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年四月四日,是夜。
新華中學已經下晚自習好一會兒了,高二09班的教室里只剩了林天澤還在埋頭看書。別誤會,林天澤可不是重點班的那種機器,可以為了學習不要命!他捧着的,只是有關於繪畫技巧的書籍。同班的同學都知道,他的課桌里,從來都是堆滿了圖書館借來的雜書。
林天澤喜歡繪畫,這是他一直以來都在培養的興趣。在普通班裏,老是往往不會像重點班那樣要求嚴格。所以平時林天澤基本都是埋頭在他的畫本里。他畫的畫呢,也是相當奇怪。在他的畫本里,幾乎看不到一個清晰的完整的人物、地點或者事物,全都是模模糊糊的,讓人看不出個所以然!
不要以為是林天澤不會畫畫,而是那些畫本就是按着他的記憶畫出來的。從小到大,林天澤總是會時不時的感覺到一些異樣。有時候他會發現一些事情在沒做之前,他就預見過似的;而另一些事情他本就沒做過,但腦海里就是有印象!久而久之,他已經習慣了那些感覺。只是每當這種感覺出現時,林天澤便會將腦中模糊的記憶畫下來。於是,他就有了比「梵高」還「梵高」的素描本!
這是林天澤越來越喜愛繪畫的重要原因之一,他非常滿足於把自己記憶中的畫面留在一張張白紙上的感覺。
當然,繪畫給林天澤帶來了很多樂趣,同時也成了老師眼中不愛學習的「壞學生」一員。事實上,林天澤也的確如那些教師所想的異樣,他對標準化的海量課業怎麼都提不上心。這不是說林天澤有多笨,他可也是上過重點班的。事實上,像林天澤這樣就算成績優秀也不願呆在重點班的學生還有不少,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受不住那種死氣沉沉的氛圍!
不過林天澤離開重點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他上重點班後發現了林秀梅和邵華的事情!大受打擊的林天澤甚至想過要轉學,只是新華中學的學雜費確實要比其他學校低很多,對於農村家庭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與往常一樣,直到學校要熄燈關校門了,林天澤才緊趕慢趕地跑出來。他這也是有點「鑿壁偷光」的感覺了!沒辦法,借住的老房子裏根本不供電,要看書什麼的,只能待學校偷點時間了。
不過林天澤並沒有立刻回住房去,因為今天是四號,他要給家裏打電話,還要去市區銀行取這個月的生活費。
選擇這一天不是沒有理由的。
A市不是什麼默默無名的普通城市,相反,它的知名度是很高的!只不過A市的名不是什麼好名聲,而是以它超高的犯罪率聞名!這座城市的黑幫混混非常多,一到夜裏,可以說就是混混的天下了。A市的夜晚,絕對沒有一個普通人敢出門溜達的!所以,很多人也叫A市為混混都市!
這個城市裏是沒有中學以上的學校的,甚至是小學也少的可憐。A市的人都習慣了把孩子送到外地去接受教育。因為若是讓孩子留在A市的話,他們怕自己的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出現在黑幫的混混群里,又或者什麼時候就再也見不到孩子了!
新華中學的出現,是因為新任市長的緣故。中學坐落在郊區,是封閉式管理的學校,對於A市來說,算是比較安全的地方。新華中學的學雜費也屬於全國最低,而且還有政府提供的各種獎助學金,這才讓A市不少家長把孩子送回來。幾年下來,新華中學竟然也有了點名頭。
像林天澤這樣大晚上還敢離校的學生,一般都是郊區附近的農村孩子,要不就是什麼高官大佬的公子。正常情況,林天澤也只是在郊區幾個老巷子裏活動,不敢深入市區的。夜晚的A市是「三分天下」!市中心是政府的地盤,在這裏,即便是混混也不敢猖狂;郊區則是人煙稀少,在這裏的一般都是老人或窮戶;中間的環帶便是混混們的天堂了,連警察也不敢在晚上來管那些混混!
林天澤今天便要進入那混混的「天堂」里去,這不是說林天澤有多勇敢,而是他發現了一個非常有趣的規律——每個月的前幾天都是混混活動的低峰期。於是,林天澤便有了每月四號晚去領取助學金的安排。而雙休日,已經被林天澤利用來做兼職了。林天澤有時也會埋怨,為什麼助學金非得按月來發,直接一次性給不就好了麼,多省事兒!
不管如何埋怨,該去取錢的時候,還是要去取。
夜月高掛,寂靜的街道上只有林天澤在慢悠悠地騎着單車。街道上能見到開門營業的,便只有那些有背景的夜店酒吧了。大晚上只有零星燈火,安靜如斯的城市,恐怕全世界就這一個A市了吧。
林天澤找了個公共電話亭,給家裏打了個報平安的電話,又去最近的ATM取了錢,便往自己住的老巷去。已經很晚了,林天澤想快點回去沖個澡睡覺。
然而到了小巷,林天澤卻意外地剎車了。他發現在巷口旁居然有人在擺攤算命!林天澤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一個身着白色長袍的戴着黑色眼鏡的中年大叔,三更半夜在老鼠都沒有幾隻的郊區擺攤算命!林天澤幾乎以為自己撞鬼了!
