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時分,幾顆零丁的星星掛在北方的高原上。沒有下雪,可地上結滿了初雪的凍霜,風很大,刮的人耳朵里都疼了起來。
在一棵樹立在荒漠中猶如一枝獨秀的枯萎的樹木前面,魏子清揮了揮手,身後幾個身形精幹的士兵分批出發,向四周探查。
魏子昂在後面距離五里的位置,親自看守關押人犯的囚車。
不久,前面探查完畢的士兵回來報告,搖頭表示沒有發現可疑跡象。
這塊地方,四周全都是荒漠,在這片瞭望過去幾乎一眼可以看盡東南西北不見邊界的地方,想找到個埋伏的隱身的障礙物,看起來都是十分艱難的事。按理說,這樣的地方,十分適合追擊。不知道,為什麼對方會提出在這裏進行交易。
魏子清對燕都四周的土地可以說是很熟悉的,熟悉到滾瓜爛熟。他和幾個在前鋒部隊打仗的弟弟不一樣,在後續這近幾年裏,常年已經不是在邊疆的前線作戰,而是作為護國公府最忠實的家臣魏府的長子,幫着護國公駐守後方,負責在燕都的駐防工作。
像上回,朱隸回京的時候,需要有人在燕都裏應外合抓拿叛徒和間諜,這都是魏子清一手負責的,成績儼然可見,深得朱隸和公孫良生讚賞。
理所當然對這塊地方地形地勢熟悉,心中瞭然,不免就更覺得對對方怎麼來到這個地方有所疑問,並且提起更高的警惕心。
魏子昂終究年輕一些,主要看老大的決定來行動。在後面看着老大的身影,遠遠地望了一陣,只見老大哥坐在馬鞍上紋絲不動,像是陷入了沉思猶豫的狀態,內心裏的緊張一樣提到了嗓子眼。
都是帶兵打仗的魏家人,可以說對戰場上的危機有着一種潛在的超乎常人的直覺。押着人犯到這裏的路上,他們是有反反覆覆考慮過,這會不會又是東胡人使的詐。畢竟東胡人知道他們為了自家兄弟,已經是走投無路別無選擇的地步。
風,颳起了地上夾着雪塊的沙土,一塊塊因為被凍住結實得像石頭一樣,莫大的一塊飛起來砸向車隊時,士兵們往車後面一躲,只見那石塊可以把車稜子砸出了一個窟窿。關押囚犯的車,於是變得脆弱無比,那些豎着的困住囚犯的木條全部變成岌岌可危。
魏子昂見狀,立馬讓囚車改變方向,意圖躲去大風的襲擊。
後面忽然發生的動靜,驚醒了在前面坐鎮的魏子清。可是,當他意識到什麼時,大喊一聲:「老三,小心——」
遲了。
忽如其來的捲風,從北側吹來,接着這陣颯颯的黑夜裏分不出黑白顏色的颶風,直面撲向了魏子昂看守的囚車。
站在囚車前面的一排士兵,在沒有預警的情況下,猝不及防,只被這陣颶風一刮,猶如稻草一樣全面倒下。有的被風直接橫甩出去幾里遠,有的直直仰面倒下,口吐鮮血。
從劍鞘里嚓一聲拔出刀的魏子昂,從馬上直接躍起,向逼近囚車的旋風直刺過去。鋒利的寶劍插進颶風的剎那,只聽忽的一聲迎面掌風抵擋寶劍的巨響。隨之啪啪兩掌,在夜星晦暗的夜空中交鋒,周圍的人只看得眼花繚亂。
見老三被困,而敵方儼然沒有誠意交易只是急着劫囚,魏子清旋轉馬頭,直奔後方打算援救老三。
結果,當他馳馬未到一半路程時,四周忽然再颳起簌簌的寒風。風塵瀰漫,雪花漫飛。四條黑影齊撲到他四面。
魏子清抓住韁繩,勒住馬蹄,緊接發出一聲冷笑:「老三,待他們劫——」
聽到這聲,魏子昂抽身而退。那襲擊的颶風砰一聲,打破了蒙蔽在囚車上的黑布,露出的是一個空鐺鐺的木籠子,裏頭,連個人影都沒有。
