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祭 第一章 預言之子

    正如在電話中廖傑所吩咐的一樣，今早廖太太方柔碧登上了廖家本邸西側獨立的塔樓，來到了最高層。

    這裏是四方開放的瞭望塔，但主要不是為了向遠方觀看，而是依靠四根棲木來回收信鴿形的使魔。

    其實廖家倒也不是非常固守傳統的魔術師之家，並沒有牴觸現代科技，倒不若說應該算是引進現代科技比較多的魔術師之家。

    在聯絡手段上，比起使魔或是魔法道具一類的，廖家人更多還是使用電話、傳真與網絡等。

    但唯獨在需要傳遞機密情報的情況下，會使用傳統上魔術師的做法。在保密性的方面來講，使魔與魔法道具的確要優於現代科技。

    一個小時後，一隻蒼鷹從空中俯衝而下，準確地從口沿飛進了瞭望台，停在了方柔碧正對着的那根棲木上。當方柔碧從其口中取走雪白蠟封的信函後，它又一次飛走了。

    嚴密封死的信封鼓鼓的，看來裏面裝了很厚的一疊紙。

    方柔碧直接拿出一把小刀，以瞭望塔寬厚的口沿部為桌子，劃開了信封。這樣做，一來是她急於知道裏面的內容，二來也是為了避免在宅邸內閱讀會有個萬一。

    信的內容一開始記述了廖傑在南美一個月來的情況。他並沒有遇到什麼棘手的意外，一切事務按照預定的計劃進行着。這倒是讓廖太太安心了不少。

    隨即，廖傑在信中提到了自己前去拜訪預言師薇拉·維拉夫人的事情。他從薇拉·維拉那裏得到了一個預言，具體的文段如下：

    「地獄支配者的血，誕下純淨雙眼的孩童。以天穹黑幕披裹於身為名的魔女，將立於巨龍之上加冕為王。」

    從描述的功夫上，方柔碧可以確定這個預言正是廖傑這封信主要提及的機密要事。果不其然，其後的數張紙詳述了廖傑解讀文段的過程。

    當然複雜的過程並非是重點，重要的是解讀出的結果。當看到這個結果時，方柔碧異常驚愕，隨即面目因憤怒而扭曲了。

    「南宮夜衣，她正是將來有可能主宰『無主之地』的魔女。」信上是這樣寫的。

    「為什麼會這樣！」方柔碧一拳砸在了岩石砌成的高壘上，厚厚一沓信紙竟在拳頭中被攥得滿是褶皺。她萬萬沒想到六年前沒能解決掉的那個嬰兒居然會得到這樣的預言。

    六年過去了，南宮家在城市邊緣過着普通的日子並沒有再和廖家有所關聯的想法。又鑑於當初廖傑親自出手保護了那母女三人，所以方柔碧才一直沒有再對她們動手，甚至都將她們淡出了自己的視野。可沒想到，時至今日這一家居然會再度成為她莫大的威脅。

    如果，解讀結果為真……不，既然是廖傑親自進行的解讀，結果自然不會出錯。這樣一來，那個叫南宮夜衣的小丫頭就會成為廖家的至寶。到時她的母親，那個南宮輝會怎麼做？從一個女人，從一位母親，這兩方面的角度來考慮，方柔碧幾乎可以肯定那個女人要做的事，屆時自己又該怎麼辦？

    苦惱之中，方柔碧突然回憶起了什麼，趕忙又仔細將信件閱讀了下去。

    果然，她剛才沒有看錯，即使南宮夜衣在血脈和名字上符合文段所述，可還有一項沒有得到驗證，那就是「純淨雙眼」。廖傑這封信的最終目的，就是讓方柔碧立刻去驗證這一點。

    這一項的不符合，正是方柔碧所寄予希望的地方，而且這個希望的達成概率相當之高。

    所謂「純淨雙眼」所指的是什麼，根本不需要廖傑的解釋，方柔碧就能猜到，那一定就是名為「淨視眼」的魔眼。

    姑且不論這雙魔眼的力量如何強大，怎麼難以控制，在此之前它的誕生就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

    純潔的靈魂，也就是完全新生的沒有經歷過任何輪迴，沒有受到任何方面干涉的靈魂。只有擁有這種靈魂的人才會有極小的概率產生淨視眼。這意味着淨視眼之主的誕生，在縱向的時間上是千年，在橫向的群體中是萬人，才會有一個，而且這個作為基數的群體也只限於佔全人類少數派的擁有魔法迴路的人。

    南宮夜衣，那個連魔術師、魔法都不知道是什麼的小丫頭憑什麼會擁有？沒錯，這是不可能的！

    「不可能！不可能的！」

    帶着幾近瘋狂的大聲嗤笑，方柔碧沿着階梯走下了瞭望台。

    ……

    早在廖傑藉由預言得知自己分隔六年的女兒有着特殊的命運之前，另外一個人就已經注意到了南宮夜衣，那正是名為婈彩的魔女。

    今天，婈彩也將自己隱藏在魔女傳統的黑色斗篷下，佇立在遠方高樓的頂端靜靜關注着校園中。

    夜衣的班級正在進行着體育課，她和小夥伴們在前庭的操場上玩得很開心。

    見到這樣的場景，婈彩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有着不得不讓夜衣成為魔術師的理由，那個容器量與素質讓她不能放手，何況這孩子被選中了。

    但魔法是伴隨着紛爭的技術，成為魔術師也就意味着隨時要面對紛爭。現在的夜衣生活得很開心，將這樣一個遠離紛爭的孩子拉進紛爭的世界中，婈彩有些不忍心。

    不過，說不定，從出生的一刻起，夜衣就註定要陷入紛爭中了。這樣一個想法的產生，是在婈彩注意到一輛藍色的轎車時。

    那輛轎車從西邊駛來停在了學校對街的行人路旁，之後便毫無動靜。

    車裏的到底是什麼人？為了知道這個，婈彩將目光投向了車窗。儘管有着十餘公里的距離差，幾十米的高度差，以及一層太陽膜，她還是輕而易舉地看到了車內。

    轎車中除了司機以外，在後座果然還有一個人正在觀察着學校的操場。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廖太太，方柔碧。

    此刻在看到夜衣的那雙眼睛時，方柔碧驚愕得連呼吸都忘記了。在他人看來那雙黑色的瞳孔並沒什麼異常，但清楚知道應該找些什麼的她卻一眼就發現了那些尚且微小在瞳孔上只有一點點的晶瑩剔透。

    而遲早，夜衣那雙眸子的表面會完全變得如鑽石一般，這正是淨視眼外觀上的特徵。

    如此一來，所有的預言文段就都符合了，南宮夜衣毫無疑問會成為廖家的至寶！

    方柔碧咬緊了牙關，她氣，她恨，她不甘心。這個小丫頭是何等的幸運！而自己居然是如此的不幸！但是事到如今又能有什麼辦法……

    不，方法不是還有一個嗎，高效率的，絕無後顧之憂的方法。

    方柔碧露出了邪惡的一笑。這次趁着廖傑還沒有回來，她正好可以完成六年前沒能完成的事，只不過這次要找更可靠的人。

    「回去吧。」

    目前，廖太太要做的事還只有她一個人清楚。但一直觀察着她的婈彩卻也感覺到了不安。

    「哼。」

    婈彩冷笑了一聲，目送着轎車離去，攤開手掌，放出了一隻由黑色光芒構成的奇妙蝴蝶。

    不安來源於方柔碧，這到底該說是不幸呢，還是該說幸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