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山異志 第四十六章：酒（下）

    葉雲峰問道:「哦？六界的酒你都喝過嗎？」那人顯然已經喝得有些飄飄然了，他晃悠着腦袋，輕輕擺了擺手道:「沒有，說出來不怕兄台笑話，我從未離開過仙界，這酒啊，也只喝過這兒的七里香！」

    葉雲峰問道:「那...小哥你為何敢說這七里香是六界之中最好喝的酒呢？」

    那人說道:「嗨，兄台有所不知啊，我在這兒喝酒已有多年，六界之中來這兒喝酒的人我見多了，他們啊，都說這是仙界最好的酒，我問他們六界哪裏還有更好的酒，他們又都說不上來，就連仙宮的龍將軍都夸這兒的酒好喝呢！我沒喝過別的酒，那龍將軍還能沒吃過喝過嗎？你說，對吧？」

    葉雲峰看着他，微微笑道:「小哥你是吹牛的吧，龍將軍怎麼可能來這種地方喝酒？」

    那人見葉雲峰不信，坐直了身體，一臉嚴肅地說道:「這位兄台，你可別不信啊，昨兒個我還見他在這兒喝酒呢！」

    葉雲峰端起酒壺為他又滿上了一杯酒，頗有興趣地問道:「哦？龍將軍身居高位，日理萬機，竟有閒情在這喝酒？來，給老哥說說，龍將軍還說了些什麼？讓我也長長見識！」

    那人見葉雲峰來了興趣，頓時更加高興，壓低了聲音說道:「誒，你聽我說，這龍將軍啊，好像遇到什麼難事了，每日都在這兒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天黑才搖搖晃晃拎着個酒葫蘆回去，昨日申時便在這兒了，一直到了，直到酉時才回去。」

    葉雲峰呆愣了一下，隨後，立即賠着笑臉說道:「哦？呵呵呵呵，看來這仙宮的人也有煩惱啊！」

    那人說道:「可不是嘛，還不如我這閒人過得舒坦自在，只要我樂意，可以在這兒喝一整天！」說着，他露出了知足的笑容。

    葉雲峰端起酒杯，與那人碰了一下杯說道:「來，我敬你一杯！」說完，自顧自地端起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兩人如多日未見的老友般推杯換盞一陣，有說有笑的，約摸過了半個時辰，葉雲峰朝掌柜的喊道:「掌柜的，替我打包一壺酒！」掌柜的回道:「好嘞，您稍等！馬上就來！」

    接着，葉雲峰起身拱手說道:「今日與閣下相談甚歡，怎奈老哥還有家事要處理，只能就此別過了，來，咱倆喝完這杯！」

    那人也端着酒杯站起身，說道:「既然兄台有事在身，在下也不便挽留，來，敬兄台一杯！」說完，兩人仰起頭一飲而盡。

    葉雲峰從掌柜手裏取了酒壺，付了酒錢，便直接出了酒肆，快步離開了七里莊，一路直奔仙宮而去。

    這日傍晚，龍平緩緩睜開了眼睛，掙扎着想要坐起來。一旁忙碌着的侍女聽見動靜，急忙轉過身，一邊彎腰將龍平扶住，一邊說道:「將軍，你醒了？」

    龍平靠坐在床上，對那侍女問道:「我睡了多久了？」侍女回道:「將軍從昨日夜裏回來，一直睡到現在，已經一天一夜了！」

    龍平輕輕拍了拍後腦，有些頭痛欲裂，侍女從身後的桌上倒了一杯不知由什麼泡製而成的淡黃色溫水，遞到龍平面前說道:「這是醒酒的茶水，將軍喝了會好受一些！」

    龍平接過茶杯，喝了一口，有些發澀，沒有其它什麼特別的味道，他問道:「這是什麼茶？」侍女回道:「這是由枳棋子磨成的粉末，加上葛花一起熬煮的茶，您快些喝了吧！」

    龍平聽了，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又將杯子遞迴給侍女道:「給我再倒一杯！」侍女接過杯子又倒了一杯，龍平一邊喝着茶，一邊問道:「我昏睡的這段時間，有什麼人來過府上嗎？」

