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還真不少!」看着下面山道上越來越多的人影,田名遠手指放在望山之上,眼中現出詫異之色。
沿着雪溪邊的古道走過來的羌人密密麻麻,趕着的氂牛背上都是鼓鼓囊囊的,顯然是駝滿了東西。一千多羌人,其中有一半以上都是男丁,這在于闐南山羌人之中應該是個比較大的部落了。
這不是前往羌塘報信的羌人,這是一個完整的羌人部落的遷徙。安西軍大軍在于闐南山掃蕩這麼久了,居然還有這麼多的漏網之魚,這讓田名遠覺得極為不解。
在這裏設伏的目的,就是不讓一個羌人翻過這座冰達坂,既然羌人上來了,那還有什麼可說的。田名遠低聲命令下去,少頃,在氈帳內取暖的安西健兒們都跑了出來,跟着田名遠趴在地上,居高臨下的用弩箭瞄着下邊的羌人。
帶的弩箭足夠,一千多羌人,也不過是每人射死十幾人而已。這樣的戰鬥,委實沒有什麼懸念。
這個緩坡是天生的屏障,安西健兒們的帳篷搭在緩坡之後,羌人在下邊根本看不見。而在這個位置往下看,一切卻都是一覽無餘。
一個有着一千多羌人的部族,一般應該會有超過兩千的于闐奴隸,現在在隊伍里的只有羌人,一個于闐奴隸也沒有。顯然這些羌人逃得極為慌忙,才會捨棄這麼重要的財產。
這一條古道極為難行,羌人們一個個看上去極為疲憊,跟着氂牛慢慢向上走,都是顯得有氣無力。
快要到緩坡跟前,走在最前面的一個老者擺了擺手,羌人們忽然停了下來,拿出糍粑就着雪水開始吃了起來。
這個距離,雖然已經進入幾架巨弩的射程之內,卻在其餘弩箭的射程之外。田名遠神色凝重,緊緊地握着手上的硬弩,看着羌人們一點一點慢慢地進食。
反正獵物已經到了嘴邊,早晚都能吃下去。一千多個遠道而來的羌人,田名遠身邊有着百餘名最精銳的安西軍健兒,哪裏把他們放在眼裏。
羌人們吃得很是仔細,一頓飯吃了好長時間,吃飯之後,年輕的羌人男丁走到了隊伍前面,手上都是拿着武器。女人和孩子則都是留在原地,看着羌人最珍貴的財富氂牛。
田名遠微微皺起了眉頭,看着那位羌人老者費力的向前走着,老者身後的羌人戰士們卻都沒有移動。
「上面是哪位唐人將軍?可否容老漢說兩句話。」老者走到了緩坡之下,大聲喊道,一口官話居然是頗為流利。
「奪」的一聲響,一根弩箭釘在了老者的腳邊,田名遠放下硬弩,提着陌刀站起身來。
羌人戰士們擺出了一副戰鬥的姿態,他就意識到被發現了。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幾百名羌人男丁他還不用放在心上。
「有什麼話,你就說吧!」田名遠看着老者,冷冷地道。
羌人們見到了現身的田名遠,卻都沒有任何的驚訝。顯然對於唐軍在這裏設伏,他們也都是清清楚楚的。
那羌人老者咳了一聲,大聲道:「這位將軍是何名諱,在軍中身居何職?」
「某乃高昌田名遠,別的你就不要問了。有話直說,說完我就要動手了。」
老者點頭,道:「原來是田將軍。老漢想讓田將軍給個面子,容老漢一族過去。」
「你不過是個羌賊,有何面子可言!你想要過這座達坂,我想答應,我的陌刀也不答應!」田名遠冷冷一笑,虛揮了一下手上的陌刀。十幾斤重的陌刀在他的手裏,顯得極為輕巧。
「將軍,老漢年輕之時,也曾在蓋嘉運將軍麾下當過譯人,也算是安西軍一脈了。老漢後來**里繼承族長之位,這才離了安西軍。老漢族裏就只有這麼多人,自老漢擔任族長之後,便再也沒搶過一個于闐奴隸。老漢一族和別的部落是不同的,說起來老漢和將軍也是袍澤,還望將軍給老漢這個面子。」
聽了羌族老者的話,田名遠身後頓時有了一陣騷動。安西軍中的確是有譯人的存在,這些譯人少部分是漢家子,大部分卻都是各族胡人。聽這羌族老者的話,似乎一切都是真的。若是如此,殺他的族人未免有些太過殘酷。
田名遠看了看兩邊的山坡,冷哼一聲道:「就算你曾是我安西軍軍中譯語人,這個面子我也沒法給你。你覺得你有這個面子,我安西軍大軍就在皮山,你直接去皮山求個面子便是,何必費這個力氣來翻山越嶺?」
羌族老漢苦笑一聲道:「若是知道將軍在此擋路,老漢自然是要冒險去皮山求昔日袍澤了。如今我們已經到了這裏,已經不可能回去了。我們的食物已經快完了,將軍大人不讓我們過去,我們不等返回南山就要餓死大半。」
