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九十二章 奇蹟之音臨於耳側

    「英靈的靈體姿態雖然是以奇蹟為依託存留於世，但其構築實體時所需要的魔力主要是由召主供給。因此英靈和召主間存在着生理上的緊密聯繫。具體來說就是魔術師和英靈之間會產生無形卻確實存在只允許兩者認知的通道。該通道本身也是英靈契約這一奇蹟的一部分，無視了一切的空間與時間的差別，在魔術師的魔法迴路精煉魔力的同時就可以做到零延遲的魔力傳輸。同時該通路拒絕一切外部的干涉，也就意味着安全性上的保障，但契約雙方的自發性干涉卻是被允許的，其中又以召主一方的干涉為最優先。基於以上兩個特點，因此對於英靈施展支援性魔法的方式比起一般形式的外部作用，經由該通路進行的內部作用更加高效與安全……」

    終於，拉維再也看不下去了。他長嘆一聲，把厚厚的魔法書從眼前拿開，隨即仰倒在了床上。果然，他缺乏啃書本的定力。

    而且一般來說，像他這樣初入魔道還沒有足夠領悟到魔法的奧妙，缺少深入學習動力的人應該是由老師言傳身教才對。

    恐怕，像拉維這樣從最初開始就完全是一個人自學的見習魔術師全世界都沒有幾個。

    雖說如此，可對於這種狀況拉維也是無可奈何的。他進入魔道的契機本身就很出乎意料。

    卡普特家是名門——財閥的名門，當然以前可能也是魔術師的名門，但那似乎是兩百年前的事了。至少從現在往上數兩百年卡普特家沒有聽說過魔法，魔法界也沒有關於卡普特家的詳細記載，最重要的是卡普特家也沒有誕生過有魔術師素質的成員。

    這絕對沒有錯，拉維當然與生俱來就有着魔法迴路，而且質量非常優秀，沒有任何人的引導在十歲的時候他自發地就感覺到了魔力的存在。

    但即使如此，也不能說卡普特家就誕生了有魔術師素質的孩子，因為事實上拉維算不算是真正的卡普特家的人都還得帶個問號。

    三年前，拉維還只是住在法國某個小鎮的孤兒院裏的一個打一出生就沒見過父母的孤兒。

    在那一年，卡普特家十分的不幸，一家人在去夏威夷度假的時候飛機失事，八口人無一倖免，留下了一大堆遺產。

    然後，敬業的家族律師為了找一個合法的遺產繼承者展開了據說聲勢浩大的近乎於刨祖墳般的詳細調查。最終莫名其妙地找到了拉維的頭上，認定他正是某一任家主死去的和人私奔的小女兒的死去的女兒和某個男人的私生子。

    那之後的dna檢測似乎也證實了這樣一點，不過不久之後拉維知道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魔術師體內的魔力會對科學性的檢測產生一定影響，所以那個dna檢測的準確性真的很成問題。

    總之，就這樣拉維一夜間就成為了財閥名門的繼承者，而且因為家族企業有可靠的經理在經營，他什麼心都不用操每個月都會有幾十萬進入賬戶。

    因為人生太過戲劇性且落差過大，拉維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有些不知所措，用反覆打掃非常大的祖屋作為緩解。由於他實在是打掃了太多太多次，以至於發現機關都可以說是必然了。

    拉維在地下的密室中所發現的正是用特殊的術式封存了兩百年的大量的魔法典籍。然後，終於有了比打掃衛生更有意義的行為。

    以上就是拉維·卡普特成為見習魔術師的經歷，可以說過程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引導者，完全都是偶然和他自身的因素相結合的結果。

    用和啟蒙教材相去甚遠的魔法典籍自學三年，能夠達到今天這種程度，拉維也實在是努力過了。甚至在一個月前，在那個還沒有和貞德相遇的時候，他就連魔術師的社會，魔法界是個什麼東西都不知道。

    這樣的他在深夜十一點還在看難懂的魔法書的理由只有一個——可以派上點用場，要知道在五天前的襲擊中他一點忙都沒幫上。

    那種只能看着瓊受到傷害，而自己卻什麼也做不了的心情，拉維再也不想體會第二次了。

    說到時間，瓊去隔壁房間作客也真是呆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了。到現在還不回來的話，莫非她今晚決定住在小日向小姐那裏了嗎？

