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公伯府里,尤氏吃了伯爵府里的點心花茶,感覺心裏悶的這口氣,終於舒緩出來了。
到底,白粥鹹菜不適合她。像她這樣尊貴的身份,怎麼可以經常吃白粥鹹菜。為了健康,也不行。她兒媳婦,分明是想變着法子折磨她,讓她就範。
不過沒有關係,現在她回到燕都了,在燕都,她有自己的財產,出外想吃什麼,完全不需要兒媳婦兒子做主,想怎麼吃就怎麼吃。
現在麻煩的應該是她兒媳婦,輿論如今一面倒。她這個婆婆都沒有怎麼出手呢,是李敏自己先倒了。
尤氏啜着伯爵府里名貴的花茶,眉梢間喜不自禁地悄悄揚起一截。
他人卻只知道,在她面前貌似議論李敏,她這個做婆婆的也沒有任何表示,不幫襯自己兒媳婦為李敏說話,但是,也不見得會和其他人說兒媳婦的不是。
李敏在王爺府里,接到消息說自己婆婆到伯爵府里蹭吃的去了。
「是,是這麼說的。」尚姑姑把從外頭打聽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訴李敏,「夫人坐的馬車,直奔奉公伯府。」
為什麼是伯爵府,不是寧遠侯府?之前,兩個夫人是一塊來王爺府拜見尤氏。好像,對這兩個夫人的態度,沒有明顯的區別。
對此,尚姑姑細聲說出在王爺府里打聽到的消息:「大少奶奶,貌似是喜鵲給夫人探聽到了消息。」
「什麼消息?」李敏沉着地曼聲問。
「說是,伯夫人給魏府的四少爺牽的紅線,把自己的表侄女,有意說給了魏府的四少爺。」
接下來的事兒,李敏不需要多想,都可以猜到怎麼回事了。魏家與林家這門親事,去年訂下的,城裏人知道的都不少。唯獨他們這些剛回燕都的不知情,很正常的事兒。所以,這個魏家的曾氏跑到伯爵府里去,肯定是做了魏家的代表,去和林家討新娘子準備給老四沖喜了。
問題在於,不是所有人,都像她李敏當初那樣心胸闊達想的開,嫁個死人都能無所謂的。應該說,一般姑娘家,大體肯定是更像她那妹妹李瑩,在這個節骨眼上打起了退堂鼓,死活是不會願意嫁過去當寡婦的。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林家和林家妹子這個心情。
林家同意不同意?有奉公伯府撐腰的林家,能拒絕魏家嗎?如果拒絕不了,林家豈不是要恨死她李敏了?
難怪她婆婆一早奔去奉公伯府,因為吃了白粥鹹菜,一肚子氣,不跑到奉公伯府找同仇敵愾的人能行嗎?說她婆婆心胸狹窄真的是有一些。為了白粥和鹹菜,需要找同盟。
李敏沉思了片刻,說:「等會兒備了馬車,本妃要去魏府看病人。夫人要是回來了,按照之前本妃安排的,讓廚房按時給夫人送午膳,夫人吃不吃,那是夫人的事,我們要做的,必須做好了。」
尚姑姑明白她這個意思,點了頭,卻生怕她這會兒去魏府看病人不妥,勸着說:「不如等徐掌柜回來,再聽聽徐掌柜的話?」
李敏抬眉,底下尖銳的眸光射到了尚姑姑臉上:「別人說什麼是別人的事,難道本妃可以因為別人的話,對該救助的病人見死不救嗎?」
尚姑姑身體一凜,沒了話聲。
李敏卻能看出她心裏那份委屈,稍軟了口氣說:「本妃知道你是關心愛護主子,但是,不要忘了你主子是什麼行當,做大夫這個行當,本身就是充滿風險的。你們跟了本妃,做這些救人的事兒,心中當是委屈。本妃慰勞你們這種委屈。」