    侍女回道:「今日一早，聖尊來了一趟，見將軍正在昏睡，便離開了。」龍平哦了一聲，接着問道:「沒有其他人來過嗎？」侍女回道:「沒有！」

    又過了一日，葉雲峰提着酒壺出現在了龍府門外，侍衛見了，急向前抱拳施禮道「屬下見過聖尊！」

    葉雲峰面露笑容，問道:「免禮，龍將軍可在府中？」侍衛回道:「回聖尊的話，統領他前日醉酒歸來，便再未離開過。」

    葉雲峰「噢」了一聲，沒再說話，他背着手，將酒壺拎在身後，徑直走了進去，一路上遇見的家丁侍衛見了他，都立在一旁恭恭敬敬地說一聲「見過聖尊！」

    葉雲峰來到後院，正好撞見龍平身穿一件薄短衫，拿着條毛巾擦着臉從屋內出來。

    見到葉雲峰，龍平急忙將毛巾遞給身後的侍女，拱手說道:「不知聖尊駕臨，龍平有失遠迎，望聖尊恕罪！」

    葉雲峰上前伸手輕輕按下他的雙手，說道：「誒，你我名為君臣，實為兄弟，在家中便不必如此拘禮！」

    龍平感到有些尷尬，不知如何回答，只得順勢將手放了下來，問道：「聖尊今日前來屬下府中，不知有何要事？」

    葉雲峰假裝滿臉不悅地說道：「瞧你說的，沒事就不能來找你聊聊天嗎？來，看我給你帶什麼好東西了？」說着，便從身後拎出帶來的那壺酒。

    龍平一看，臉皮不自覺有些抽搐，他不知葉雲峰是何用意，心想：「我昨日才酒醒，聖尊今日便帶着酒來我府中，莫不是要怪罪於我？」

    雖是這麼想的，卻只在一念之間，急忙低頭拱手說道：「聖尊，屬下前日醉酒誤事，聖尊不曾責備於我，已是萬般感念，今日是萬萬不敢再有造次！」說完，他緩緩抬起頭，小心地看着葉雲峰的臉色，卻只見葉雲峰微微一笑，說道：「誒，此言差矣，好酒是英雄本色，喝到盡興時，一醉方休乃是常事，更何況你也沒誤什麼事啊！」

    「可是我」龍平正想繼續說什麼，剛說了幾個字，卻馬上被葉雲峰打斷，只見葉雲峰緊緊盯着龍平的眼睛，略帶調侃說道：「我今日前來，並不是要怪罪於你，而是真想和你好好喝上一杯，怎麼？你我多年兄弟，這點面子也不給嗎？」

    龍平見狀，總算舒了一口氣，說道：「既然是聖尊美意，那龍平便恭敬不如從命了！」說完，朝着身後的侍女說道：「取些點心和下酒菜來！」侍女道了聲「是！」便轉身朝內屋去了。

    龍平朝着院中石桌擺了個「請」的手勢，說道：「聖尊，請！」葉雲峰笑着指了指龍平，說道：「這才對嘛！」說着，兩人便在石桌前面對面坐了下來。

    葉雲峰將酒壺放在桌上，一手按着，一手指着酒壺說道：「你猜猜，我這壺裏面裝的是什麼酒？」龍平正襟危坐，尷尬地笑了笑，說道：「聖尊這酒該是在那七里莊買的吧？」葉雲峰笑道：「嘿，不愧是龍將軍，一猜便中！」