「我們首領呢?大明人,護國公的走狗,都不講信用的。」那個身披黑袍,落在囚車上的壯漢,在模糊不明的夜色下從颶風裏露出了真實的樣貌。見是個留着大鬍子的男性,大概中年的年紀,嗓門粗大,頭頂上留有一條東胡人的特色辮子。
對方氣勢磅礴,同時是氣的夠嗆。
耍陰,兩方面都耍。一個沒有誠意拿東西來換囚犯,一個沒有誠意來交出囚犯。
魏子清淡定深沉的眉眼,掃過對方一圈人,見個個在風中露出面貌時都是東胡人,可是一個個功夫卻也了得,不太像是東胡人自身的功夫,實在令人不禁懷疑起了對方的來歷身份。
「彼此彼此。」魏子清說,「說好拿解藥來換取你們的首領,但是,你們的解藥呢?」
「我們要先看人!不然,不知道你們是不是把我們首領殺了!」對方赫赫有聲。
「那我們怎麼知道,你們是不是拿假藥來糊弄我們?」
「既然你都不信我們拿來的藥是真是假,何必再做交易。」
「不做交易沒有關係。大抵就是拿我們老四的命,換你們首領的命。」
站在囚車上的男子聽見這話,哼一聲,手持的大刀插在了囚車上,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道:「這是解藥。」
「怎麼證實是真的解藥?」
男子猛的抽出自己背上箭筒里的一支箭,對準了沙地里奔跑逃竄的一隻老鼠,手臂輕輕一揮,箭從他手指間飛出,不需費力,射中老鼠的身體。老鼠中箭倒地之後,傷口急速地腐爛開來。
「是老四那會兒中的那箭——」魏子昂靠的近,看的比較清楚,驚異地叫出聲。
囚車上的男子再用嘴,把瓷瓶上的木塞子咬開,接着把瓶子裏的藥水,倒了幾滴在老鼠的傷口上。不會兒,只見老鼠的傷口停止了腐爛的跡象。
看起來,是解藥沒有錯了。
魏子昂轉過頭,與坐在馬上的老大對了對眼。
「如今,你們這群護國公的走狗,看到解藥了,我們可汗是很有誠意來和你們交易,換取我們的首領呼延大人。所以,你們趕緊把呼延大人還給我們。」
「先把解藥給我們,我們要驗證剛才你們有沒有做把戲。」
「把戲?!」男子臉色一黑,粗曠地大吼一聲,怒氣沖沖道,「我看你們大明人是根本沒有誠意。解藥都給你們看了,你們都不信!想騙我們,沒門!好,你們不仁我們也不義,讓你們的老四去死吧,兄弟們,我們回去。」
只見來的那幾個東胡人,響應大鬍子男子的號召,紛紛要撤逃。
這會兒,讓這些人跑了,他們老四可就徹底沒有的救了。
「等等。」魏子清喊出一聲,挽留下人。
眼看來的這些人,功夫都是了得的,以他們兩兄弟而已來應付一批武功高手,肯定不容易。應該說之前他們沒有算計到,東胡人里,竟然也有了這樣一批像是會中原功夫的武功高手。因此,搶藥恐怕難以達成。
「我們首領呢?」男子颯颯的黑袍像是颳起陣颶風旋身往後轉,對準他們唬起兩隻大眼珠子道。
接到了魏子清點頭同意,魏子昂兩隻手扣放在了嘴巴里,在夜裏發出了一聲綿長的口哨。不久,從南側,滾起了沙塵。一隊騎兵,押着真正的囚車過來了。
這一次,東胡人親眼看到了囚車上押着的人質恰是他們的首領呼延毒。不過,他們這回不敢輕舉妄動馬上劫囚。只因為,呼延毒的脖子上,被架了把刀,只要對方那把刀在呼延毒的脖子上一抹,呼延毒立馬斃命。
「首領!」男子從囚車上跳了下來,來到離囚車幾丈遠的地方,手裏拿着半人高的大刀,虎視眈眈。