    那樣的話，還真是寂寞啊！

    對自己腦子裏冒出來的想法，拉維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後立刻拼命地搖了搖頭。

    不，不，不，女孩子和女孩子住在一起才是正常的啊。不過，這樣的話在魔力供給方面真的沒有關係嗎？

    對此很介意的拉維決定還是去隔壁打擾一下，確認一下瓊的意思。隨即，他離開自己的房間在隔壁房間前敲了敲門。

    然而，等了一會兒後，房間內既沒有傳出詢問的聲音，也沒有直接過來開門的腳步聲。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那兩個人打算捉弄自己嗎？

    如此想着，拉維又敲了一次門，同時大聲問道：「瓊？小日向小姐？」

    結果依舊是靜默，沒有任何回應。

    或許是真的沒有人在吧。不過，狂歡夜在前天就已經閉幕了，現在在這個時間點瓊和小日向小姐出門是要幹什麼呢？

    拉維仔細琢磨了一下，漸漸察覺了一點古怪。

    為什麼出門不叫上自己呢？瓊不是說過要儘可能避免和自己分開太遠嗎？

    百思不得其解的狀況讓拉維感到了深深的不安，他決定要出去尋找一下兩名少女。於是，匆忙地跑回房間套上出門的外衣又匆忙地沖了出去。

    ……

    「真的，不要緊？」

    結伴走在空蕩蕩的住宅區街道上，雛田從玩遊戲的行為中抽空看了看身邊的貞德問道。

    雖然結社的大家都說雛田還無法獨當一面，但她作為魔術師還是十分優秀的。所以，她也很清楚，貞德以現在這個狀態遠離召主很可能會發生些什麼意外。

    對此比任何其它人都要更明白的貞德自己此時卻表現得相當自信。

    「不用擔心，這五天通過大量進食好歹儲存了一定魔力，至少在今晚活動一下是沒有問題的。」

    「為什麼不直接帶上他呢？明明召主在身邊更方便的說。」

    「不行！拉維還很弱，不能把他卷進這種危險的行為中！」

    雛田注視着貞德堅毅的表情，不禁聯想到了玩過的戀愛遊戲。當下的這個狀況不是很像flag嗎？

    「貞德喜歡拉維嗎？」

    「啊！」

    面對出乎意料的提問貞德頓時驚慌失措起來，臉變得很紅很紅。

    「那怎麼可能嘛！再說，我是英靈，是早就死掉的人……」

    「沒關係！愛是可以超越種族和生死的！」

    非常激勵人心，非常有道理的話，特別是雛田用一副堅定的表情這樣說出來就更是如此了。事實上，貞德有一瞬被震撼到了。

    但是立刻，貞德就注意到眼前的這個小女孩根本不存在說出這番話的基礎，不得不考慮到一些讓人感到尷尬的事實。

    「這個莫非是，從這個叫『電子遊戲』的東西中學到的？」

    「恩！」

    拜託，不要用這麼認真的表情回答嘛！

    這樣在心裏吐槽着，貞德無奈地嘆了口氣。

    「明明是那麼有道理的話，這樣一來卻讓人實在是相信不了啊。」

    「但是，是事實！」

    雖然道理來得古怪，但雛田毫不動搖的堅信卻有着莫名地說服力。

    貞德看着少女嚴肅的神情釋懷般地笑了笑。

    「也許就是這樣沒錯。好了，讓我們把注意力集中到眼下的事上來吧。」

    「不用擔心。雛田一直都是準備萬全的。」

    「唉，你這個樣子說這種話……怎麼形容呢……」

    正在說話間，貞德的思考卻被一種奇怪的感覺所打斷。形容一下的話……就好像是鐵塊被磁鐵所吸引一樣。

    隨即，貞德轉移了注意力，放眼望向左右兩側無數條由一座座已經漆黑一片的公寓樓所擠出的羊腸小巷。然後，幾乎一瞬間，她就依靠着那種感覺鎖定了位置。與此同時，雛田也發現了。

    在兩人的凝視下，伴隨着鏗鏘的金屬碰撞聲，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點點從左前方第二條巷道的陰影中踱了出來——漆黑的甲冑。

