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太平府寧安縣與新眉縣是鄰居。有共同的巡撫上級,共用的鳳山,還有一條流經兩縣的清江。寶山靈水養育了無數百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樵夫每日有柴砍,漁夫每天都可以網到魚,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片安定繁榮的景象。
山間羊腸草徑,背着細竹簍,戴着遮風雨陽光的尖斗笠,身着補丁布舊衣的樊菂抹黑小臉,扮成少年的模樣如平常日子上山採藥草。
往日有她娘陪同上鳳山,倒不用這般小心謹慎易容改裝。只是今天隔壁村張大娘的兒媳生頭胎,特意大清早就來請四鄉八村有名的兼職穩婆王二姑。
叮囑再三,王二姑眼看着俏生生的女兒扮成黑皮丑小生,才放心的跟着張大娘去了。
晨光給山林染上紅彤彤的色彩。幽深野林,古樹參天,蟲鳴鳥啼,怪石嶙峋。草徑漸漸蔓延成窄線,最後隱在齊人高的灌木叢。
樊菂滿懷期待撥開灌木,小心的不讓野生尖刺傷到細嫩的小手。
慢慢探身鑽入,步步試探。空山寂靜,腳下傳來枯枝殘葉的斷裂聲格外清脆刺耳。
眼前豁然半截斷崖,雜花燦若雲錦,花大如碗,多不勝數。斷崖對面千仞峭壁上疏落落長有二三株蒼松翠柏。景物幽絕,猿猴難以攀援。
樊菂對周圍美景視若惘聞,屏息專注的盯着斷崖處那株妖艷怒放的如蛇首的墨色小草。
離心草!她三個月前無意中採藥偶爾看到,只一眼便因其形狀怪異引她注意。回去翻父親留下的醫書,沒有找到相關記載。最後又無意中翻到樊父隨手日札塗抹一行小字:離心草,形狀蛇首,春芽夏實。性劇毒,無解藥。慎采慎用!
樊菂雖不是正式大夫,卻同樣有顆為醫學鑽研奉獻的精神。能採到罕見的離心草,還是醫書上無解的死方這對她來說驚喜無法言語表達。
若是採回去慢慢破解出離心草的獨家解藥,這不僅是收入翻倍的生活問題,也不是名氣大增的榮耀問題,而是醫術世上劃時代的里程碑式創舉。
她小心翼翼戴上自製手套,從背簍里取出小鋤頭,一步一步朝目標挪近。
古往今來無數傳說;八卦;評書;野史證明:凡寶物靈藥仙花異草周圍必定有毒蟲猛獸守候!
樊菂不敢大意,也無意與祖宗們傳下來的經驗為敵。
她千般小心,萬般謹慎,百般仔細的左顧右盼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山風呼嘯,崖間雜花翻浪,一層接一層起伏如波。
近了,又近一步!沒有異樣。樊菂怔怔站在離心草不到半步距離,不敢相信自語:這,這麼順利?轉頭四眺,除了帶涼意的風呼呼而過,四周寂靜如亘古無人。
安全!那就開工嘍。
樊菂蹲身尋找根莖,小心翼翼的用鋤頭刨開泥土,全神貫注的連根緩緩拔起。
「呼哧呼哧……」急促的喘息在附件突然響起。
樊菂驚駭的差點脫手撒開離心草,慌忙東張西望。
花燦如舊,風勁拂秀髮。
錯覺?樊菂屏息起出離心草帶泥帶根用廢草紙包起來,認真的放入背簍。
「撲通!」什麼東西栽倒的異響再次清晰入耳。
樊菂作為半吊子並不專業的民間大夫,膽子還是練出了幾分。蹙起好看的眉傾身細聽,細微的呼吸聲好像來自斷崖方向。
探身朝下望,原來這堵斷崖並不十分陡峭,離地不過兩丈高,雜草叢生,亂石矮林間竟然有條比羊腸還細窄的山道。
「那是……」居高臨下一目了然的在雜草窄道發現一團褐色活物。
咦?好像是人?
樊菂匆匆拾起鋤頭,挽上背簍分開斷崖如碗大的雜花,幾經周折總算讓她尋到通向山崖陡坡,一鼓作氣的衝到目標。
果然是人。雖然一動不動的,樊菂還是嗅出活着的味道。
扳轉翻身,映出一張蒼白無血色的男人臉龐。樊菂根本沒在意他輪廓如雕的線條,痛苦緊擰的劍眉,高挺的鼻子和微薄的嘴唇。
翻翻眼斂,又搭搭脈,探看舌苔……
樊菂困惑了:此人疑似中某種粉毒,在無解的情況下保持清醒這麼久,絕非常人?要不要救?
再抬起他的手,虎口厚繭很明顯,十指骨節分明較粗糙。
「嗯……」細若遊絲的輕吟響起。樊菂駭然轉眼,對上受傷男子猛然大睜的黑眸,脫口:「你醒了?」
「你是……」艱難吐出兩字,受傷男子眼前一黑又重重栽進草地中。
好吧,醫者仁心,樊菂心軟了。
她怕添麻煩,怕招來不必要的禍端,怕救錯人什麼江洋大盜,採花賊,殺人犯什麼的。可是人近在眼前,她又做不到見死不救,只婦擼起袖子先將他拖到崖底一塊凸起的大石頭旁。折一片如蓋大葉成碗狀接來崖澗流水清洗傷者。
再采來草藥掏成汁強行灌入他口中。又撕開他污跡斑斑的褲管,敷上跌打扭傷草藥----接骨她不會-----哎喲,累死她了。
癱坐傷者旁邊,樊菂觀察半天氣色,伸手把脈,又昂頭準備去翻他眼皮。
精光一閃,目光如刀射向她舉在眼前的手。
「呃?你……」樊菂唬的縮回來,讓凌厲的眼光逼的結結巴巴道:「我,我只是看看……對了,你感覺好點沒有?」
「你是?」冷光收斂起。聲音低沉帶點磁性。
樊菂徹底回過神來,綻顏笑:「我是藥農,無意中發現你昏倒在草叢中,稍為搭幫了一手,現在好了,你沒事。那我走了。」
她拍拍衣襟上的草屑,挽上背簍欲行。
「你是?女的?」
呃?樊菂錯愕睜大眼,不假思索反問:「你看出來了?」
傷者忽然悶悶笑了,笑意在喉間震動。以他的眼光,怎麼可能看不出她憋腳喬裝術?
樊菂又羞又窘,黑臉漲成紫紅,惱道:「沒錯。女人就不能是藥農了嗎?」
「抱歉,在下不是這個意思。」傷者移動了下身體,小腿的痛意隨着涼意一塊傳來。
他掃一眼看清腿上敷了草藥,又摔摔頭,沒有如先前那般千斤重,腦子清醒許多,嘴裏好像還有點苦味,似乎在他不知情的意識中吞下什麼澀澀的汁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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