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九十三章 於巷中存在

    貞德愣愣地注視着握緊長槍的雙手，體會着肌肉繃緊的充實感。

    奇蹟真的發生了！

    她情不自禁地生出這樣的想法，但立刻便否定了。

    這絕不是什麼奇蹟，而是魔法。代替奇蹟回應她的祈禱，賜予她力量的魔法。而在這種情況會使用魔法幫助她的恐怕只能是一個人……

    貞德轉過身望去，映入眼帘的正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的少年——拉維。

    這一刻，和那個雨夜相同的溫暖流進了貞德的心裏。也正因如此，她才會感到刺痛，絕非起源於憤怒的怒氣自心底噴涌而出。

    「你是白痴嗎！為什麼要來這裏！好好想一想，我是為什麼要留下你一個人的啊！」

    這種事拉維早就想到了。貞德是不想把自己卷進危險之中才會把自己一個人丟下的，所以自己也難以壓制心中的憤怒。

    從撿到少女的那一天開始，拉維就對她百依百順。這絕不是因為貞德那英靈的身份讓凡人由衷的敬畏，而是因為拉維看到了被無數光輝所掩蓋的背後，那一介少女的脆弱。

    那名少女是如此的可憐、可愛，生來就是讓人寵愛、保護的，而絕不是用來當作武器。

    當然，拉維也知道少女的強大。

    只是立於萬軍之前就能帶給無數人希望與勇氣的這個人的話，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未來想必都不會有人能夠站在她的前方的吧。那麼，至少自己想站在她的身後支撐着她。

    所以，只有這個拉維無法忍受，只有貞德獨自一個人奔赴險地而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狀況是他無論如何也忍受不了的。

    「閉嘴！」

    拉維突然的一聲咆哮，震懾住了貞德，讓她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這也難怪，畢竟這還是拉維第一次對貞德展現他的憤怒。

    「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呢！我才不需要你的保護！的確，你是強大的英雄，你保護了許多許多的東西。但這些和我沒關係！我不認識那個戰場上的貞德！我所認識的是嬌弱、溫柔、善良，有一些任性但卻招人喜愛的那個瓊，我的瓊！可是……我明白的，你無法離開那個戰場，那是你的榮耀，你的自豪，讓你離開那裏是對你的侮辱。那麼，至少帶我一起去！不要把我一個人丟下！可能，我永遠也不能成為你的盾牌，但是我一定能在背後支撐你的！瓊，讓我……讓我保護你啊！」

    貞德帶着震驚聽着少年的獨白，注視着少年激動的面容，整個心靈都被某種光明、溫暖的東西填滿了。

    自己拯救了數不勝數的他人，但當自己需要他人的拯救時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向自己伸出援手。而剛才，這個少年拯救了自己。

    自己保護了一切的一切，但當自己需要被保護時沒有一個人可以挺身而出。而那個雨夜，這個少年保護了自己。

    現在的自己不是完整的貞德，但可以斷言。

    曾經，當自己站在高原聽着在身後人們的勝利的吶喊，感受遠超出少女一肩所能擔負之沉重，同時注視着一望無際直到地平線的盡頭的戰場，體會着獨自一人踏過慢慢前路的無力的那個時候，一定如此想過……