「奴婢不委屈。」尚姑姑心頭忍不住一熱,抬頭說,「奴婢只怕大少奶奶委屈了。大少奶奶那份真摯為人的好心,不是什麼人都能懂的。」
「你說得對,不是什麼人都能懂的。但是,也不能說,什麼人都不懂。你,不就很懂本妃嗎?」
尚姑姑愣了下之後,抬頭看到李敏嘴角上掛的那抹悠然的笑顏,不由一下子跟着破涕而笑。主子看的那麼開,自己反倒像個自怨自艾的小媳婦,實乃不該,會拖主子的後腿的。
「讓小李子備車吧。你們都不用跟去了,讓小李子駕車送本妃到魏府。」李敏吩咐。
小李子接到命令之後,立馬張羅馬車去了。
春梅在院子裏聽說了消息,實在坐不住,跑去了小李子那,說:「我躲在車後面,跟大少奶奶過去,有什麼事兒,幫你們回府里通風報信也好。」
「大少奶奶讓你修養,你跑出來,不怕被大少奶奶罵死,也得替我擔心一下,免得我被某個人揍死吧?」小李子一手拉着拉車的馬,笑眯眯地轉回頭對她說。
「誰能揍死你?」春梅一聽他這話給愣着。
「還能有誰?」小李子對她搖頭又嘆氣,「還不就是那個,尚姑姑說的,三番兩次私底下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男人。」
春梅聽見男人這個詞,立馬鬧了個大紅臉,臉驀然紅得像猴子屁股似的,粉拳握起,欲砸到小李子臉上。
恐怕,如今她和他之間的笑話,王爺府里上上下下全都知道了。
「沒影的事兒,你就聽人家胡風亂語,小李子,你什麼時候腦子都糊塗成這樣了,虧我以前以為你是個聰明的。」春梅惱惱羞羞地說。
小李子忽然對她噓一聲。
「噓什麼噓?」春梅瞪着白眼道,態勢大有那種本姑娘不怕你嚇唬的氣勢。
小李子無奈地要死,只得指了下她身後,緊接對她身後的男人說:「孟旗主,奴才這會兒要去送大少奶奶出門,沒事的話,奴才這就駕馬車走了。」
「嗯,你去吧。」站在春梅後面的孟浩明,沉吟道。
春梅全身突然變成了冰棍,站在那兒腰板挺的直直的,一動都不敢動。
天氣,今天其實還好,風不是很大,可是,氣溫當然比起京師,關外的氣溫比氣溫低的多。尚姑姑叮囑她加穿了幾件褙子棉襖,她全身裹的像是個小圓球一樣。站在院子裏還是有點冷的。可是,如今,他站在她背後宛如是一面牆壁,抵擋住了寒意。她的背部忽然間出了汗,一層很熱的汗。
「冷嗎?」孟浩明見她纖細的肩頭貌似哆嗦了下,不免埋怨一聲,「你不是傷沒有好嗎?不在屋裏休息,跑到院子裏做什麼?別看太陽暖和,可是,這裏的天氣是不比關內的。關內怎麼冷,都沒有關外冷。」
春梅只覺聽見他的聲音都能臉上冒火。更何況,他的指責的聲音看似很讓人惱火,實際上句句都是因為關心她。
這樣的關心,對她春梅來說,除了李敏給她的以外,他是第一個對她這樣好的男人,以前從來她都沒有遇到過。
看她沒有動的樣子,孟浩明說完,馬上後悔了,後悔自己說重話了,軟和了嗓音說:「我帶你回屋,看看你屋裏暖和不暖和?」
屋裏不暖和,怎麼樣?
「燒的炭不夠的話,我讓我府里的人送來。」
他後面那句話,突然像盆冷水,澆到了她頭頂上。春梅頓然覺得,是比天寒地凍的冰水還要冷,直冷到她心裏頭去。
她是什麼?一個奴婢,什麼都不是。
他是什麼?部隊的軍官,對她來說,就是大人,已經上升到貴族的階級上了,試問一個奴才和一個貴族之間能有什麼?
