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前心春換成了日常着裝,抱着她的學習課本,來到了茶室。
她依舊一身白色,只不過從巫女的千早外衣,換成了平時里常見的羽絨大衣。
大概是平時見九花月見得多了,他居然會覺得正常身高的松前心春有些矮小。
當然,實際上她並不怎麼矮。
目測只比千歲矮那麼兩三厘米,一米六往上一點點。
她的發色呈深沉的黑色,略帶深棕色的調性。頭髮並非如同九花月那樣筆直舒展,而是在肩膀的位置系了兩根絲帶,將頭髮分成兩束辮子,隨後以低雙馬尾的造型在背後自然垂下。
這個髮型藤井樹在東京見過不少,有些高中女生就喜歡留這種頭型。
這髮型很受歡迎的原因,是因為會給人一種可愛溫柔的王道感。
松前心春用這個髮型給人的感覺又不同了。
藤井樹想到了幾個詞...「知性」、「古典」、「俊雅」。
再聯想到她巫女的身份...剛學會變化成人的幼年雪狐...她給人的大致就是這種觀感吧。
當然,這只是從狐狸可愛的外貌來形容,並非說她有着狐狸的狡黠。
她卸了妝,藤井樹才看到她的右眼角下方有顆淚痣。
松前心春來到會客廳後,先是向裏面的藤井樹行禮,喊了一聲老師,等到藤井樹回應後,才進入房間。
她到面前落座,也是正襟危坐,腰杆自然挺直。
從入門到落座,舉手投足之間的動作,都描繪着她作為松前家家主獨女的教養。
家教真的很好。
松前心春的落落大方讓藤井樹又想起了同樣漂亮的九花月。
松前家的小姐能夠很快適應自己的身份,並直接稱為自己為老師...禮儀得體且言行尊敬,與九花月那般敏感警惕的心理是截然相反的兩面。
「藤井老師。」
藤井樹接過她伸手遞來的課本,翻了翻,「半年前,也就是說松前小姐整個第二個學期都沒有上學對吧。」
「是的,都是在醫院休養,後轉到了家裏。」
藤井樹點點頭,看向了她面前的書籍,「那些教材可否都給我看一下?」
「當然。」
「松前小姐之前是在札幌內的私立高中就讀對吧?」
「是的。」
藤井樹檢查了一下,發現她們所用的教材果然和東京那邊不同。
一般,私立高中採用的都是自編教材。
相比於文部科學省提供給公立學校的義務教材,自編教材的水準通常會高上不少。
而松前心春交到自己手裏這本教材...高的那不止一星半點。
這裏面很多的知識,還是過去藤井樹在私塾補習時才學得到的東西。
前後翻了兩下,都給藤井樹看無語了。
這就是有錢人的世界?
藤井樹忍不住嘆氣。
松前心春就讀的這個私立高中是如此,千歲還有九花月她們就讀的那所大正橘北大概也是如此。
他也明白,這個世界上並非很多人都無法考上大學,而是相對於一些資源優渥的地區,他們沒有渠道去獲取那些考取標準的答案與答題流程。
這導致教學內容與考試難度之間存在不成比例的關係,許多難題往往得不到解決,亦或是解決得不夠清晰。
教材資源和老師資源都比不過對面,那拿什麼和人家比?
當教材內容的深度和考試難易度不匹配時,學生之間的差距便會自然拉大。
換句話說,就是一個人學習能力再強,如果連內容都接觸不到那也是白學。
當然了,這個世界也存在一些學習的天才...但如果真有那麼學習能力強的人,大概率會被挖走,會就讀更好的學校,提供免學費和獎學金等補貼福利。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一些有讀書天賦的人需要前往發達城市求學的原因。
......
藤井樹之前待的三田便是如此,他教出來的好學生基本都在第三學年換到了更好的私立高中。
而松前心春目前所使用的教材,完全沒有問題,他挑不出什麼毛病。
按照順序按照科目流程走下去,絕對可以應對相當難的考試。
她所待的學校,本身就屬於資源頂級的那一批。
這一年級的上半年就已經學完一般高校高一的所有內容,這會兒已經開始學導數和微積分了。
「國語、數學、英語,理科目里的物化生,社會科目里的地歷政...這加起來一共九門課,一學期的內容,松前你一星期內真的沒問題?」
藤井樹認為這是不可能的。
物理化學生物還有社會科目倒是不用他教,但這東西也需要死記硬背,對松前心春來說是個不可能完成的負擔。
「沒問題。」松前心春回答得很是自信。
藤井樹猜到了什麼,「這些教材你之前都提前看過了?」
「嗯,看過了好幾遍。」
原來如此,那這就好說多了。
松前心春提前自學過內容,那他就不用從頭到尾教一遍,只需要檢查國語、數學以及英語每個單元內的知識點她是否合格就行,不合格再補。
效率的確夠高。
「了解了,那麼明天正式開始課程如何?我需要回去為你整理卷子...當然,要是你能拿到你們學校考試科目的卷子過來那就更好了,那樣會比我邊教你邊整理題目要快速得多。」
「我會去聯繫學校試試。」
松前心春手裏還有學校發放給她的習題冊。
藤井樹讓她先做做總單元,看看水準,他則在一旁用筆記本電腦提前規劃好教學計劃的框架,以方便之後制定強化訓練。
約莫兩個小時後,她完成了國數英三項科目的總單元練習題。
「藤井老師,寫好了。」松前心春乖巧端坐,淚痣引人目光。
「這麼快?!拿給我看看。」
藤井樹快速查看,用提前攜帶的中性筆習慣性地批改起來。
......