    自己到底可以依靠什麼呢？

    啊，在天上的父親啊！感謝你！跨越五百年的歲月，我終於找到了！

    貞德對着拉維露出了無比欣喜的笑容，然後堅定地轉過了身，那背影在拉維的眼中就好像高山在前。

    「拉維，我的背後就交給你了！」

    少年愣了一下，而後在意識到這意味着什麼的時候，他欣喜若狂，同時露出了剛毅的神情。

    此刻，內心無比的喜悅，激發了他潛在的力量，就和剛才那個危機的時刻一樣，無所不能的感覺流遍全身。他甚至覺得現在的話無論是什麼樣的魔法，他都可以信手拈來。

    貞德用銳利的雙眼鎖定了在遠處搖晃着爬起來的黑色鎧甲，先是向後退出一步，在蓄勢之後飛奔了出去。手中的長槍迅猛伸縮，綻放開無數的閃光。

    即便遭到突襲，但鎧甲並沒有出現慌亂，這也是因為它並非有感情的生物而只是由ai驅動的機械而已。

    士氣高漲的貞德和毫不被感情因素動搖的鎧甲，兩者的戰鬥在再開的瞬間就達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兩根長槍相互碰撞、纏繞，伴隨着「乒乒乓乓」的響聲帶出一蓬蓬的火花。而隨着攻守的變換，兩人的位置也在不斷變換，時而前後，時而左右，時而交錯而過又迴旋。

    貞德所使用的招數是曾經歐洲戰場上誰都會使用的白刃戰格鬥技術，風格並不華麗，技藝層面也並不算高超，但卻是在戰場上誕生又經過戰場洗禮的相當實用的技術，遠比鎧甲那不成熟的旗槍術要完善。

    縱使如此，貞德也還是無法壓制鎧甲，兩者之間在基礎能力上的差距就是達到了這種程度。

    可貞德卻十分堅信自己會勝利！

    敏捷的差距，力道的差距，這些全都不要緊，這些自己不足的方面全部都會由拉維來補全。

    而正如她所相信的那樣，守在她後方的拉維開始吟唱出一段又一段的咒文。然後，這些魔法的效果立刻便在貞德的身上顯現出來。

    雖然水準僅算是三流的拉維只能使用一些最為基礎的魔法，但這就足夠了，貞德會把這些微不足道的支援的優勢最大化。

    貞德很明白，和鎧甲正面對抗是極為困難的，可以說自己必敗。可是，鎧甲那兇猛的力量與迅捷的速度卻被沒理由執着的旗槍術所限制，機械的行動方式更是把這個弱點放大了數倍。

    鎧甲的動作過大且沒有聯協，每一個環節之間必然有一個短暫的停頓。

    最初，貞德只能是在偶然的情況下利用一下這個空隙，但當她漸漸習慣了鎧甲的動作後就可以主動把握機會，甚至是誘導。

    戰局也就從這一刻開始翻轉，鎧甲的攻擊對貞德漸漸失去了威脅，而它自身卻接連不斷地遭到貞德的重擊。

    貞德所感受到的壓力減少也讓她可以分出一部分精力去觀察周圍，然後她得意地笑了笑。

    「呀！」

    在又一次抓到鎧甲的一個破綻後，貞德發出吶喊，一槍刺出把鎧甲打退了十米左右。

    「看來，勝負已分了呢。」

    雖然知道鎧甲內並沒有活生生的人在，但此時貞德還是忍不住忘記了這一點有些嘲弄地如此說道。同時，她偏頭看了看靜靜站在不遠處的雛田。

    少女已經完成工作騰出了手，這樣一來的話鎧甲二號也就再也猖狂不起來了。

    說實話，雖然已經發現了克敵制勝的方式，但貞德還是對徹底打敗那個堅硬的鎧甲有着疑問。最重要的是，拉維的狀態在惡化。

    根本不用去特意察看，她只憑身後傳出的粗重喘息聲就能得知，拉維已經相當疲勞了。而魔術師的魔力透支是可能威脅到生命的。

    在這個時候，雛田這個重要戰力的回歸可謂是恰到好處。

    而面對這種局面，準確地說是面對雛田，對方也就只能選擇撤退或者不理智地拼一把了。

    貞德判斷對方只有這兩個選擇，但是……

    「咣當、咣當……」

    這種聲音是——鎧甲活動的響聲，而且數量……一個、兩個……

    最終總計有八台和一號、二號完全一模一樣的漆黑鎧甲陸續從左右兩側的小巷中走出，對三人呈現出了一種包圍的態勢。

    貞德見狀立刻跑到拉維身旁，警惕起來。雛田倒是對被包圍的狀況沒什麼感觸，十分冷靜地只是看着鎧甲接近。

    「哧溜！」

    此時，突如其來的奇妙響聲引起了雙方的注意。抬頭向夜空望去，一團青色的光芒拖着一條短短的尾巴划過，緊接着在達到一定高度後伴隨着「砰」的一聲巨響爆炸開成一朵璀璨奪目的煙花。