呼延毒嘴巴被布條封住,不能說話,只能用臉部的表情擰動,來表示自己確實是呼延毒。
「人,你們看到了。把解藥交出來。」魏子清道。
男子砰一聲,像是把大刀插入了土地里,然後,從懷裏掏出剛才那瓶演示的小瓷瓶,毫不猶豫地投了出去。
魏子昂接住瓷瓶的瞬間,那東胡人撲向了囚車。
一場混戰瞬間開始。只見架在呼延毒脖子上的士兵剛要在呼延毒的脖子上抹下刀尖,大鬍子男子手中拔出的毒箭一瞬間射了出去,正中那個士兵的胸口。
拿到解藥的魏子昂和馬上的魏子清同時出發,參與到與東胡人的死戰裏面。就在這個時候,只聽突然哇的一聲慘叫。
持劍正與對方交戰的魏子清回頭,突然見到自己家老三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老三!」魏子清從前面急速撤了下來。
魏子昂從發燙的胸口裏,趕緊把那瓶藥取出來。只見那藥液沾到他手上皮膚,他皮膚立馬燒開。
不用說,人家把解藥換成了毒藥交給了他們。
魏子清瞬間紅了眼:「不能讓他們跑了——」
東胡人此時已經把呼延毒身上的繩索全部斬斷,帶了到手的囚犯就要跑。在這個時候,突然間,呼延毒捂住了肩口上的傷口,跪在了地上。
輪到東胡人大驚失色,大鬍子男人大聲臭罵:「大明人你們使詐!給我們首領下了什麼毒藥?!」
毒?
魏家兄弟都不明所以,他們能給呼延毒下什麼毒?
眼看,兩方人馬都中了毒。
可是東胡人對魏家兄弟的毒是瞭然於胸,對於自家首領呼延毒中的什麼毒卻一無所知,懵了。
呼延毒咬着牙齒,道:「不,他們不知道!射我一箭,傷我的,是護國公的弟弟,護國公府二少爺理王。」
他這道聲音的話音剛落地,那邊,穿過夜風,悄聲無息的白箭,直中大鬍子男人的一條左腿。只見兩個首領突然間雙雙中箭中毒,東胡人的陣營全亂了。一群人全圍在了一塊兒,變成一圈,帶着驚恐的目光,望着那由遠及近的騎兵。
魏家兄弟是既吃驚,又突然感到慚愧而狼狽。只見此刻到來的援軍中,不止有剛才射出關鍵一箭的朱理,還有騎着老馬的公孫良生。
兄弟倆就此齊齊想到了另一個人。既然公孫良生到了這裏,那麼,朱隸不太可能不知道。
心裏頭驀然的一慌,在兩兄弟心頭上拂過。
魏子清對弟弟說:「到時候,倘若王爺怪起,由我一人來承擔。你不要做聲。」
「大哥——」魏子昂用力咬牙忍着被毒藥沾到的手上的疼痛。
到了跟前,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以後,公孫良生一揚手,在他背後一個人從馬上下來,急速跑到了魏家兄弟面前。
這個人,魏家兄弟從來沒有見過,不知道是什麼人。
「奴才叫小李子,奉了王妃的命令過來的,生怕兩位將軍上了東胡人的當。」小李子邊說,邊馬上從自己懷裏同樣掏出一瓶類似藥瓶的瓷瓶,打開木塞以後,把液體倒到了魏子昂燒痛的手上。
魏子昂手上的傷痛頓時感覺到了緩解,於是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目光。原來,李敏之前說的都不是虛張聲勢騙他們的,李敏真的是知道怎麼解決東胡人用的毒。
「身上的衣服也得脫掉,否則沾染上皮膚的話,會對皮膚會造成腐蝕。」小李子聞到魏子昂身上的衣服同樣發出強烈的刺激性味道時,根據李敏所教的,一五一十說。