好厲害...
如果說松前心春真是自學的話,那麼她完全可以稱為天才。
僅靠自學,她在數學的答題正確率就已經來到了90%以上,除了微積分和線性代數等超綱的二年級內容她答不出來以外,基礎部分大體都是正確的。
國語的文法和詞彙表達,用他過去的評判標準來評,則是滿分。
英語也是如此。
嗯...字跡賞心悅目,娟秀新穎。
每個字都不會超格,真真正正的看起來舒服至極。
作為老師,見到這樣的作業那是會心情通暢一整天,絕對給她安排個課代表的身份。
「完美...我現在相信伱能一星期就補習完一學期的內容。」
「老師謬讚了。」松前心春端坐的同時,笑着略微斜了斜頭。
「我看你知識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反正閒着也是閒着,藉此機會,我和你講講極限和導數如何?我看你在這方面的知識還有所欠缺。」
「當然可以,十分期待藤井老師的教導。」
「嗯,那現在就開始吧。」
......
三小時後,時間來到了傍晚六點。
這三小時下來,藤井樹只覺得自己從沒教過如此令人感到舒心的學生。
松前心春聽課的時候從沒有任何小動作,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要點,她都保持着絕對的專注力。
每一個疑問,她都會小聲地點頭回應,並思考。
不理解的地方,她也會大方提問。
有時候藤井樹不得不感慨一下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他教書三年,少有能遇到像是松前這樣的學生。
有的還能當着老師面在課堂睡覺,一問他晚上做什麼去了,回答說讓帕魯挖礦去了,因為不想讓帕魯休息,所以打了一晚上,沒睡好覺。
藤井樹不清楚帕魯是什麼,但應該就是大家經常玩的電子遊戲了。
千歲過去倒是常喊自己陪她玩玩電子遊戲,可他上下班都忙,哪有什麼時間精力玩遊戲。
「老師,您的紅茶。」
「謝謝。」
休息中,藤井樹忽然瞥到茶房的書架上,盛放着一列他十分熟悉的小說。
這就讓他感興趣了。
因為這些書的作者正是他在京大的老師...不二宮千琴教授。
藤井樹正是在高中受她作品的影響,選擇考入的京大。
如今畢業了,也會時不時拿出教授的作品閱讀。
只可惜...教授早年因車禍溘然長逝,實在是可惜。
教授的書本來就小眾,藤井樹心裏想着居然如此有緣分,在這裏遇到了教授的粉絲...這書房裏的書架,應該是松前家家主的物品吧。
「松前小姐,您是父親有讀小說的習慣?」
松前心春隨着藤井樹的視線看去,看到了書架上盛飯的一排書籍,「父親倒是看書很少。」
「這麼說來,這個書架上的書,是松前小姐常看的了?」
「嗯...」松前心春盯着那幾本書,小聲應着。
「松前小姐最喜歡哪本?」
「...雨音詩行。」
高興,真是高興。
藤井樹就差沒把「我也喜歡」這句話脫口而出。
他以前在社交媒體上,經常就這本書發送相關動態,可惜沒一個人有和他討論這本書的想法。
沒想到幾年後,居然讓他在這裏遇到了。
雖然兩人的年齡差距大了點,彼此又是學生和家庭教師的身份。
「藤井老師對這些書感興趣...是作者的粉絲嗎?」
「當然,是大粉絲。不瞞松前小姐您說,這些書的作者,也是我大學時期的導師,不二宮教授。」
松前心春望向藤井樹的目光明顯呆滯起來,「...您說,您的導師...是這本書的作者...不二宮教授?」
藤井樹察覺到少女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些許不對勁,「沒錯...松前小姐有什麼問題?」
「藤井老師...您...」松前心春端詳了他好一會兒,「莫非認識我的母親?」
「你的母親...?」
藤井樹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教授和松前心春的媽媽有什麼關聯。
松前心春的異樣只存在了片刻,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後,立馬道歉:
「抱歉,藤井老師,失態了。」
「那松前小姐剛才說的那些話是?」
松前心春輕輕地笑,對藤井樹說道:「書的作者,不二宮千琴...是我的生母,她的原名正是松前千琴。」
「......」
藤井樹被雷到了。
自己大學的教授,是松前心春的生母?