田名遠皺眉道:「多說無益。想要從我這裏過去,除非我死了。將軍大人給我的命令是一個人都不能放過去,看在你也是軍中袍澤的份上,我允許你的族人原路返回,這已是我能讓步的底線。」
「將軍大人果真不肯讓開道路,非要和老漢一族拼個你死我活不成?」
「你死我活?呵呵!」田名遠冷冷一笑道,「好大的口氣!這麼點兒羌人,也敢在我面前放肆!你死我活自然可以,不過是你死,我活!」
說着田名遠大手一揮,崩崩一陣急響,僅有的三架八牛弩同時發動,九根巨箭爆射而出,落到了羌人中間。
八牛弩巨大的力量,直接把幾頭氂牛釘翻在地,連同氂牛身邊的羌人也是被釘翻了十幾個。
羌人婦孺們頓時慌亂起來,前面的幾百羌人戰士卻沒有動,只是眼中都滿是怒色。
田名遠輕輕點頭,顯然這位老者極有威嚴,這些羌人也是訓練有素。看來這老傢伙在安西軍中當譯人,還是學到了一些東西。
「將軍,看在你是軍中後輩的份上,老漢不想與你開戰,莫非你以為老漢怕你不成?」老者回頭看了一眼,轉過頭來一臉怒氣地道。
「多說無謂,想要過去那就來吧!」田名遠冷冷一笑。
「好!你非要把我們逼上絕路,那也就怨不得老漢了。」羌族老者哼了一聲,忽然田名遠所在的緩坡兩側,緊貼着地面冒出一個個羌人戰士,嘴裏發着奇異的怪聲,跳蕩如飛向着緩坡上的幾座氈帳沖了過來。
原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些羌人已經從兩邊的雪山悄然逼近了緩坡。這些傢伙才是這個部落的精銳,在這麼高的地方行動自如,迅猛無比的從兩側包抄過來。
與此同時老者揮了揮手,緩坡下的四百多名羌族戰士同時加速,揮動着各種武器向緩坡發起了衝鋒。
之前他故意和田名遠說話,為的就是引起田名遠的注意,好讓他的這些族人儘可能的接近唐軍。曾經在安西軍中做過多年的譯人,他如何不知道唐弩的厲害?安西軍的軍令如山,所謂借道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之前都是緩兵之計,為的便是一擊得手,減少族人的傷亡。
見到田名遠變了臉色,羌人老者大笑道:「少年人,薑還是老的辣吧!死在老夫手上,你絕對不算冤枉,哈哈!」
田名遠沉着臉沒有說話,回首發出短促的命令。一百多安西健兒分成三部分,左右各有二十多人守在簡單的矮牆之後,其餘五十多人則是全部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向着下方衝來的四百多羌人開始射擊。
既然已經暴露,再隱藏就沒了意義,站起身來使用硬弩,重新上弦的速度要更快。
三段式的射擊被臨時改成了兩段式,二十多把硬弩居高臨下一次齊射,正仰面向上沖的羌人立馬倒了一大片。其餘的羌人大聲發出古怪的聲音為自己鼓勁,繼續向着山坡衝來。
那羌族老者手上拿着一根狼牙棒也跟着沖了上來,顯然也是一位力量驚人的好手。山坡頂部兩側衝來的羌人戰士各有兩百餘人,一個個高大強壯縱躍如飛,快速向着矮牆後的唐軍逼近。
矮牆之後,安西健兒們緊繃着臉,在馬勇馬強兄弟二人的命令之下射出一根根弩箭,把一個個羌人釘翻在地上。然而這些羌人極為靈活,速度又是極快,很快就逼近矮牆十丈之內。
羌人老者驅趕着族中男丁衝到緩坡正中,看到山坡兩側的族中精銳快要逼近,揮動狼牙棒磕飛了一根射來的弩箭,臉上現出得意之色。
「少年郎,對不住了。你若讓開道路,不就什麼事都沒了?哈哈!」
田名遠眼瞳猛然一縮,連八牛弩的弩箭都能磕飛,這老傢伙的力量該有多大!
心中雖然震撼,不過臉上並沒有露出來。羌人頂着唐軍的弩箭向上沖,健兒們快速的上弦,擊發,有條不紊的執行着田名遠的命令。
除了硬弩之外,每個人的手邊都還有一把陌刀。他們是安西軍精銳中的精銳,都是能夠在馬上舞動陌刀的好手,敵人真要到跟前,才是他們展露本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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