    龍平撓了撓頭，說道：「聖尊，這酒壺是那七里莊特有的款式，屬下平日裏常去七里莊喝酒，故此識得這酒壺！」

    葉雲峰笑道：「嗯，要說這七里莊的酒啊，還真是難得的珍品，入口綿柔，酒香醇正，回味悠長啊！」

    兩人正說着，侍女便端來了幾碟點心，輕輕擺到桌上，又將酒杯碗碟和筷子分別擺到了葉雲峰和龍平面前，說了聲：「聖尊，將軍，請慢用！」便轉身離去了。

    葉雲峰拿起筷子，指着其中一碟綠色的餃子形狀的東西問道：「龍平，這綠油油的是個什麼東西啊？」龍平站起身，說道：「噢，這是屬下家鄉的一道特色小食，名叫艾米果，乃是用艾蒿的嫩芽，蒸熟後與麵團混合均勻，擀成麵皮，裏面包上醃菜、豆乾，臘肉等，再上蒸籠蒸製而成，形如水餃，雖是件不起眼的小食，難登大雅之堂，口味卻獨具風格，眼下正是艾蒿茂盛的時節，屬下便命人四下採摘了些回來，做了這些點心，聖尊，您嘗嘗？」

    葉雲峰聽完，也站起身，夾起一塊便往嘴裏送，卻因為太急了，燙得他直嗷嗷直叫喚，卻又捨不得鬆口，看得龍平都替他捏一把汗，卻又無能為力，只得說道：「聖尊，您慢點兒吃！」

    葉雲峰蠕動着嘴唇，一邊吃一邊誇讚道：「嗯，好吃！真是鮮香可口，食之胃口大開啊！」說着，又夾起一塊往嘴裏送去。

    龍平端起酒壺，取下木塞，給葉雲峰和自己分別倒滿一碗酒，然後對葉雲峰說道：「聖尊，請坐！」葉雲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又看了看對面的龍平，這才發現有些失態，於是說道：「噢，坐坐坐，龍平，你也坐！」

    兩人重新坐了下來，葉雲峰又指着另一個碟子中雪白的塊狀糕點問道：「這又是什麼美食啊？」龍平說道：「聖尊，這也是龍平家鄉的一道小食，名叫『炒米糖』」。葉雲峰說道：「看上去潔白如雪，粒粒分明，這又是怎麼做出來的呢？」龍平回道：「從河灘上取些細沙，洗淨，放入鍋中，加些香油，然後取新米放入鍋中，用小火炒至膨化，待米粒圓潤鬆軟之時取出，將沙粒篩除，置於盆中備用，再將上好的糖熬製成漿，倒入炒好的米花之中，加入少許炒熟的芝麻，攪拌均勻，然後一起倒入制好的模具當中，用擀麵杖壓實、擀平，置於陰涼乾燥之處靜置幾個時辰，待冷卻後，將其切成兩指大小的方片，便成了，最後轉入密封的容器當中，待需要之時，取出便可。」說完，夾起一塊遞到葉雲峰面前的碗中，說道：「聖尊，您嘗嘗看！」葉雲峰夾起碗中的「炒米糖」輕輕咬了一口，眯着眼睛仔細咀嚼，滿臉都是沉醉之色，一邊品嘗一邊夸道：「嗯，香甜酥脆，入口即化，想不到這看似普通的點心，竟是如此的美味，真乃世間極品吶！」說完，他舉着筷子指了指桌上的點心，對龍平說道：「龍平，你也吃啊！」龍平雙手舉起酒杯，說道：「龍平敬聖尊一杯！」

    兩人你來我往，推杯換盞喝起了酒，聊起了幼年時的事和其他家長里短。葉雲峰問道：「龍平，我沒記錯的話，你該是西域之人吧？」

    龍平不知他問這話是何用意，只是如實回道：「是的，據家父所言，龍平祖上乃是赤石山人士，只是龍平自幼跟隨在家父身邊，不曾到過那處地界，如今...」說着，輕輕嘆了一口氣。

    葉雲峰說道：「據說，令尊曾是赤石山的守山人？」龍平回答道：「是的，家父曾守山千年，直到在那次七界動亂中遇到了葉將軍...」

    葉雲峰說道：「那...令尊有沒有跟你說過他有個『避火珠』？」龍平愣了一下，這『避火珠』乃是他父親臨終前交給他的遺物，原本是那赤石山中的鎮山法器，龍家自從離開赤石山以後，便將它帶在身邊，作為一個傳家之物，平日裏並不示人，卻不知聖尊為何突然問起這個。

