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骨城以左右兩山的懸崖為壁,山勢低凹處以楔形石塊壘築城牆。城分為外城和內城,外城沿山脊逐段而修,牆寬有數米,全城有南北東三座城門。此山城山高地險,易守難攻。此山城的守將曾有豪言,「便是十倍之敵來攻,我也能守個固若金湯。」
西峰絕壁,猿猴難登。夜色入瞑,山風呼嘯,鳥獸絕跡。此時這懸崖絕壁上垂下數條粗繩,幾十個黑影攀援而上,竟比靈猴還要機敏幾分。崖底馬肅一臉羨慕地感嘆道:「百丈之崖,如履平地,我什麼時候能練出這身本事。」
「他們各個都是武林高手,身懷絕技,我們拍馬也趕不上了。」馬肅屬下只留下十幾個頭領以迷惑敵人,其餘人早已隨大隊離開。
「嘿嘿,這你們就不知曉了吧。」馬肅神情得意,「唐隊說了,只要我們肯吃苦,她就能把我們練就鋼筋鐵骨,這高來高去的手段只是一碟小菜。」
「真的?」其餘人有些驚喜又不敢置信。其中一人年歲稍長,嘆了口氣道:「要是可能,我不想當兵吃糧了。我們還不如將官手中一把刀,隨手可扔。」
眾人附和,「是呀,三十萬人他們說扔就扔了,全被高句麗人築了京觀。但凡有一個為將的敢出來整軍再戰,緩緩而退,也不至於死那麼多兄弟。」
馬肅默然,抬頭一看,垂掛着的繩子已被收了上去,他低喝一聲:「我們找個地方隱蔽起來。」此地在山谷之中,很是隱秘,雖有一條小道,人跡罕至。但馬肅自隨唐心以來,行事更為謹慎。他們退到一個緩坡的山林之中,以枯草樹木為遮掩,所有的馬匹也都藏好。現在他們所要做的只是靜靜等待。
馬肅沉默了片刻,正色道:「若在唐隊麾下,我願赴湯蹈火以效死。」
眾人互望一眼,悄無聲息地抽出各自的兵器,向天起誓,「我等願赴湯蹈火以效死。」他們現在知道,這個唐心沒有任何官職在身,不為任何利益驅使,只為救人而來。
唐心之前一人潛入過烏骨城,探明了烏骨城裏原有兵士五千人,因為不是邊城,兵卒並不多,其中三千人抽調出城去參與合圍馬肅殘部了。各城門上有兩百兵士當值,有兩百巡邏兵巡城,而在城西的糧倉里也有兩百兵士看守。城門上士兵每四個時辰換崗一次。
唐心此次率眾潛入的目的就是城西的糧倉。這糧倉為官倉,儲備的是軍隊的糧草。此糧倉依山而建,前面有一寬十幾米的河道,只有一座吊橋與烏骨城區相連。除非城破,此處糧食絕無丟失之可能。
月黑風高。隨着唐心一個下斬的動作,四百人如同狸貓般分頭行動。沒有慘叫聲,沒有兵刃相接的摩擦聲,只有濃重的血腥味被山風捲起,又飄散到山野之中。
零星的幾處火堆時明時暗。不過一刻鐘,各分隊已完成任務。唐心下令把部分麻袋裝的糧食扔進河道,此時還是上半夜,河道上一層薄冰碎裂的聲音,在呼呼的山風中並不刺耳,也沒有驚動任何人。
吊橋放下,幾個小分隊受命去城中和各城門放火,製造混亂。但見火起,城中一片混亂。糧倉里有幾十輛運糧馬車,唐心早已下令把糧食裝上馬車,此時趕了馬車直奔離此最近的南門。身後,火光沖天,糧倉被焚之一炬。
南門的守兵也正忙着滅火,有人突然看到馬隊奔來,大叫,「有人要闖關,守住城門。」
早已隱在暗處的瓦崗軍手起刀落,離城門最近的幾個高句麗兵被砍翻在地,城門不多時就被打開,放下護城河上的吊橋,須臾,馬隊已衝出城外。此間的百夫長吹響號角,自己率餘部拼死抵抗,奈何人家武藝、兵器、人數遠勝過自己,甚至沒有拖延住對方多少時間,對方每一次出手都精準無比,每一次出手都帶走一條人命。
等到巡邏兵快馬而來時,只有滿地的屍體,或有幾個躲起來的兵士眼神散亂,神情顛狂,「魔鬼,全是魔鬼。」
兩百高句麗兵沒敢再追,而是緊閉城門,派人飛報此城褥薩。
唐心運出的糧食只帶了很少一部分,其餘的還是扔進了河裏,馬車也找了個隱蔽之所燒了。和馬肅他們會合後,繼續向西而去。
一天一夜後,平壤城得到消息。情報司忙得雞飛狗跳,各地有關逃奴的消息紛擁而至。最為重要的有兩條:一是平壤城外的兵奴一直憑着假王旨向西北一線走,三天前,他們到了雅安城,然後失去了蹤影;二是烏骨城糧食被劫,糧倉被燒。
「三天前,那就是我們下調令之時,他們的情報比我們還快,怎麼做到的?」榮留王高建武詫異地問道。其實他想錯了。張仲堅出于謹慎,每過一城獲得幾天口糧後,他便會帶隊隱匿行蹤。得到消息後,他們才改變線路,沿原來有存糧點的北上路線行進。
「他們搶了多少糧,出動了多少人?」乙支文德關注的是烏骨城之戰。
「當時烏骨城中一片混亂,不知敵方有多少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事先潛入城中,先襲擊了官倉再由南門逃躥而走。人數應該不是很多。但城外接應的就不知有多少人。官倉的糧草一把火燒了,所以具體運出多少糧食也無從清查。從灰燼堆積的高度上判斷,他們至少劫走了一半糧食,至少有幾百擔之多。」
「這麼多糧食肯定是為所有兵奴兩萬多人準備的,他們只有少量馬匹,要把這些糧運走只有靠人自己背,至少要有上萬人才能把糧運走。以此推測,他們應該就在烏骨城一帶。」乙支文德下了論斷,「他們有兩條逃跑線路,一是向西渡遼水,本來這是最有可能的,但他們有外應,烏骨城又靠海,所以第二條線路是經海上回隋。」
高元一直坐着,笑眯眯地聽着不動聲色。但所有人都繃着神經,若讓兵奴逃回隋境,是會死很多人的。只見他揮揮手,「都下去辦差吧。」
眾官恭身退出。乙支文德走到殿門口又折了回來,「王,此次的敵手謀略非同一般,既然兵奴曾在雅安城出現過,為確保萬一,可令扶餘城和靺鞨兵在西北一線搜索。」
高元點點頭,溫言相慰:「大將軍辛苦了。」
乙支文德退出後,屏風後轉出一人,正是劍道。「不過是些喪了膽氣的降兵,送還給楊廣又如何。王犯不着動怒。倒是那突厥人來得太過巧合,我倒想出宮一趟,看個究竟。」
「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她是一個公主,總要她願意才行。」高元起身拍拍劍道的肩。雖然那個有傾國之姿的女人也令他心動,但他知道有劍道在,可保自己性命無虞。所以劍道既對那敏敏思動了心,自己是不會吝惜一個女人的。
劍道第一次低下那高傲的頭顱,恭身退下以示心中的感激之情。
大雪紛飛,漫天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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