哪怕他看中了她,以她身份,只能給他當個小妾,不,不知道,連妾的身份都有沒有。
原來是這樣,所以之前無論是念夏,或是其他人拿這事像是高興地調侃她時,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知道,她和他之間,永遠不能做到像念夏和王德勝那樣。
念夏和王德勝,叫做門當戶對,猶如,她的主子,王爺王妃一樣。否則,什麼都不是了。她春梅又不是個好高騖遠的,根本從來沒有想過攀結富貴。最好的,當然是像念夏這樣,找個和自己一樣的,一輩子平安快樂地過一輩子,哪怕是辛苦一些,可心裏過的踏實。
孟浩明伸出的雙手,剛想按在她肩頭上時,她忽然轉過身來,沖他低頭屈膝,好像在他面前忽然矮了一截去。這一截,突然間讓人感覺,她在他面前忽然遙遠了。
怔了一下,孟浩明沒有回過神之前,只聽她聲音說:「奴婢這就回屋去了。這是在王爺府里。孟旗主如果關心王爺府里的一個奴婢,難免會被人猜疑和說閒話,奴婢生怕會讓人誤會和污了旗主的名聲。還望旗主自重。」
說完這話,她一溜小步,速度快而穩,擦過他身邊。
孟浩明真正回過神來時,轉過身,只見她身影已經消失在院子的盡頭。那一刻,他空空的手掌心什麼都沒有抓住,這不由讓他皺緊了雙眉。
她回來了,平安地回來了,不是比什麼都好的事嗎?原先以為,在他和她之間,最大的阻礙,最險峻的危機,都已經度過去了。結果,好像只是他的一廂情願。人家姑娘根本不是這樣想的。究竟是哪裏出了錯兒?
馬車備好在門口。李敏坐着轎子到了門口,再出了轎子轉乘馬車。尚姑姑跟在她身後,一路念叨着:「要不,老奴陪大少奶奶去。小李子剛回來,恐怕不熟悉情況——」
「府里沒有人留着怎麼能行?方嬤嬤這兩天,都忙着給王爺出門去跑事兒。春梅剛回來,她的傷沒有好,總得有人看着注意着。本妃這是信任你,才出門時把府里留給你照料。」李敏兩句話打斷尚姑姑的話。
尚姑姑只得退了一步,送她上車,同時,對駕車送她去的小李子交代:「徐掌柜在魏府,據說公孫先生一直都在魏府沒有走。有什麼事兒,你一定要和他們兩個商量。」
小李子眯了下眼,聽尚姑姑的這個語氣,莫非還生怕魏府里有人想打人?
上了車,李敏沒有猶豫,立馬下令出發。
揚起馬鞭的小李子一甩鞭子,馬車急速前進。
魏府離王爺府並不遠,大概半炷香的時間即可到。
奉公伯府,寧遠侯府等,都有人在王爺府和魏府門前派人盯着。很快的,李敏再次到魏府的消息,傳到了各處。
「王爺沒有去。」奉公伯府負責盯梢魏府的小廝,到了林氏的面前匯報消息。
林氏心想,這個李敏好大的膽子,莫非真以為自己是護國公的老婆,在這個燕都里馬上可以變成為所欲為了。難道不知道自己只是個女人嗎?女人的話,在這個社會裏,私底下對男人說說還可以,想真把自己當回事兒,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不知死活!
不止林氏,在場一樣聽說了消息的曾氏和秦氏,一樣的氣憤不已。
秦氏罵着:「大嫂,隸王妃是把我們魏府的老四當什麼了?當屠宰的豬嗎?」
不可否認,秦氏說話是粗了些,但是每一句都直戳中人心頭的痛點。曾氏肯定是坐不住了。李敏想要弄死老四,也得等她先把林家的女孩子弄進魏府給老四當媳婦。這可是她在魏府里樹立女主子威信的最好時機。要知道,之前魏老對她這個大兒媳婦辦的每一件事,看起來都不是很滿意。魏老嘴裏沒有怎麼說,可她曾氏能看出來,魏老或許有意想扶持其他人。
那可絕對不行!