將單車停好,林天澤來到攤前,伸手在哪算命先生眼前晃了晃。他還沒說話呢,算命先生倒先開了口——
「小伙子,別晃了,我沒瞎!」
「你能看的見啊!」林天澤感到詫異和不解,「大叔,這都什麼時候了,你就算想要加班,也得找的着顧客啊!」
「誰說沒有顧客,」算命先生摘下了黑眼鏡,指着攤前的凳子做了個「請」勢,笑道,「面前不就有一位麼?」
「嘿,大叔,你可別誆我,我家裏窮,沒錢算命的!」
「今夜相遇是咱兩有緣,這一卦不收你錢,放心!」
「這可是你說的啊。」林天澤也是好奇這些「半仙」的把戲,反正現在已經這麼晚了,索性坐下來瞧瞧,「大叔,怎麼個算法?」
「來,在這兒寫個名字。」算命先生給林天澤遞過一張畫滿鬼符的黃紙和一支毛筆。
林天澤接過毛筆,很是一愣,問道:「哎,大叔,這怎麼還要我寫出來,你們不是掐指一算就知道了的嗎?」
「那是為了招攬顧客賣力氣,現在不是免費麼,」算命先生哈哈一笑,撓撓頭,道,「所以就懶得了。」
林天澤心裏可不相信是什麼懶得,他暗自猜想這大叔莫不是半路出家,沒把忽悠的本事學好吧。怪不得把攤子擺在郊區,原來是沒底氣,只敢坑坑老頭老太太。雖然是這麼想,但林天澤還是把名字寫下來了。只不過他耍了個心眼,寫的不是自己的名字。
「呵,小伙子,你還打算考考我呢!」算命先生拿起林天澤些了名字的黃紙,瞧了瞧,輕笑道,「看來大叔我得露一手了!」
算命先生在桌子上攤開一張約有一指寬三指長的符紙,然後兩隻夾起林天澤寫了名字的黃紙,立於符紙上。他將手放開,那黃紙竟然直立不倒!算命先生輕輕打了個響指,黃紙便神奇的自然起來!
林天澤眼睛一亮,朝算命先生輸了個大拇指,說道:「行啊大叔,有點道行!」
算命先生卻微笑不語,示意林天澤繼續看。
這一看,便看的林天澤內心砰砰直跳!那燃盡的紙灰落在符紙上,竟自然落成了「林天澤」三個字!雖然林天澤也說算命先生掐指會算,可他心裏本身是不怎麼相信這些事兒的。如今真見到算命先生這一手,林天澤心裏卻不由有些發毛!他小心翼翼地問道:「您……您是不是認識我?」
「怎麼,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麼?」算命先生反問道。
「是第一次見,可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你的名字,你不是說我掐指會算麼?」算命先生突然收住笑臉,掏出一枚印章蓋在符紙上,便見那符紙自動疊成一個三角紙包,他嘆道,「孩子,我不得不告訴你一件悲哀的事情。」
「什麼事?」林天澤緊張地問着,經過剛剛的事情,他都不敢在算命先生面前大聲說話了。
「今晚,你有血光之災,你可能活不到明天了!」算命先生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準確說來,是從出生開始,你每年的四月四日都有血光之災!老實說,你能活到現在,真是不容易!」
林天澤聞言心中一驚!他回想起自己每年的四月四日都會出現的各種意外,不過每次都是虛驚一場,這麼多年下來,他幾乎已經習慣了。林天澤還奇怪今天怎麼還沒有點意外發生呢,原來是自己就要死了嗎?林天澤驚慌地問道:「那我該怎麼辦?」
「沒辦法的,時間到了,該走的總是要走的!」算命先生搖搖頭,將桌上的三角符遞給林天澤,嘆道,「這符不是給你保平安的,而是給你一個選擇。如果你不甘心死去,就把這道符吞掉。不過就我個人而言,我不建議你這麼做。死亡,其實是一種解脫。若死而復生,你可能會面臨許許多多無法想像的麻煩。要做怎麼樣的選擇,就看你自己了。」
「選擇……」林天澤看着紙符,揣摩着算命先生的話。良久,當他抬起頭想要再問問算命先生之時,卻突然發現身前空蕩蕩的,半個人影也沒有!
一陣夜風吹過,林天澤只覺得陰冷直透身心,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在看着手中的紙符,一股揮之不去的恐怖感令他忍不住要將它丟掉。然而一想到剛剛算命先生的話,他最後還是把紙符放入了衣兜里。
推車走入深巷,林天澤的內心一直無法平靜下來。任誰突然聽到自己就要死亡的消息,也一樣要忐忑不安吧!林天澤更願意相信剛才的事都是自己的幻覺,更希望算命先生說的是信口雌黃的胡話。抬頭望望天空,就要過午夜了吧,怎麼還沒事兒發生,深巷裏也發生不了要人命的事吧?難道——
「救命!嗚……」
正當林天澤以為自己祈禱顯靈,路過一個岔口時,卻見三個蒙面的歹徒捂着一個少女的嘴,往陰暗的巷道理拖。那少女驚懼絕望的眼神和面孔深深印入林天澤的眼睛,與他得知自己必死之言的神情是如此之相像!
這一刻,世界全無聲息!林天澤已然明白,這應該就是自己的死亡預言了。他就如同一個旁觀者,冷靜地看着歹徒衝到身前,用閃着寒光的小刀,刺入自己的胸膛!
死亡來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突然!林天澤甚至沒有感覺到半分疼痛!有的,只是越來越黑暗的世界,和那幾個逐漸遠去的模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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