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長安城,在天子和眾臣照例去了華清宮之後顯得有些冷清。延康坊里進出的貴人家的豪華馬車,比起平日裏也是少了許多。
扶風侯府之外極為安靜,遠處的街角邊蜷縮着一個人影,不時打量着侯府的方向。
一個淡綠衣裙的小姑娘從侯府角門走出,左右看了一下,便向着延康坊深處走去。小姑娘秀眉微顰,似乎在想着什麼,從乞丐的身邊路過時,也未曾看上一眼。
乞丐慢慢抬起頭來,看着小姑娘遠去的身影,渾濁的眼底現出一絲莫名的光芒,悄然站起身來,也是跟了上去。
任何一個里坊都有貧民區,延康坊自然也不例外。乞丐跟着少女走了許久,眼前出現了一座大宅。
這是一處荒廢的大宅,不知是哪個曾經貴人的宅院,看上去極為荒涼。
小姑娘走入廢宅之內,走到一處水榭之畔,看着枯黃的蓮葉,呆呆地想着心事。
乞丐如幽靈一般竄了進來,站到了水榭邊上,看着水邊少女無暇的小臉,眼底現出一絲狂熱。
在長安城裏闖蕩了這麼多年,依舊是不得志,城狐社鼠里也沒混出什麼名堂,現在依然像個孤魂野鬼一般。不為別的,就為他喜歡做些花案,雖是身手不錯,卻沒有一個幫派願意用他。
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左右是賤命一條,他自己也不放在心上。
這樣的美食到了嘴邊,他哪裏會放過。就算對面的是大唐公主,他也敢照樣下手。大不了一死而已,他早就不把生死放在心上,又怎麼會害怕。
池邊的少女極為美麗,這麼多年他還沒有見過。來扶風侯府,本是想找扶風侯打打秋風,不過見到這般美麗的小娘子,打秋風的事情自然可以以後再說。
乞丐慢慢地走近水榭邊的少女,少女卻沒有發現,依舊是在想着心事。
大概她是在想她的情人吧,乞丐想着。思春的少女是最美麗的,縱然是尋常少女這種時候也會變得有幾分姿色,何況這個小丫頭本就極為標緻。乞丐心中一片火熱,自身後伸出手來便向少女抱了過去。
骯髒的雙手尚未觸及少女的肩頭,乞丐忽然感覺腰間一涼,頓時就僵在了那裏。
綠衣少女輕輕回過頭來,看着乞丐嫣然一笑,如花兒一般嬌艷:「你是叫宋威,是吧!」
一截刀鋒正插在他的腰眼上,刀柄被這個少女握在手裏。如果她把短刀抽回去,他立刻就會死去。
宋威無比絕望,然而卻不敢亂動,張了張口,聲音已是變得極為顫抖:「小娘……小娘子認識……我?」
「這麼說,我沒認錯人了。」綠衣少女嫣然輕笑,「很好,這已經是最後一個了。你自己送上門來,我也不用費心去找你了。」
說着少女皓腕輕輕一轉,便已擴大了宋威腰間的傷口,然後超出了短刀。頓時鮮血如泉噴涌而出,宋威悶哼一聲,用力想去捂住傷口,熱血依然是從指縫間流了出來。
「能夠……傷到我,小娘子你……厲害!你究竟是……誰?為何要對付……宋某?」宋威一臉絕望,艱難地道。
他這個時候如何不明白這是上了圈套,這個小姑娘竟然也是個練家子,而且還是位高手。雖說是猝不及防,可是以他的身手,能夠偷襲他成功的人還沒有幾個。
「我麼?扶風侯夫人楊幼娘。」綠衣少女淺淺一笑,極為動人。
「你是楊國忠的女兒!你為何要……要殺我?」宋威倒抽了一口冷氣,一臉的難以置信。
「因為我是扶風侯夫人啊。」少女輕輕蹲下身子,在池水中清洗着短刀,「你是來找我夫君麻煩的,不是麼?」
宋威臉上肌肉抽搐,嘶聲道:「我不過是想找故人要幾緡錢花而已,難道不行麼?小娘子何以下此毒手?」
由於心中激憤,宋威的聲音顯得極為急促。既然要死了,那至少要死個明白。
「若你真是我夫君故人,幾緡錢算什麼大事。可是惡客上門,我自然是要趕出去了。」綠衣少女淺笑道,「你敢來扶風侯府要錢,不過是因為手上有着我夫君一些把柄罷了。手裏有我夫君把柄的人不止你一個,如今他們都死了,你就是最後一個。」
「扶風侯當年殺過人,我是親眼所見!我守密這麼多年,難道還不值幾緡錢麼?」宋威嘶聲叫道。
「你都說是秘密了,就應該明白只有死人才是不會泄密的。為了我家夫君,你只好去死了。安心上路吧,有很多人陪着你,你並不孤單。」綠衣少女洗淨了短刀,站起身來看着宋威,咯咯笑道。