現在,只有趕着把林家姑娘弄進魏府,等老四死了以後,所有魏府人,都會為她的高瞻遠矚點讚。
「伯夫人。」理清了思路,行動派的曾氏馬上站了起來,說,「夫人都聽見我們府里出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我這得回府去了。婚禮的具體事宜,我會把管家留在這裏,他會具體和夫人說。還望夫人趕緊和林家協商,把這個婚事,看今明兩日給辦了。我們魏家是為了大明,為了北燕,為了所有燕都的百姓,不惜犧牲自己的兒孫子弟。想必這樁婚事,全城所有人都會讚美。夫人和林家,都會支持我們魏府的。」
耳聽曾氏這番話,壓根兒是單方面拍板了沖喜這回事兒,而且,不忘拿全城百姓來威脅恫嚇奉公伯府和林家。林氏心頭氣,卻也不敢當着眾人的面說不好。魏府那個面子是要給的。但是,曾氏可不要以為,他們奉公伯府和林家是好欺負的。再怎麼說,他們是護國公的親戚。
林氏沒有作聲,說好,或是不好。
曾氏為了以防意外,仔細叮囑了留在這裏議事的管家,接着,和秦氏一起,急匆匆趕回魏府去了。
林家的姑娘,要給魏老四沖喜那個小姑娘,見到魏府的人一走,馬上一臉委屈地奔到林氏面前哭訴了:「姑媽——」
「別哭,別哭!」林氏最後那句惱火地吼了出來。
由於這對姑侄,是躲在了旁邊的小屋子裏說話,只有挨着那屋子牆根的尤氏能聽見林氏這句吼,尤氏眉毛不禁一挑:這下可好,某人要被逼急了。好戲接連上台。
林氏讓表侄女不要哭,心裏面,卻是一時想不到合適的主意。魏府的面子是要的,如果單方面毀約的話,生怕魏府不高興一狀告到了朱隸面前。而說句實話,他們和護國公雖然是親家,但是和護國公之間的關係遠沒有魏府的人與護國公的關係親近。
八成,朱隸會幫着護國公也不會幫着林家。
到時候倘若朱隸真的放話,他們家姑娘只能任勞任怨認命地過去當寡婦了。所以,肯定是不能走這樣一條死胡同的路的。
要怎麼辦,才能破這個困局。
「夫人。」守在門口的婆子,突然推開門走了進來,貼在林氏耳邊說了句話。
林氏一聽,像是有些詫異,接着,眉頭雖然皺了皺,卻也點頭:「請靖王妃過來。」
就此,尤氏從隔壁走了過來,幾步之遙而已。
林氏請了尤氏坐。林家姑娘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站在旁邊呆立着。
尤氏掃過她們兩人臉上茫然惶然的表情,心裏頭不得不佩服起了京師里的王氏。想當初,她兒子死了,誰也不願意嫁,包括那個李家的三小姐李瑩。王氏真是厲害,能從死胡同里想出了代嫁的法子,把自己不待見的繼女,代替自己的親生女兒當寡婦。當然,這前提條件當然是得有這樣一個像李敏一樣願意當冤大頭的人選。
「伯夫人可得想好了。」尤氏說,「倘若,身邊沒有個合適的,可以與林姑娘的身份相當可以讓魏府覺得能接受的人選,魏府恐怕還是有一肚子怨氣。」
只見林氏和那林姑娘,一聽到尤氏說的代嫁這個建議,已經馬上望到了曙光,死命是要抓住這根救命稻草,至於尤氏後面說的危機,什麼都聽不見了。林氏冷哼一聲說:「魏府的人心狠手辣,讓人家家裏純淨的好姑娘去當寡婦,還想求得什麼好媳婦?簡直是笑話!」
尤氏聽見林氏這話心裏頭不免添堵,想起當初那時候自己兒子遭遇到的,林氏這話好像也在說她不知好歹一樣。