    仔細打量一下，鎧甲大體的造型並沒有變化，之前被雛田斬斷的一條胳膊果然已經修復了，除此之外還多了一件額外的裝備。

    或許是製造者從五天前的戰鬥中注意到了武器的重要性，此時出現的甲冑手中提了一杆三四米長純黑色金屬製作的長槍。

    現在這個狀況毫無疑問是遭遇，不過卻是在貞德和雛田預料之中的遭遇。

    兩個人在深夜特意挑一塊住民稀少的區域怎麼可能只是為了單純的散步？目的就是要營造出方便給人襲擊的條件，而要引誘的正是此時現身的漆黑甲冑。

    當然，到現在還沒有現身過的敵人也不會是白痴，沒有根據證明會百分之百地上鈎。不過，既然對方想要利用英靈的靈魂做些什麼，那麼很可能就不會甘心只得到殘缺的靈魂。

    如此一來，對方就有着甘願冒風險來把握機會的可能性。事實上，現在正是這樣。

    時隔五日，漆黑甲冑依舊散發出難以抑制的狂躁氣息，不過卻並沒有出現像五天前那樣十分狂野的行動。它不緊不慢地朝着兩車道道路的正中央走去，動作上明顯的機械性有所降低呈現出靈活的趨勢，但還是沒能達到流暢的級別。

    這個眼見的事實，讓貞德暗自鬆了一口氣。鎧甲的裏面似乎還是機械而不是另一個自己。

    此時，漆黑甲冑在道路中央站定對貞德和雛田正面相向，卻沒有了進一步行動。如果說這是單純的機械的判斷的話也未免太過人性化了，顯然甲冑背後是有什麼人在操控着。

    選擇主動現身，卻把主動權讓出來，這明顯是在戒備着陷阱。

    不過，條件所限，貞德可沒有準備那種設計周密「等着獵物跑過來掉下去的東西」，而是十分粗暴的手段。所以，既然你不過來的話，我們這一方過去也不是不可以。

    這樣想着，貞德向身邊的雛田發出了信號。

    「交給你了哦。」

    「芭菲一年份，不要忘記了。」

    提醒了貞德一句報酬的事後，下一個瞬間雛田便迸射了出去。周邊的空氣受到劇烈的震動形成了一股旋風。

    鎧甲面罩上露出視線的縫隙仔細觀察着逐漸逼近的雛田，在適當的時機作出判斷，迅速挺槍刺出。於是，少女不得不剎住腳步躲閃開來。

    以一擊阻止雛田的衝鋒後，漆黑鎧甲接連出招。長槍進退變換得眼花繚亂，但一味躲閃着的雛田卻顯得從容不迫。

    鎧甲的攻擊速度確實很快，但使用的招數卻還是貞德所創造的那種不成熟的旗槍術。雛田到現在還只是一味躲閃只是因為第一次見識這種攻擊套路，出于謹慎想要仔細觀察。

    當然結果非常無聊，這個未完成的武藝破綻百出到讓人難以接受的程度。

    在得出如此判斷之時，雛田也轉守為攻，瞄準鎧甲招式間的空隙劃着s形的路徑闖進了其懷中。她在使出一擊迴旋踢的同時，也順勢反方向帶動長槍。

    一招過後，漆黑的甲冑被踢得向後倒退了好幾步，武器也脫手飛出。

    沒了牙的猛獸算不上威脅，更何況在雛田眼中鎧甲就連猛獸都算不上，充其量也就只是會咬人的小動物的程度。於是，少女立刻展開了追擊。

    面對逼近的敵人，漆黑甲冑在控制住身形的同時迅猛地揮出了緊握的右拳，卻被雛田正面接了下來。然後，它再揮出左拳還是被接了下來。

    緊接着，兩道黑影從雛田的雙手中放射出來纏繞上了漆黑甲冑的雙臂，然後是四道、六道……接連不斷的黑影一道道從巫女服的縫隙中溢出不僅只是瞄準鎧甲的兩臂而是其全身上下的各個部位，場面就好像是藤蔓類食肉植物捕捉獵物一般。而當黑影完全包裹甲冑之時，它便會被雛田的儲物結界所吞噬。

    黑色鎧甲似乎也有着危機意識，發出了隆隆的咆哮猛烈地掙紮起來，頓時崩開了許多攀附上來的黑影。不過，它的兩臂已經被黑影鎖死無論怎麼掙扎也跑不出黑影的影響範圍。

    很快一道道黑影再一次靠了過來，有一些再次被鎧甲震退，但有一些卻頑強地存留了下來，呈現出進三退二的局勢。

    看着眼前緩慢卻確實在推進進度的一幕，貞德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內心激動了起來。