視野中少女依然美麗如花,卻慢慢變得模糊。宋威感覺力氣正在離開他的身體,心中無比絕望。
當年長安市上偶然看到的事情,卻在今日要了他的性命。他今日就算是沒有覬覦這個少女,這個少女也會去找他。
「楊國忠的女兒,為何竟然是個高手!」這是宋威心中最後閃過的一個問題。
然後他就無力的倒了下去,倒在了滿是枯黃蓮葉的水池裏。
「最後一個了,終於是結束了啊。我也該去見見師父了。」綠衣少女嫣然輕笑,身形如輕煙一般掠出,幾個起落已然不見。
……
荒涼的白石灘邊緣,一個小小的山谷之中,破舊的氈帳里有裊裊炊煙升起。
這裏遠離任何一個東岱,不受任何貴族的管束,在這裏日子雖是辛苦了些,卻勝在自由,不必受到任何人的約束。
因為貧窮,那些大人們也懶得理會這裏。即便是在贊普為了和唐人作戰而大料集的時候,貴人們也不會來跑這麼遠來徵收哪怕一頭氂牛。
來往此地的興胡商人是朗嘎最好的客人,他們從北方的突厥地翻越雪山而來,給那些大人們帶來各種昂貴的物品,這個山谷是他們穿過白石灘之後第一個能落腳的地方,到了這裏他們才能吃上熱飯喝上熱水,然後便又有幾天只能吃乾糧了。興胡商人對待朗嘎家裏的人們最為慷慨,在朗嘎家的人們招待之後,總要留下一兩件小東西作為禮物。據他們所說那樣的東西都很珍貴,珍貴到附近東岱的大人們也沒有幾個能買得起。
山谷很小,所以只有五座氈房,所有氈房裏的吐蕃人,都是朗嘎的家人。在這個靠近白石灘的小小山谷,他們過得很幸福。至少要比那些被附近東岱的大人們管着的人要幸福得多。
朗嘎坐在氈房之外,眯眼看着遠方的天空。兩個多月的時間沒有興胡商人經過白石灘了,昨天才剛剛有一個小商隊過來。這個商隊的商人很是慷慨,送的禮物很多,為了表示感謝,他把家裏年輕的女人都送了出去。如今那些興胡兄弟正在氈房裏和他的妻子女兒熱鬧,他這個主人自然是不好打擾。
一個身材高挑的女人從河邊走了過來,這是興胡商隊裏唯一的一個女人,長腿細腰很是漂亮,比他家的女人好看多了。可惜興胡沒有以妻女待客的規矩,這樣好看的女人他也只能是看看。
「朗嘎,我好看麼?」興胡女子見朗嘎在盯着她,走到朗嘎面前笑吟吟地道。
「比冰山上的雪蓮還要好看。」朗嘎大聲道。
興胡女子笑了,又向前走了兩步,伸出手來抬起了朗嘎的下巴。
興胡女子的胸部很大,比他家的女子都大,朗嘎看得很清楚。朗嘎心中一熱,反手就想去抱興胡女子。自己的妻子女兒都獻給他們了,這個女子就算是他們的回禮吧。
忽然朗嘎覺得頸間一涼,然後視線瞬間變得模糊。
興胡女子的胸很大,真的很大。
氈房之中,一個興胡漢子提着褲子走了出來,看到倒在地上的朗嘎,不由得皺了皺眉道:「不過是個牧人而已,為何要殺了他?」
女子把匕首籠入袖中,淡淡道:「別廢話,去把裏面的人殺光,這是命令!」
「現在去太早了點兒吧,有些兄弟還在女人的肚皮上呢。」
「你不去動手,老娘就幹掉你!」女子冷冷道。
「好吧!」漢子搖了搖頭,「反正將軍讓你負責這次行動,自然是你說了算。不過我還是不明白,你為何要着急殺這個牧人。」
女子冷笑道:「五年前將軍把我從女肆帶出來之前,問過我是願意在女肆里被男人干,還是願意跟他拿刀子殺人,我說的是,殺人!我已經練了幾年了,最想殺的就是那些想干我的男人!更何況這個想干我的男人還是個吐蕃人!」
漢子咧了咧嘴:「你又不是漢人,為何對吐蕃人這般痛恨?」
女子抬起短靴,狠狠地踩在朗嘎的腦袋之上:「當初把我抓走賣入女肆的就是吐蕃人,就是眼前這個吐蕃人!十年過去了,他早已忘記了我,我可沒忘記他!」
說着女子身子一閃,便衝進了最近的一座氈房。氈房裏頓時響起一陣驚呼,然後是幾聲女子的慘叫。
首領已經發動,那個漢子也不敢怠慢,立馬沖向了另一座氈房。
安西新軍的軍法可不是開玩笑的,將軍大人雖然寬厚,段君子對於敢於違抗軍令者可是毫不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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