難怪剛才胸口上辣的要死,原來是剛才那個滲液漏出來以後沾到衣服再沾到他皮膚上。魏子昂急急忙忙將受污染的衣服脫下,果然,是好受多了。
在場的東胡人,望到這一幕,無不吃驚震驚,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這是誰?他說的王妃是誰?」大鬍子男子問。
呼延毒沉着臉說:「就是上回我們二汗功虧一簣,沒有能為可汗抓到的護國公夫人,隸王妃。」
「隸王妃?」儼然,這個人,並不清楚冒頓單于讓人抓李敏的來龍去脈,因此吃驚地問,「隸王妃是什麼人?她能解我們東胡人巫士做出來的毒嗎?」
現在看起來好像是能的。
只見不僅魏子昂傷口上的疼痛是好了許多,同時,小李子拿出了一些藥塗抹到魏子昂的傷口上,明顯是有備而來,清楚他們東胡人做出來的是什麼毒。
「不可能!」為此東胡人必須極力反對,否則,他們身上中了毒,而且被護國公的軍隊圍困,沒有了解藥作為交易籌碼的話,他們怎麼逃得出去。
小李子給魏子昂處理好傷口,回頭,對那些東胡人說:「你們不需要再欺騙天下所有人了。我們王妃早就看穿了你們的計謀。你們這個所謂天下人都不知道是什麼的毒,不過是從山口附近流出來的液體,或者是某種動物噴吐出來的溶液裏面取出來的一種強腐蝕性液體,名字叫做硫酸。對待硫酸這種東西,沒有什麼所謂的特殊的解藥。知道硫酸怎麼傷人的道理,只要用清水大量稀釋,就可以化解你們的毒了。」
硫酸?沒有人聽過這個東西。東胡人聽了更是疑問。
「胡說八道,我們巫士說了,這是神助我們可汗奪得天下不可多得的神物。」
「那你們巫士,沒有讓你們去抓什麼東西嗎?」
小李子一句話堵到那些東胡人啞口無言。確實,他們的巫士,是命令他們去抓一些奇怪的動物。
隨之,小李子把剛才沖洗魏子昂傷口的那瓶瓷瓶重新拿出來說:「這是清水裏面加了點鹽,沒有其它。」
魏子昂再低頭看自己手上的傷口,是有一些好轉。
「魏將軍剛才沾到硫酸時,應該是用手在地上的雪裏面抓了下,這同樣有助於稀釋了硫酸。否則,可能現在魏將軍被潑到硫酸的手,都要見骨了。」
再聽小李子說這句話,魏家兄弟都不免後怕了起來。而且,小李子說的是沒有錯,看看剛才中了硫酸的那隻老鼠,很快傷口能見到白骨。但是,用了解藥以後,也只是讓傷口不會再急速擴展而已,對傷口的修復沒有任何用處。
小李子按照李敏說的每一句話都條條是理,連東胡人,都一時想不到可以反駁的詞句。
氣急時,東胡人只能說:「那你們家老四呢?不是說沒的治了嗎?中了我們的毒沒有的治了!這豈不是說明你們的王妃不能治好我們東胡人做出來的毒?」
「四少爺的傷,確實很嚴重——」小李子像是遲疑地說。
魏家兄弟一下子,心頭揪緊了。果然是如此嗎?還是需要東胡人的解藥?或許,東胡人給他們用的毒,和對老四用的毒不一樣?
東胡人就此洋洋得意起來。小李子卻突然口氣一轉,道:「在我們王妃的努力之下,四少爺病情已經有所好轉,人在日落時分,已經清醒了,燒也在退。」
這番話出來,不止東胡人愣住,魏家兄弟一塊愣住。奇怪了,怎麼,和他們聽到的消息不一樣。
小李子嘴角揚起了一抹得意:「是不是你們東胡人都覺得奇怪?為什麼你們聽見的是四少爺快死了的消息。」
東胡人的臉,包括之前很淡定的呼延毒,瞬間全黑了下來:什麼?原來是他們中套了嗎?