當林氏繼續往下說:「我林氏難道還會不知道魏府那個大少奶奶心裏頭打的如意算盤嗎?她哪裏是為了魏府里的老四,而只不過是為了她自己和魏老頭慪一口氣罷了。我們家姑娘,斷然是不可以去當這個冤大頭的。」
尤氏心裏面抒了口氣。她那年頭為了自己兒子爭,和曾氏不單純的動機完全不一樣。
林家姑娘只惦記誰給自己代嫁,問林氏:「姑媽,有人願意嗎?」
「傻子,哪有不願意的?」林氏對此一點都不擔心,找個奴婢,當作是自己家的養女,發配到魏府里為魏老四守寡,林氏都覺得這是便宜了魏府。
在曾氏與秦氏趕着回魏府的時候,李敏先到了魏府里。小李子給她拎着個藥箱,尾隨在她身後。
主僕兩人踏進魏府時,沒有人到門前迎接。只有府里留守的三媳婦雲氏,在乍聽她到了魏府的消息後,急急忙忙帶了丫鬟跑到前門,結果到了老四養病的院子才給遇上了。
「妾身給隸王妃請安。」雲氏給李敏福身的時候,整個身子都擋在了李敏面前,阻攔李敏的意圖清晰可見。
李敏眯着眼睛睨了她一眼,道:「三夫人不需要客氣。本妃只是來魏府盡做大夫的責任,來看看病人,沒有其它。」
當這一句沒有其它,不僅沒有讓雲氏鬆口氣,反而是精神都繃緊了。
這怎麼成呢?
昨晚上,他們家老四都病成那樣了,本來不好的身體被李敏一折騰,更慘了,那口氣不知道能不能挺到明天。
「妾身對隸王妃對於我們家病人個關心,心懷感激。妾身代替我們家老四,給隸王妃叩恩了。」說罷,雲氏來個先禮後兵,跪了下來,對李敏要一個叩頭。
在李敏眼裏,這可不算是什麼好事。說是為了病人來,實際上,說起來,這個病人能不能治好,關係的還有她李敏今後的聲譽以及她老公的聲譽,他們夫婦以後在北燕的立足地,都在此一舉了。否則,她李敏為什麼冒着危險,還是必須來一趟。
這個病人是必須救下來的,雖然沒有人對她李敏說過這個病人對誰誰誰有多重要,但是,她李敏能看得出來,從昨天,一屋子大大小小都在這裏等着她,就知道,這個病人在這個府里恐怕有着非同小可的地位關係。
「三夫人請起。」李敏冷聲道,「本妃答應了魏軍師,答應了王爺,必定要把四少爺的傷治好。本妃答應的事是一定要做到的。」
「隸王妃此言差矣。隸王妃昨日已給我們家老四治過傷,可是我們家老四,傷情都沒有好轉,隸王妃如何解說?」
後面傳來的激昂的聲音,宛如興師問罪的口氣,不無意外,正是趕回來的曾氏和秦氏發出來的。
兩個女人,像是雄赳赳的戰鬥機,徑直衝進了院子裏,只差沒有對着李敏當眾叉腰罵街。
李敏回頭,掃過這兩個人一眼。儼然,這府里,至少眼前這三兄弟的媳婦,都結成了一個同盟,要阻止她再進一步給魏老四治傷的。
雖然對她們其中每一個作出這個決定的動機李敏並不清楚,可是,不管怎樣,李大夫肯定不會接受這個結局。
「本妃只知道,如今沒有大夫願意接受魏四少爺這個病人,倘若,沒有大夫願意給魏四少爺治傷了,而你們,卻一意阻止本妃給魏四少爺治傷,莫非你們是情願眼睜睜看着讓魏四少爺死嗎?」
三個女子臉色頓然驟變。秦氏張口大罵:「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告訴你,隸王妃,你不過是剛到燕都,你都不是這裏的人,能知道什麼!」
