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塔比之前的金塔要小得多,門前一片寥落。
「這銀塔也是試煉塔麼?」清月問。
「不是。」葉凊宸道,「剛剛煉成,還未來得及使用,有時間,你可以去看看。」
試煉閣中所獲頗多,亟需沉澱,清月也覺得,自己應該用不了多久就壓制不住修為了。剩下的時間,只怕都要在斷斷續續的閉關中渡過。
當務之急,是儘早將天問劍的傳承參透。
這卻不是別人能幫上忙的了,參悟也不止是沉思就能解決問題的。
現在奕園安靜的練了幾日劍法,心中依然一無所獲。她反覆回憶着傳承中看到的劍意,不論哪一個,都不是自己的劍意。使出來的時候,雖有三分意蘊,可總是不對勁的很。
傳承中看到的劍法,並不是適合自己的劍法。這其中,一定是少了一些什麼。
清月覺得,她要出去歷練。
葉凊宸看過她練劍,但他什麼也沒有說,連個建議都不提,更遑論指點,由着她自己胡亂折騰。
她要出去歷練,他也不反對,只是說好了,地點不能太遠。
作為嘉陵國僅次於帝京的城市,上陽城也有專門供修士歷練的地方。
比如這片洪澤山區。
第二日一早,清月在山脈外圍稍稍靠近內圍的地方了落下飛劍,停在一片林子裏。
天問劍自打她跳下飛劍,就開始喋喋不休的嘮叨。也不知是不是沉睡了數萬年,寂寞了太久,醒來的劍靈格外喜歡說話。
天問劍身邊還跟着一把紫色的小劍,巴掌長短,就如紫色的蝴蝶,繞着青色飛劍上下飛旋。
這是葉凊宸的純鈞劍,兩把劍的劍靈就如多年未見的好哥們,東拉西扯,從它們曾經輝煌的主人。講到現在即將輝煌的主人,天南海北,不像是仙劍的劍靈,倒像是茶樓門口看門的石獅子。
「想當年。我先先先主人嫌棄自家洞府不夠氣派,一劍出手,生生把一座山削成了平地,二劍出手,在平地上鑿出了一眼靈泉。這靈泉泉脈頗豐。乾脆成了蓄成了一個湖泊。因為湖水中有我的劍意浸染,泉水特別適合淬劍養劍,這就是後來太玄門的洗劍池。」純鈞劍道。
「平山鑿湖算什麼,我可是曾經幫着我的曾主人扛過雷劫,那個是飛升雷劫,之後,我主人就飛升仙界了。」
「嘿嘿,那你呢?」
「好劍難尋,好的劍主也不容易見。都怪當初那個雪族的死老頭子,偏偏要用那麼苛刻的條件挑選劍主。嗚呼。本劍自出爐以來,睡覺的時間比打架的時間多上千百倍!」
「可不是。本劍出鞘的時間也不長。偏偏我那幾個主人,個個都是不愛說話悶頭練劍的鋸嘴葫蘆。好不容易攤上如今這個機靈點的,先是差點掛了,後來是一門心思想煉出一把比本劍好的劍來。如今這靈劍行業,是典型的劍多人少壓力大,不容易混啊!」
「可不正是這樣麼!」兩把劍劍尖對劍尖輕輕一碰,如難兄碰上難弟,心有戚戚焉。
林子中有動靜傳來。
清月輕輕將天問劍攝進手裏,在劍身上彈了一下:「有獵物上門了。幹活了!」見識了這兩把劍劍靈的德性,她對仙劍的期待已經被無限的拉低。
偏生兩把劍的劍靈感覺良好。
「唔,知道了,又是這些不長腦子的岩羊?」天問劍劍靈不以為然。輕飄飄道。
「嗯,個大無腦的妖獸。」另一把劍插言道。
清月獨自來這裏歷練過幾次,這裏人少僻靜,妖獸也是以二階為主,應付起來並不困難。而岩羊,也卻如這兩把劍所說。不是什麼危險的物種。
只是這一次,來的不是一隻兩隻,而是幾十隻。
「主人,要不咱們打個商量?這些二階的小傢伙就交給我跟純鈞劍兄吧?好久沒酣暢淋漓的動過手了。」
「是啊!天問兄說得不錯。」純鈞劍附和道,「也好瞧瞧,我們仙劍該有的威風!」
「別!」清月制止住了,「我自有章法。」
「你的章法就是沒有章法。」天問劍嘀咕道,「真是奇怪,我的傳承你參悟了三年了,居然就參悟出一個雜亂無章來。」
「天問兄這話就不對了。沒有章法,也是章法。」純鈞劍揶揄道,「本劍的主人說了,能參悟出真意是本事,什麼都參悟不出來,也是能耐。」
幾十隻高大的岩羊已經近在眼前,清月懶得理會這兩把劍交頭接耳,飄身向前,手裏的天問劍揮灑出來。
純鈞劍沒有跟過去,它黏在一片大葉子上,看着那好似全無章法,歪歪斜斜的身影,笑得直打跌。
清月的劍式很簡單,速度也不快,可問題就在於它太沒有特點了。而且,上一劍與下一劍之間毫無關聯,也不知使劍的人究竟是怎麼想的,看上去純粹就是在信手胡比劃。
可就這樣錯漏百出的劍法,居然也能險險避開羊群的攻擊。
在純鈞劍看來,這純粹是因為她的身法好,反應快。
仙劍中的老大,雪族的至寶,這樣比剛學劍的菜鳥強不了多少的劍法---純鈞劍用大葉子把自己包了起來,對天問劍兄致以深切的同情和哀悼:本仙劍看不下去了!