    正當貞德對此感到莫名其妙時。第二枚青色的煙花再度綻放在夜空中，隨後是第三枚，第四枚……

    於是，在巨響與火光的影響下，周圍公寓的窗戶開始一扇扇地發出了燈光，周圍一帶的居民都被不知為何而放的煙花所吵醒紛紛露頭察看情況。

    現在這個狀況，對於自己這些人來說應該是十分不妙吧。

    貞德如此想着，把目光移回了包圍着己方三人的那些鎧甲上，發現它們正在退回小巷之中。

    是了，它們更加在意大眾的目光。這也就是說危機解決了？但這也太巧了，如果不是偶然的話，又會是誰呢？

    揣測着，貞德嘗試着四處尋找了一下。實際上，這並不困難，因為那個人正在從地平線的盡頭走近正是蕾碧塔。

    一具具鎧甲徹底離開後沒過多久，換作蕾碧塔來到了三人的近前。

    考慮到現代快捷的交通方式，她什麼時候回來都不奇怪，願意付出相當的金錢的話在一天之內到達也是可能的。但貞德不禁要問：「你為什麼會知道我們在這裏？」

    「因為從最初我就知道了。」

    帶着嘲弄的笑臉蕾碧塔如此說着，然後從裙子的口袋了拿出了自己的手機展示給了貞德。

    「雛田一直都有發定時聯絡用的短訊。難不成，你以為沒有我的指示，她真的會因為一年份的芭菲就同意協助你的計劃嗎？」

    「喂，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吧！」

    在當初要求了隱藏事實的貞德立刻質問雛田，但後者卻偏過頭去一副「聽不懂」的耍賴態度，惹得她十分火大。

    「總之，有收穫嗎？」

    被如此問道，貞德想着「終於可以在這個女人面前掙回一些面子了」，擺出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炫耀意味很濃地回道：「當然有！你又怎樣？不會什麼也沒查到吧。」

    這一刻，蕾碧塔的表情變十分嚴肅，這讓貞德以為是不幸言中。但事實上卻是正因有了一定經得起推敲的成果，蕾碧塔才會這樣。

    「關於這件事，我們回去再談吧。」

    看了看天上還在綻放的煙花，蕾碧塔率先轉身邁開了腳步。煙花之中施放了吸引人視線的魔法，所以現在幾人還可以在不知不覺間離開。

    但由於自動術式算不上拿手，時間也很倉促，因而就連蕾碧塔自身也不知道術式能維持多長時間。萬一在下一秒就解體了的話……三女一男在零點以後出現在住宅街的正中央，再加上有人手裏還提着危險的武器，這怎麼看都不正常吧。

    不過，蕾碧塔的擔心是多餘了。在四人走遠之後，煙花仍舊持續了十分鐘左右。在那之後，被吵醒的居民才得以重新回到床上，這片公寓住宅區才又恢復了往常應有的寧靜。

    「被抓到了呢？不過，既然數據已經到手，也就無所謂了吧。」

    聲音來自某條小巷的深處，那是一個金髮碧眼的英俊青年的話語，他穿着一套老舊的軍裝，右臂上帶着鮮紅的袖標裏面有一個奇怪的黑色十字。

    青年又擺弄了手中的平板電腦幾下後，帶着滿意地微笑動身朝着小巷的更深處前進。

    「只差最後一環了，可別讓我失望了喲，羅嚴達爾家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