李敏冷冷的目光打到秦氏囂張的嘴巴上。
秦氏昂着頭,與李敏瞪着。
李敏一聲冷笑:「倘若你們耽誤了本妃給魏四少爺治傷,魏四少爺死了的話,責任可都是在你們頭上。」
「那也得你能治好我們老四的傷,你能嗎?!」
小李子跟在李敏後頭,本來替李敏捏了把汗的,因為眼看這個府里真如尚姑姑擔憂的好像真想打李敏一樣,而李敏如果不能進去屋裏給病人治傷,那麼,到頭來病人死了,還不是得怨回李敏和朱隸頭上。現在,聽秦氏受到李敏慫恿冒出這句話,小李子心裏都得樂了。
李敏嘴角微微彎了彎:「話可是你親口說的,二夫人。本妃能治好四少爺的傷。到時候,二夫人,與其他夫人,是不是當面給本妃磕頭道歉?」
為此,曾氏和雲氏還來不及回過神來拉住秦氏。秦氏一口直接噴了出去:「當然了,只要你能治好我們老四的傷,我們認輸!你能嗎?!」
「本妃能不能,你們總得讓本妃進屋裏試試吧。」
「那你進去!」
秦氏破了這句口,李敏抓住這個機會,馬上擦過她們三個身邊,徑直進了病人所在的屋裏。秦氏在原地站着,是一時都傻住了:自己剛才都說了什麼?!
「哎呀,你——」曾氏氣的要死,恨鐵不成鋼的,直瞪起了老二媳婦。
雲氏除了嘆氣只能嘆氣,袖子拂打膝蓋頭上的土,自己剛完全是白跪了。不過話說回來,恐怕沒有曾氏和秦氏來,沒有秦氏說漏了嘴,恐怕,李敏也肯定能闖過她這關進去給病人治傷。
這該是多麼可怕的毅力。
雲氏微微眨了眨眼,突然不確定了起來。
進了屋裏,李敏一掃屋內,只見只有徐掌柜和一個軍醫在屋內守着病人,問道:「公孫先生呢?」
徐掌柜見到她來,當然很是吃驚,道:「大少奶奶怎麼來了?」說着,愁了眉說:「公孫先生一早上,有事出去了,把病人委託給了我。」
公孫出去了?李敏仔細嚼着這句話里的意思。一路上過來,她是沒有忘記留意,魏府里,昨天她見過的那魏家幾兄弟,好像都不見人影。本來,幾個女人都出面來攔她了,那幾兄弟,哪怕先是在後面躲着,但是在看見女人攔不住她的時候,理應該跟着出面,可是沒有。說明,都是不在府里了?
李敏走到病人床前,仔細聽取徐掌柜和軍醫做的匯報。
「昨晚和大少奶奶說了病人的滲液較多以後,大少奶奶教我們給病人清洗。我們按照大少奶奶說的做了,如今,傷口出來的液體比較清澈,沒有昨晚上那麼多血水和膿液了。只是,病人發起高燒說胡話。」
「術後最怕發生感染,由於沒有抗生素的關係,很難以控制住感染。中藥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可是病人傷在了腸道,沒有辦法服藥。只能依靠靜脈輸入。」
李敏的話,照常徐掌柜和軍醫他們,只能是聽懂一半,另一半聽的一知半解,但是,只要有這個一知半解,都足以支撐起他們對李敏的信心。最怕的是,李敏什麼都不說的時候。
如今聽李敏終於願意開口,徐掌柜不由欣喜,以他跟着李敏的經驗,知道,李敏肯定有什麼好主意治好病人的傷了。
李敏其實並沒有在拿到小李子送來的東西後馬上行動,原因在於,她必須琢磨這個登山包是什麼時候穿來的。如果是,跟着她在幾個月前穿來的話,那麼,無疑,登山包裏面她帶的這些藥都能用。藥物是有保質期的,她必須考慮這些藥品是不是有過了保質期失效的可能。可問題在於,她是魂穿,怎麼會登山包跟着來了?