松前心春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急切起身,「藤井老師先等一等,我去拿些東西,很快就回來。」
「行——」
這次藤井樹話還沒說完,就沒再看到松前心春的影子。
五分鐘後,她抱着個上了鎖的小木盒走了過來,她從裏面取出幾張相片,遞給藤井樹。
「這是...」
「母親過去的照片。」
藤井樹開始翻看,發現這照片拍的是母女兩人合照。
兩人一起站在櫻花樹下,身着和服,手拉着手...
小女孩應該就是年輕時的松前心春了,那位漂亮的婦人...藤井樹不會認錯,就是他的大學導師,不二宮千琴。
她們母女還有個共通點——右眼角下都有顆美麗的淚痣。
「還真是巧啊...」
「那,藤井老師您真是母親她......」
「是的,沒錯,照片裏的人的確是我的老師,我能確認。」藤井樹看着照片說完,又面向少女,「只是為什麼她在外姓不二宮?而不是松前?」
松前心春的聲音小了許多,「那是母親取自她第一本小說里一位配角的姓氏...在外,母親基本都用這個姓名。」
「原來是這樣。」
一知道松前心春是自己老師的女兒,藤井樹看她的親切感一瞬間就上來了。
藤井樹立即笑道,「說來也巧,我剛剛升入大學時,有幸令堂作為我文學史的老師,教導過我一年的時間...我高中時就拜讀了她所寫的小說,也正是因為她的影響,選擇考入的京大。沒想到...時隔多年,竟然有幸能夠遇到她的女兒。」
「這也是我的榮幸,」松前心春不緊不慢地微笑,追問,「我有個問題想問藤井老師...藤井老師,您和母親她——」
「你是想問我和她關係如何?」
「嗯!」松前心春很認真。
藤井樹想了想,「應該說關係很算不錯吧,畢竟我是受她影響考的大學。下課的時候,我主動上去問了好多事情,一來二去,也就熟絡了,學生時代,我經常主動給教授沏茶,同她聊天。」
松前心春聽完,明顯高興許多,急切許多,「真是這樣嗎...那真是太好了!藤井老師、藤井老師能否為我說說母親在學校的事情?」
「當然。」
......
憑藉教授的名頭,藤井樹發覺自己和松前心春比剛見面時聊開了許多。
她貌似對教授在學校的狀態很感興趣,一直想通過自己知道教授在學校的形象、教書的狀態。
孩子總是對母親的工作狀態很好奇,這能理解。
更別說教授她已經離世六年...將近七年了。
母親離世多年,女兒思念她,也在情理之中。
這麼說來,松前小姐是有些可憐...
她的母親因為車禍離世,她的同學和老師也在近期因車禍離世。
說實話,松前小姐內心滿強大的,居然能在經歷這麼多變故後,還能有如此形象。
......
總之,今天為松前家的大小姐家教一天,體驗和工作比藤井樹想像中的還要好和簡單許多。
靠着教授,松前心春明顯親近自己不少。
告辭的時候,松前心春的禮儀也特別到位。
她在前往神社前,還親自送藤井樹到家門口坐車。
她站在小雪中,微笑着向自己揮手告別,還說了句特別期待明天再次和藤井老師的見面。
成熟得體得完全看不出來像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孩子。
不二宮教授的女兒啊...
還真是巧,真是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
剛上車不久,藤井樹便下意識地回想松前心春右眼角下的那顆淚痣了...真是漂亮。
......
松前心春在他離開松前家的時候,貌似還要前往神社。
乘坐邁巴赫回小樽的途中,藤井樹就這個問題,順勢問了下永山櫻。
永山管家笑着回答道,「每一代家主的長女都會作為松前神社的『神女』掌管神社內的祭祀,松前小姐每天晚上都會到神社內去修習神道儀式,直至深夜。」
每天到深夜?
這麼累?
藤井樹想起今天松前心春一直都保持同一個專注狀態,不禁皺眉,詢問道:
「之前松前小姐一直都在讀書吧,還加入了吹奏部,肯定還有音樂相關的課程。」
「是。」
「這對一個十六歲的孩子來說,負擔不會太重了?她又要兼顧學業,又要作為松前神社的巫女參加祭祀和神道活動,肯定還要同時修習家族禮儀與藝術愛好。」
「哈哈,藤井先生說笑了,這都是作為松前家大小姐的必備需求。」
「......」
藤井樹沒有再說話。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這句話運用在松前家大小姐的身份上,也同樣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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