其實清月什麼也沒有想,她就是在毫無章法的出劍。
天問劍的劍靈一開始不願意配合,她就動用主人的權利,將劍靈的意識鎮壓了下去。估計,事後,這劍靈又要好一番嘮叨。
她心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來:傳承可不只是繼承的意思。既然傳承中沒有一種適合自己,那就只好自行創造出一種來。
岩羊的危險系數不高,她索性放開心思,放空所有曾經學過的劍法要義,憑着感覺出手。
劍在意先,一劍出去,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下一劍究竟是什麼。她的道心是自然之道,劍心與之也該是差相仿佛。
所謂「自然」,就是說,該是什麼樣子,就是什麼樣子。
像是突然開了靈竅,她懵懂意識到,自己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劍心。
隨性、拙樸、無為。
純鈞劍猛然立起了身子,遙望向清月這一邊。
劍法依舊雜亂可笑,但她周身已經隱隱約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繚繞。
「果然是天問劍!」純鈞劍喃喃道,「倒是找了個好主人。」
「不對。本劍的主人說了,能參悟出真意是本事,什麼都參悟不出來,也是能耐!」
說到這裏,純鈞劍氣急敗壞地跳下了樹,大葉子被驟然四射的劍氣割得支離破碎、
它喃喃道:「主人莫不是早就看出來了?好傢夥,居然又誆本仙劍!」
青色的天問劍在白色的岩羊群中翻飛。
最初的時候,面對這樣拙劣的劍法,就是不懂劍法的岩羊也不屑一顧。
可誰知,它們居然就是奈何不了這個用劍的女修。幸好,這女修大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劍根本沒有傷羊的意思。
這讓岩羊們更生氣了。
岩羊的尊嚴不是這樣被人涮着玩的!
它們要這個女修付出代價。於是乎,它們加大了攻擊力度,頭撞,腳踢,務必要給這個女修一點兒顏色看看。
誰知,這樣漏斗百出的劍法,居然就愣是將它們攔了下來。
每次它們攻向一處破綻,那劍都能續上來一招不可思議的劍式,將這個破綻了化解了去。
雖然,這個後續一劍可能留下更多的破綻。
就這樣,一個窟窿被堵上,更多的窟窿冒出來。但它們一旦對這些窟窿下手,它總有辦法自行彌補好。
漸漸地,岩羊們開始焦躁起來。
這個女修的劍法沒這麼好惹。打不過,它們還是跑吧!
可就在這時候,它們驚恐的發現,它們跑不掉了。
有一個強大的意志,不容拒絕地將它們圈在了這裏,它們只能向着那個使劍的女修不要命的圍攻。
仿佛有一把利劍懸在頭頂上,只要退縮,就會殞命。
純鈞劍不知何時飛到了戰場上方,抖着身子看着劍下的戰場。
所以,岩羊們的感覺其實一點兒也沒有錯。純鈞劍就是要這些岩羊留下,給清月明悟劍心做陪練。
可憐的岩羊們從來每遇到過這麼離奇的事情。
等到那股強大的意志終於放過它們的時候,太陽已經西沉,岩羊們連虛軟地倒在地上,連逃跑的力氣都沒有了。
清月的精神卻是極好的。她收了劍,也沒有為難這些岩羊,還好心地留下了幾瓶丹藥方才離開。
上陽城的治安還算是不錯的,一路平安回到了奕園。
天問劍劍靈蔫搭搭地打不起來精神來,純鈞劍卻是在很有愛心地絮絮叨叨安慰着它那顆受傷的小心靈。
月光下,銀塔閃着清輝。
清月沒有急着回去,腳步一轉,走進了銀塔之中。
進門後的大廳里,蹲着一隻紫色的大猞猁。
大猞猁見清月走進來,跳起來迎上前道:「一別三年,道友別來無恙?」
「怎麼還是你在這這裏?」清月莞爾。
「這九曜銀塔還沒有器靈。」猞猁說,「主人命我暫時坐鎮在這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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