很多東西看似很簡單,其實卻很難明白。李敏現在思路就堵在這裏了。究竟這些藥能不能用?
最後,她得出了個結論:用!
因為如果她不用,這個病人必死無疑。如果用了,病人可能還存有一線生機。這就考驗做大夫的勇氣和決斷了。好在她李大夫,向來是個不怕死的。
「打開藥箱。」李敏道。
小李子早在旁等着她這句話了,聽她一聲令下,毫不遲疑,把箱蓋打開。
這時候,靠在病人床頭的軍醫忽然驚道一聲:「四少爺?四少爺!」
病人病情突然急轉直下,李敏推開人上前,一摸到病人的脈搏上,眼睛一眯:「心律失常。」
「什麼?」
李敏轉身,從藥箱裏找出了一支急救藥物,用最快的速度吸取藥液,準備給病人注射。
屋外,院子裏那群人,在聽見屋內有人喊出四少爺的時候,全嚇一跳。
雲氏趕着要進屋看病人時,被秦氏拉住。
秦氏翹着嘴唇角說:「她不是說她能治好老四嗎?治不好她要全權負責!」
「二嫂——」雲氏皺了眉頭。
話不能這樣說,老四畢竟是她們老公的兄弟,是要關心的,不能眼睜睜看着老四死的。可是按照秦氏這個說法,老四死不死,好像無所謂似的,主要是看李敏會不會失敗才是關鍵。
秦氏貼到她耳畔說:「你急什麼?那不是你老公,也不是我老公。最急的,也不是我們的老公,而是大嫂。大嫂都沒有出聲,你我急什麼?」
雲氏一驚,想起了今早上聽說她們兩個去了奉公伯府。
「大嫂給林家下了通牒令。老四如果能挺過今晚上,明兒,有媳婦陪着他入葬了。如果老四挺不過去,我們大嫂肯定要未雨綢繆,先想着怎麼封鎖消息了,把這個事兒,辦到讓老爺子另眼相看。」
秦氏繪聲繪色地說着,雲氏聽得臉上一陣刷白,但是,一句話都不敢說不是。她只是老三的媳婦,在這個府里,其實做不了任何主的,和她老公一樣。
像今早上,她老公就被老大帶出去了,不知道去哪裏了。
魏府的消息,是每時每刻,都被傳到了奉公伯府。林氏聽到說魏家老四很可能要死了,而曾氏打算封鎖消息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時,沉了臉:「你不仁別怪我不義。」說着,馬上讓人送自己表侄女回老家躲避,一方面開始找人準備替代自己的表侄女嫁過去到魏家。
聽說嫁過去有可能給魏府老四陪葬,有錢人家也不願意做這種事。林氏只能是讓人把代嫁的丫頭灌了酒,五花大綁,再等時辰一到,抬到魏家去。
魏府與奉公伯府之間的這個事,鬧的這麼大,可以說,燕都裏面,該知道的人,總是會知道的。都督府里,都督呂博瑞的夫人晉氏從外面回來後,到了自家老爺面前,小聲說:「據說,魏家老四真的是不行了。」
「真的不行?」呂博瑞轉過身來,一雙眼睛銳利地掃過晉氏的臉。
晉氏點頭:「是的,消息應該沒有錯的。奉公伯府的夫人,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有可能拿個丫鬟去頂替自己的表侄女,畢竟,據說是要陪葬。那個棺材,魏府都在準備了。」
呂博瑞凝眉沉思的樣子。
晉氏等着他開口。在這個書房裏,還有一些人在,大都一樣是被萬曆爺從京師調過來的官員。他們這些人,只有一個任務,只有這個任務達成了,才有可能回關內,那就是,扳倒朱隸在這裏的勢力和地位。
這個任務說來容易,其實是難於上青天。護國公在北燕的地位是從開國之初已經建立起來了。可以說,北燕的百姓,只記得護國公是他們的主子,根本不承認京師里的皇帝。
僅以他們這些所謂朝廷派來的官差的名義,但是沒有任何實權的一群人,完全是沒有辦法對付朱隸的,必須採取利用一切手段的方式。
這也是,之前那些被朱隸發現後趕盡殺絕的原都督府里的人做的事。他們能做到而不像前任那樣被朱隸發現嗎?