    龍平心中雖然作此感想，口中卻答道：「聖尊，家父的確有顆『避火珠』，只是顆辟火的法器，臨終前已交給龍平，作了個傳家之物，不知聖尊為何問起這個？」

    葉雲峰說道：「噢，沒什麼，偶然間聽人說起此物，有些好奇，便隨口問問，既是龍家傳家之物，便該好生保管才是！」

    龍平說道：「家父遺物，怎敢有半點疏漏，屬下平日裏貼身攜帶，請聖尊放心！」葉雲峰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好，令尊若還在世，該感到無比欣慰了！」龍平不知該如何作答，只好略顯拘束地賠了個笑臉。

    葉雲峰舉起筷子，指着桌上的酒水點心說道：「龍平，別愣着啊，來，喝酒喝酒！」

    兩人坐在桌前，推杯換盞，先聊着家常。待酒過三巡，碟中的點心也吃了個七七八八，葉雲峰站起身，說道：「龍平啊，你自幼在葉府長大，你我相識也有千餘年了，最近是有什麼心事嗎？能跟我說嗎？」

    龍平站起身，抱拳說道：「聖尊，屬下不該因私事影響了公務，屬下知錯了，屬下一定調整狀態，不再酗酒！」葉雲峰見狀，急忙起身，將龍平雙手按下，扶他重新坐下，說道：「誒，龍平，說了多少次了，咱倆就聊聊家常，不必如此拘謹！來，坐下說！」

    龍平重新坐好，葉雲峰也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龍平說道：「聖尊，屬下...」葉雲峰打斷他說道：「誒，別屬下屬下的了，跟當初在葉府時一樣，咱們私底下還是以兄弟相稱！」

    龍平說道：「屬下不敢造次！」葉雲峰無奈地擺擺手說道：「行吧行吧，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吧，都依你，行了吧？」

    龍平說道：「多謝聖尊！」

    葉雲峰問道：「怎麼樣？能跟我說說嗎？是因為盈盈嗎？」龍平欲言又止，說道：聖尊，我...」

    葉雲峰接着說道：「龍平，我知道你從進入葉府以來，盈盈便對你照顧有加，所以你自幼對盈盈有些愛慕之情，這很正常。只是...龍平，你對她不必再有過多的想法，對她，對你，都好，你...能理解我的意思嗎？」

    龍平低着頭，說道：「聖尊不說龍平也明白，當初仙子對我的照顧，只是一種類似於長輩的關懷，我對她，也只是一種感激和尊敬，請聖尊放心，龍平對仙子不會再有非分之想！」

    葉雲峰點了點頭，微笑着說道：「這就對了嘛，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這六界之內芸芸眾生，賢淑，貌美，溫柔，大方，什麼樣的奇女子沒有？況且你身為仙宮禁軍統領，手握重兵，身負重任，正值建功立業，大展宏圖之時，豈能因兒女私情誤了大事？」

    龍平回道：「聖尊教誨，龍平謹記於心，定不辱聖尊所託！」葉雲峰略感欣慰地說道：「嗯，這就好！」說完，站起身來，背過手去，說道：「就這樣吧，你在府中好好休息幾日，仙宮的事就先讓向鵬替你看着。」說完，便轉身朝龍府外走去，龍平見葉雲峰離開，快速站起身跟了上去。

    葉雲峰一邊走一邊說道：「不必送了！」說完，龍平只好停下腳步，目送着葉雲峰離開。

    待葉雲峰出了龍府以後，龍平喚來管家，交待道：「你去安排人手，把府上物件收拾齊整！」管家不知何意，問道：「將軍，這是為何？」

    龍平說道：「搬家！」管家更加不明所以，接着問道：「搬家？搬去哪兒？」龍平說道：「你去找！」

    說完，他朝門外喊道：「來人，讓向鵬來一趟！」說完，便不再理會依舊是滿頭霧水站在原地的管家，獨自進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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