「沒錯。我們王爺王妃有意讓你們誤以為四少爺快死了。不這樣做,怎麼知道,你們在燕都里怎麼得到情報的?」
緊隨小李子這句話,後面騎着老馬的公孫良生,神情嚴肅地開了口:「之前,我們王爺體恤你們東胡人一部分友好善良的百姓,開放了貿易通道。結果,你們的人,不知進取,一心只為牟利。王爺下令,從今日起,所有東胡商人,不可再踏入北燕進行貿易。」
「哼。」大鬍子男子不屑地吐一口,「你們王爺不讓就不讓,反正,大明多的是要與我們東胡人做生意的。你們王爺這是孤軍奮戰,挺不了多久的。」
從東胡人自己親口暴露出來的消息,無疑更是做實了皇帝一心要致他們死地的心思。
魏家人、公孫良生、朱理等,無不都是義憤填膺。
「你們說救了魏家的四少爺,沒有眼見為憑,我們是不會信的。你們會後悔的!」大聲放出厥詞,大鬍子男子,意圖扶起呼延毒跑路。
坐在白馬上的朱理聽見他這話,眸子眯了一眯,嘴角浮現出一抹詭異的弧度。
很快的,大鬍子男子跪了下來,不敢把呼延毒帶着幾許跑。因為呼延毒的氣息越來越亂,像是中毒很深的樣子。
「你們給我們的首領下了什麼毒?把毒藥拿出來!」
公孫良生的目光,落在呼延毒身上,臉色聞風不動,大體上,對方宛如落水狗一樣的放言,是不值一提的,只慢悠悠地開口道:「王爺有令,你們可以把呼延毒留下來,然後,放你們回去給你們可汗報信,讓你們可汗慎重考慮,我們王爺要什麼,你們可汗很清楚,再派使者來商議交換呼延毒的條件。如果你們不把呼延毒留下來,他會死。」
他會死,三個字,最簡潔的,卻是最要命的。
眼看這群此次來救援的東胡人,明顯是呼延毒本部落的人,所以,才如此在乎呼延毒。現在,呼延毒身上中了莫名其妙的毒,他們倘若把呼延毒帶回去,沒有解藥,是只能看着呼延毒死。這絕對不是他們想要的,否則,他們不會費盡心機無論如何要把呼延毒救回去。
「二叔,你先回去。」呼延毒看着大鬍子男子,代替對方做出了艱難的決定。
聽到呼延毒這話,呼延贊艱難地在喉嚨里哽咽了聲。
「二叔,你小心,你腿上也中了對方的箭,或許——」
「不怕,首領,我腿上綁了結實的護甲,那箭只會插到護甲上,傷不到我筋肉。」
呼延毒聽到是這樣,更是二話不說,堅定地讓他們走:「告訴可汗,權量大局利益,不需要考慮我!北燕,遲早是我們可汗的,大明也一樣!」
「首領,這次是我們計算有誤,不知道他們大明人有隸王妃這樣的人——」呼延贊皺眉凝神。
呼延毒像是一樣陷入了沉思。當初和烏揭單于一塊抓李敏的時候,已經能感覺到這個女子與眾不同。結果,李敏是比他們這些人,想的更加不簡單。
竟然能破了他們東胡人巫士的毒!這樣的中原女子,究竟是什麼來歷?
根據公孫良生的指示,北燕的軍隊讓開了條路,呼延贊帶領其餘的東胡人匆匆撤離,留下來的呼延毒,被重新押上了牢車。
公孫良生騎着老馬,到了魏家兄弟面前,流露出意味深長的味道說:「請兩位將軍回府吧。王爺王妃都在府里等着。」
魏子清、魏子昂,無不意外,都滿臉慚愧至極。
在回到魏府的途中,他們遇上了接到命令急匆匆從前線跑回來的魏子彬。魏子彬對此老驚訝了,問他們倆:「大哥,三弟,怎樣,拿到老四的解藥沒有?」
「你不是接到王爺的軍令回來的嗎?」魏子昂反問老二。
魏子彬看到了他手上的繃帶:「老三,你受傷了?」
「中了東胡人的毒,要不是王妃——」魏子昂一言難盡,羞愧不已。
「王妃?」魏子彬一頭霧水。
到了魏府門口,聽見管家說李敏在裏面,魏子彬第一個喊糟。當然,他沒有喊出聲,只在心裏面說:老四這條命還能不能活下來?
