五年前還在女肆被人欺辱,五年後卻成了一個軍中高手。即便是有和將軍的某種關係,能夠做到這一步也是不錯。特別是將軍大人講解的畫地圖的法子,因時間太過倉促五百密探中真正掌握的並不多,而做得最好的卻依然是這個米國胡女。
朗嘎家的氂牛和羊群都被趕出了山谷,留了幾個兄弟在山谷里,剩餘的全部跟着米雪和趙揚一起,跟着牛群和羊群向南而行。
南方就是象雄故地,是明年大軍上高原後騷擾的目標。
米雪坐在馬背上,不時拿着硬筆在紙上記錄着周圍的地形。偶爾想起將軍,她的嘴角便是泛起一絲笑意。
五年前被將軍帶出女肆的時候,他還不是將軍,而是一名小小的校尉。她這一身的本事,都是跟將軍學的。
將軍在河中立功回來後,似乎變了個人一般,竟然是幾個月沒有找過她,似乎忘記了她。最後她只好自己去找他,這時他似乎才想起了她。
從河中回來的將軍更加溫和,脾氣也不像之前那般急躁。雖說和以往有了不同,她卻是更喜歡了。
她雖曾淪落女肆,卻是個極驕傲的女子。當初的小校尉想把她帶回家中當做侍妾,可是知道他已經有不少侍妾之後,她便拒絕了。
後來他成為了左金吾衛將軍同正,又提過一次這件事情,她依舊是拒絕。
這一次,他封了侯。她再見到他時,他並未再提讓她進家門的事情。她有些失望,後來想想還是高興的。
若是她進了馬家,便失去了她的驕傲。若是她進了馬家,此刻怕是和他家裏別的那些女子一樣,已經到了遙遠的長安了吧。
既是如此,那便驕傲的在安西,保持這樣的距離吧。
手刃仇人,心裏的結已經打開。唯有驕傲,卻不肯放下。
只要是漂亮的女子,都能在床榻之上服侍他,而唯有她,能夠以這一種形式來幫助他建立功業。
遠處響起了蒼涼的歌聲,有牛群和羊群緩緩走近。一個臉上有着高原紅的吐蕃漢子笑着打着招呼,米雪的眼底現出一絲躁意,輕輕揮了揮手。
趙揚策馬而出,袖籠里飛出一道寒芒,直接射穿了吐蕃漢子的喉嚨。眼見着吐蕃漢子從馬背上跌落下去,米雪的眼中現出一絲快意。
當初翻山去夥同于闐南山羌人打劫的,便是這些傢伙,說不定當初便有這傢伙一份。既是吐蕃人,殺一個那就少一個。
趙揚跳下戰馬,從吐蕃漢子身上把短箭拔了出來。這種袖弩是安西密探獨有的,連新軍斥候也沒有。這可是真正的寶貝,是他們在羌塘活動最大的依仗。
又有幾個密探跳下戰馬,夥同趙揚一起快速處理了屍體,草原上已經看不到血跡,吐蕃漢子的一百多頭羊十幾頭氂牛加入了原來的牛群和羊群。
十月的高原,地上的積雪卻並不深。牲畜還能從積雪之下,找到大量的草根。安西密探扮作的吐蕃牧人緩緩向南,見到落單的吐蕃牧人就直接殺死,白石灘南側的山川河谷,也都被米雪一一記錄下來。
北庭將士的死對頭是西突厥各部,安西兵最大的敵人便是高原上的吐蕃帝國。漢家子們雖然覺得這樣殺人未免有些過了,可是畢竟是吐蕃人,再加上頭領米雪的堅持,自然是只能照做。
在安西新軍中,上司是有絕對的權力的,不聽命令的後果可是無人能夠承擔。
……
桑株達坂之下,田名遠無聊的扔了一塊石頭到雪溪裏邊。
天氣越來越冷了,已經十幾天沒有見到羌人來翻山,不知道是不是于闐南山的羌人已經被殺光死絕了。
這樣的日子,未免是有些無聊。冬季兵發高原是不可能的,要想賺取軍功就只能等到春天或者夏天了。
馬璘走得匆忙,沙盤依然是好好地放在營帳之內。雖然他們沒告訴田名遠他們大軍的計劃,可看了這麼久的沙盤,如今田名遠和馬勇馬強都已經猜出下一步將軍要做什麼。
這些安西軍的少壯派天不怕地不怕,只要跟着自家將軍,打到天邊也沒什麼。上次疏勒城北的戰鬥不算軍功也就罷了,畢竟勝得太過容易。這次兵發羌塘,料是不會有中官掣肘,到時候自然要顯一顯大伙兒的手段。
現在打仗是越來越容易了,說不定這一次能夠一直打到邏些去。積累足夠的軍功,等到河中軍鎮開設之後,就能得到更多的土地。
羌塘上的土地沒人稀罕,河中的沃土大伙兒可是見識過的。能夠得到幾百畝好田,也算是對得起祖宗,對得住子孫了。
正在想着,下方的山道之上,忽然出現了一個個人影。
田名遠目光一閃,立馬藏到了道邊,手上的硬弩指向下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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