呂博瑞對此有自己的衡量:「不需要與對方聯繫。只需把風聲放出去。這個城裏,不會沒有東胡人。而能到燕都的東胡人,無不都是貪得無厭的東胡商人。他們唯利是圖,肯定是會為了利益,去和他們的可汗通風報信。」
其餘人點了頭。
沒過多久,連茶樓里閒着嗑瓜子的普通老百姓,都知道了魏府裏面的四少爺,快死了。
燕都西城門出去,一百里處,駐紮了一支軍隊,那裏是魏家軍的地盤。
魏子清早上帶了老三魏子昂直奔這兒來時,魏子昂說到了呼延毒最終沒有從自己手裏交出去的過程。魏子昂對此,有些愧疚的口氣說:「王爺這是信任我們魏家,才一直把這樣重要的人犯,交給我們看押。」
「老三,我們這不是辜負王爺,更不是背叛王爺。但是,我們不可以看着老四死了一點作為都沒有。」魏子清道,「說起來,王爺是信任自己的王妃說的話,但是,王妃說老四不是因為中了東胡人的毒沒有解藥才如此重病,那麼,王妃理應可以治好老四。可是,王妃沒有治好老四,不是嗎?實際上,王妃束手無策。」
由於,魏子昂見到李敏的時候,從來沒有看見過李敏施行醫術,所以,沒有辦法用自己親眼所見的東西來反駁自己大哥的話。或許,李敏真的只是徒有虛表,其實名不符實,醫術是被人誇大的。這樣的話,他們更不可能讓自己的弟弟冒險死在了李敏手裏。
到了軍營里,他們先去看人質。
呼延毒盤坐在軍營里的牢所里,看起來神色不錯,見到他們來,像是早有所料什麼,咧開了一口森森的白牙:「兩位魏將軍來見我,是不是我們可汗給魏將軍的見面禮,讓魏將軍很是滿意?」
魏子昂聽到如此挑釁的話語,一手按在了劍柄上,很是氣憤。
魏子清伸手攔住弟弟,對呼延毒說:「你是侵犯我大明國土的犯人,理當論斬,如今先不行刑,只不過是時日未到。」
呼延毒站了起來:「我警告你們,不要在我們可汗面前耍花招,乖乖把我送回去,我們可汗可能放你們一馬,否則,接下來死的,遠遠不止你們家老四!」
一句話,讓魏家兩兄弟變了臉色。拿到解藥也好,如果解藥很少,而他們一直搞不清楚東胡人是耍了什麼把戲的話,以後他們的人再中招,豈不是一路都得被東胡人套死。
呼延毒自鳴得意地勾着嘴角,坐了下來,懶洋洋地靠在了牆上。
那副太過得意的姿態,讓魏子昂怒到只想拔出劍一刀砍了這人。
「老三!」魏子清按住老三的手。
「大哥!」魏子昂喊了一聲之後,不由得耷拉下腦袋,嚓,把劍收回了劍鞘里。
魏子清隨之對跟來的參謀說:「按照計劃進行。」
「屬下遵命,將軍。」
魏家兄弟如此心急,都是因為,京師里自己宅中放出來的關於老四病情的消息是壞的。
到了傍晚的時候,日落時分,魏子清魏子昂,親自帶了俘虜,前往交易的場所。那裏,離燕都有五六百里遠。但是,再過去,還有護國公的軍隊,魏家兄弟因此把寶都押在這裏了,相信東胡人把俘虜換到手以後,想真正逃回東胡去,並不容易。只要讓前線盯緊人,不讓人跑了。為此,他們家老二,可是騎着快馬,一早上先跑去前線的軍營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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