朱理下了馬,作為僅次於護國公的主子,帶着眾人進了魏府。
魏府的大堂里,和昨日一樣,人才濟濟。不同於昨日的是,昨天的魏府裏面,魏家人大都是怨氣十足,自以為自己佔了理。到了今日,大部分的魏家人,都是心裏頭打鼓,臉色惶然不安。
三兄弟進到大堂里,見到父親魏老坐在正中的位置,儼如家長要辦事一樣,一個個心頭如雷。
「跪下!」魏老像是不分青紅皂白,一句話先對三兄弟說。
魏子清、魏子昂乖乖跪了下來。
魏子彬跪的不情不願。
魏老從座上下來後,先對着朱理和公孫良生拱手致歉:「三個孩子不成器,給理王爺和公孫先生添了麻煩,老生在這裏先代三個兒子道歉。再讓他們三,等會兒跪到王爺面前負荊請罪。」
聽見父親這樣說,魏子彬先咕噥了一聲:「還不是為了救老四。父親口上不說,也不是緊張老四。我們不去,難道讓父親冒這個險?」
「我有讓過你們三個做這種蠢事嗎?明知道那些東胡人是不會把解藥給我們的。」魏老生氣地說。
「但是,老四的傷怎麼辦?父親你說怎麼辦?」魏子彬站起來大聲對着魏老。
魏子昂趕緊拉拉老二的袖管。
魏老沉着臉看着兒子。
這本來是魏府里自己家裏的家事,朱理和公孫良生是不好插嘴。可是見到現在這副場景,公孫良生不得不上前,說了一句:「魏軍師,昨日不是對三位將軍說了嗎?魏軍師親自到門口接的大夫,到府里給四少爺治傷。」
意思即是說,魏老從一開始,選擇相信了李敏。
魏子彬的意見馬上來了:「父親,昨日我們幾個商量過了,老四的傷沒有好轉。」
言外之意,李敏解不了老四身上的毒,所以,他們不得已去和東胡人交涉。
關於這點,魏子清和魏子昂一路上一樣是很疑惑。明明,昨天老四的病情惡化,說明李敏的解毒沒有效果。怎麼到了今天,突然間,變成好轉了?不會是騙他們的吧?
「所謂耳聞不如眼見。」公孫良生就此,對三兄弟和魏老一起說,「讓他們去見見小魏將軍吧。」
實際上,魏府里的人,都在大堂里等消息。李敏只告訴了小李子病人病情有好轉,讓小李子火速去找她老公報信,因為她生怕公孫良生出去是由於魏府里幾兄弟不在八成事情有變。結果果然如此。公孫良生在聽說三兄弟都出門之後,考慮到魏家人為了家人情急時,難免會誤中他人圈套做出了一些不可挽回的蠢事,趕緊跑去找主公商議。於是有了後來他和朱理趕着去營救魏家兄弟的那一幕。
這樣看來,連魏老,都沒有見到小兒子。
魏老說:「身為臣子,哪能棄身上職責與公務不理,早上去到軍營,遇到了王爺,接着,再見到了公孫先生,我才知道你們幾個聯合背着我和王爺,干出了些蠢事來。」
小李子聽到這兒,摸了下鼻子:恐怕不止這幾個吧。
在場心裏惶惶然,臉上難掩忐忑不安的,自然是還有曾氏、秦氏和雲氏。
「這個,老三媳婦,要是老四病好了,你千萬,可別說出今日我們在院子裏和隸王妃說的話。」秦氏貼在雲氏耳邊說。
雲氏一臉苦笑。她們幾個不說,難道就能把這醜事瞞天過海了?