    當得知雛田的結界總容量有五噸左右且屬於主動吞噬型時，她所得出的便是現在這個主意了。

    只要順利地繼續下去，漆黑的甲冑就會被關進雛田的結界內。結果上就是被自己這一方所捕獲。想必對方是絕對不會想到自己這一方還有着這樣的手段吧！

    「不，想到了啊。」

    這種回應並非是通過話語而是藉由接下來所發生的事實清楚地表現了出來。

    完全出乎意料的金屬鏗鏘的聲音從和先前不同的另一條小巷中響了起來，這引起了貞德的注意。她疑惑地注視着那裏，然後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漆黑的甲冑。又是一個漆黑的甲冑！和現在正在被雛田控制住的完全一模一樣手持長槍的甲冑又出現了一個！而且同樣帶給了貞德那種被強烈吸引的感覺。

    這是怎麼回事！

    貞德在內心發出吶喊，非常想立刻就思索出個究竟。但與此同時，她也很快意識到現在並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新出現的鎧甲並沒有瞄準落單的貞德，而是在第一時間看向了雛田，緊接着便沖了過去。

    雛田當然可以做到平安無事，但代價就是解放現在所控制的這個鎧甲一號。然後，恐怕很難再有像現在這樣的機會了。

    這樣功虧一簣是不行的！這裏只有憑自己來做些什麼了。

    一念至此，貞德雙腿的肌肉瞬間爆發，力量粉碎了柏油的路面，疾馳中順便抄起了掉落在地的黑色長槍。她成功地在中途阻截下了鎧甲，用力地劈出一槍將之擊退了十餘米。

    這才是英靈真正的力量，但代價卻是現在的貞德所難以承擔的。

    不完全的存在形式，讓她和拉維之間的魔力供給通道非常不穩定。魔力的供給效率和兩人間相距的距離成反比，離得越遠貞德獲得魔力的速度就越慢，獲得的魔力量也就越少。

    在此基礎上，她依舊不希望拉維參與進自己危險的計劃之中，因此經過五天驚人的暴飲暴食積攢下了就算離開拉維的身邊也能短時間維持活動的魔力。

    但這只限定於通常的活動而已，並不包括戰鬥這種劇烈的運動。

    雖然，現在的貞德拿着長槍擺出迎戰的架勢，但實際上她非常的痛苦，根本就是在勉強為之。只是一次的高速移動與傾盡全力的一擊，她的身體就已經有了脫力的感覺，只覺得一切都很沉重。

    「哇啊！」

    第二副漆黑鎧甲先是發出一聲狂野地咆哮，緊接着身形拔地而起。它把全身的重量灌注在手中的槍上自上而下的朝貞德猛砸了下去。

    貞德明白黑色鎧甲這一擊的勢不可擋，但如同灌鉛般的雙腿讓她無法閃躲，只能舉起長槍來招架。

    隨着，「咚」的一聲巨響，在一攻一守兩桿長槍碰撞的瞬間，貞德的姿勢也垮塌了下去。她一條腿的膝蓋曲下，將路面撞出了皸裂，這種姿勢再加上不屈不饒的意志方才勉強撐住了局面。

    但隨即，鎧甲開始繼續施壓。

    貞德雖然在拼命地抵擋，但卻還是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雙臂在沉重的壓迫下一點點屈服。

    窮盡了全部的意志仍舊無法彌補力量差距的現在該怎麼辦？也就只能求助於奇蹟了吧。

    自己渴望奇蹟，再一次賦予自己力量讓自己可以打敗眼前的敵人以正英靈之榮光的奇蹟。

    貞德如此希望，如此祈禱，然後奇蹟發生了！

    「……汝為瓦爾哈拉所庇護之人！展示吧！汝之力量啊！」

    在耳邊響徹的聲音，僅僅是一句話語，然而貞德卻真的感覺到了枯竭的體內重新迸發出了無與倫比的力氣。

    「呀！」

    在氣勢如虹的吶喊聲中，她的身形暴起，宛如一株拔苗的新芽無論是什麼壓覆於上都不能阻擋其崛起。她一口氣扭轉了局勢，將黑色的鎧甲猛烈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