為了安慰自己,秦氏接下來裝模做樣繼續說:「不怕,我看,這事兒還懸着。她真有這個本事,為何昨天不使出來?」
這確實是一個很奇怪的地方。
眾人,排山倒海的氣勢,涌到了魏子裘養傷的小院子。
軍醫從裏面推開門,說:「不要太多人進去,四少爺需要靜養。請魏軍師和幾位魏將軍先進門吧。」
幾個男人,先走進了屋內。女眷們在屋外,踮起腳尖張望窗戶內,看不清楚,耳朵豎起來聽。
能清楚聽見了老四的聲音,雖然老四的聲音虛弱疲憊,但是精神上來了,道:「父親,孩兒一睜眼,看見了王妃——」
以曾氏為首,幾個女人刷的都變了臉色。好了,老四的傷真要是好了,她們要當所有人的面給李敏叩頭道歉。
魏子彬等幾兄弟,在屋內早是驚的瞠目結舌,說不出話來。魏老握着小兒子的手,激動地拍了拍。
看完病人,魏老問:「王爺和王妃呢?」
李敏看完病人早就累癱了,在隔壁的屋子裏休憩會兒先。朱隸接到消息趕到的時候,只見到她躺在臥榻上夢周公去了。蘭燕代替小李子,給李敏身上蓋毯子。
沒有驚醒她,朱隸坐在屋內,拿着岳東越送上來的公文摺子一件一件翻看,偶爾和底下的謀士談論兩句。
李敏一開始很累,那是倒頭大睡,完全不知道老公來了。等到睡了一兩個時辰以後,方覺睡足了,很快的,被身邊微小的聲音驚醒。
悄悄睜開眼,看着他英俊的側顏映在屏風上,好比一幅美人畫兒一樣。
張口打了聲呵欠,在屏風外的人馬上聽到了動靜。放下手裏的摺子,他低沉的嗓音吩咐着:「去廚房看看有什麼東西。你主子一睡醒,肚子肯定餓了的。」
蘭燕點着頭:「給王妃備了碗粥,王妃只吃這個。奴婢去幫王妃端來。」
後來李敏起床,剛喝了口開水。那頭,魏老率隊的魏家人,到他們這邊來了。
進門,魏老帶上三個兒子,先對主子跪下,說:「老臣十分羞愧,教子無方,還請王爺降罪。」
朱隸那張肅穆的臉,倒是沒有什麼波動,沒有氣憤,也沒有笑顏。
所有人反而被嚇得心驚膽跳。
接着,由蘭燕扶着,李敏從屏風後面繞了出來,坐在老公身邊的椅子上,對着底下那群人說:「魏軍師,魏將軍,為了家人的傷情而焦慮,難免誤中他人詭計。實乃情有可原。」
跪在地上的魏家幾兄弟聽到她說這話好像要為他們求情,心裏反而哪裏不太舒坦,始終心頭存了個疙瘩。
那在門口上旁聽的秦氏,到底是快言快語,第一個受不了在門口上嘀咕了起來:「誰知道你是不是故意的?明明怎麼知道解毒,非要等我們中了敵人的圈套,才拿出解藥來。」
嘀咕聲傳到屋裏,魏老幾乎大發雷霆。
反而是坐在椅子裏的李敏,好像根本不為所動,嘴角微勾,吐出一句:「是不是,覺得本妃私藏了解藥?本妃派去給魏將軍解困的小李子,應該給魏將軍解釋過了,根本沒有什麼毒和解藥。」
「是這樣嗎?大哥,三弟?」魏子彬不在現場,不知道情況,詫異地問另外兩個人。
魏子昂點頭:「是。」緊接,和魏子清一樣有疑問:「可是,老四的傷昨日——」
「沒有毒,不代表,病人沒有受到傷口感染,而引發全身敗血症的可能。小魏將軍的病情之所以惡化,不是因為中毒,而是因為傷口拖延太久沒有接受合適及時的處理。其實,這樣的情況,軍營里的軍醫應該可以分辨,應該對幾位將軍都解釋過了。可是,為什麼幾位將軍寧願相信東胡人的謬言,而不相信自己部隊裏的軍醫?」說到這裏,李敏突然口氣一變,重了起來,「這只能說明一件事。幾位將軍都失責了,嚴重的失責。」
跪在地上的魏家三兄弟,突然間神情一緊,這會兒,仿佛才意識到問題所在大禍臨頭的緊張感。
之前,他們總以為問題出在軍醫上大夫上,萬萬從來沒有想過怎麼可能問題會變成是在他們身上了?
「王妃的話,恕末將不能——」魏子彬用力擰了下嘴角。
魏子清魏子昂一樣臉上閃過一抹不服輸的表情。
「是不是,幾位將軍都認為,治病救人,只是大夫的事?這是錯誤的,不止部隊的官員,地方上的官員,既然做得了百姓和部隊士兵的父母官,理應,對自己管轄的百姓和士兵所遇到的所有問題,要做到心中有數。王爺讓你們,要跟着公孫先生習讀書籍,不說光是帶兵打仗所需要的兵術,更需要的是知識的廣泛面。你們自問你們自己,如果你們能對醫學有比較了解到認識,對軍醫所言以及東胡人所言有個清醒的判別,能輕易上了東胡人的當嗎?」
不止魏家幾兄弟,屋裏屋外聽着的,包括孟浩明這樣的一些部隊裏的軍官,都仿佛頭上被澆了一頭冷水一樣,有種全身打了機靈重現清醒過來的感覺。
「王妃所言,均沒有錯。」魏子清率先反應了過來,重重地磕了頭承認,「是末將與兄弟,沒有做到冷靜地判斷,誤信了他人讒言,中了奸人的詭計,哪怕是因為心裏焦慮兄弟的傷情,這種錯誤,對於一個軍官來說,一樣是不可饒恕的。請主子降罪!」
和魏子清一樣,魏子昂也低下了頭。
魏子彬,見兩兄弟都低下頭,最後,跟着垂頭。
屋子外面的人,看着這一幕,不禁一片肅然的噤聲。魏家三兄弟這個叩頭臣服的動作,意味着什麼,再明顯不過。要知道,魏家在整個護國公軍隊裏的影響力,是很龐大的,可以說佔據了護國公部隊的四分之一江山。
魏家或許對護國公都忠心耿耿,魏老或許對李敏也深信不疑。但是,未來,掌控魏家的是這幾個兄弟,魏老畢竟年紀大了。要讓這些魏家未來的繼承人,承認李敏這個女主子,無疑,比起朱隸這樣口頭上叮囑或是命令,八成,沒有讓李敏自己來讓這些人心服口服更有效。畢竟這些帶兵打仗的漢子除了一腔熱血以外,那個性子都是直的,犟的。
據此,朱隸為何從一開始不出聲挺自己老婆的意味變的十分分明。
真是一對可怕的夫婦,幾乎是不需要協商的心靈相通統一行動。
孟浩明像是聽見了這樣的喟嘆,轉頭一望,見對面房頂上雪中斜躺着的那個潔白如玉的手指間捉着酒壺的男子,不是某大俠又能是誰。
本來這件事兒,到此是要宣告結束了。接下來,治好已經病情有所好轉的老四就好了。結果,突然間,魏府門外響起了敲鑼打鼓的鐘樂。
眾人聽到這個半夜裏響起的樂聲,正覺得奇怪,再仔細聽,這個樂聲,表面聽着像是蠻喜慶的,實則上,貌似不怎麼喜慶。
再說了,有誰在人家府里有病人正生病的時候,到人家的家門前敲鑼打鼓。這不是,分明來找茬的嗎?
魏府里大部分人,都面面相覷,不明所以。魏老吃驚地站了起來。只見管家匆忙進門,報信道:「老爺,林家送四少爺的新娘子過來了,說是給四少爺沖喜——」
聽見這話,秦氏和雲氏回頭一看,見人群里早沒有了曾氏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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