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市委機要室里,小陳關着門,懶洋洋地把整個身子仰在寬大的電腦椅上,可有可無地瞟着網頁。時間已經是下午兩點鐘了,陳心瑜看了看表,並沒有正兒八經上班的意思。身後的傳真機突然響了,他厭惡地回頭瞪了一眼,又自顧着晃蕩着腿腳找安慰。上午,他壯着膽子向主任提意見,要求改改值班制度,沒想到反挨了主任劈頭蓋臉的一通教訓,自尊心和工作積極性受了前所未有的打擊。機要室共有九人,除了一個主任一個副主任,其餘七人象他一樣無官一身輕。可自從進門的第一天起,陳心瑜就改寫了古訓——無官一身重,尤其是剛出校門初進衙門的年輕人更是重上加重。去年大學剛畢業,恰逢市里招考公務員,受家人和朋友的慫恿,年輕的小陳憑着過硬的學識、良好的形象和一腔熱血,以全市筆試第一面試第二的成績闖進了市委大樓。滿懷的希望和憧憬在當天就被冷水澆滅了,簡單的歡迎會後,在主任李鞠的主持下召開了分工會,重點的重點就是堅持三人值班制度不變,按年齡大小重新組合值班人員。陳心瑜剛出校門,義不容辭地擔當起鍛煉的重任,第一天就安排值夜班。而原先的三人小組組長趙明容辭去了組長職務,真正實現了無官一身輕的古訓,象另三名閒職人員一樣白天遊魂似的上公班,夜裏人精似的加私班。機關里論資排輩人人皆知,陳心瑜服小,心甘情願地接受了任務。
時間一長,辦公室里混熟了,根莖脈絡一清二楚,除了副主任魏建新科班出身,其他七人最高學歷高中,前任組長趙明容初中念兩年。不過這些人文化不高時運高,親戚頭上帶着個長字,個個割據着一方水土。本以為機要室里守守傳真機只是個過門,過門拉完該有個對口的曲子可奏。可一晃半年過去了,還是過不了門,陳心瑜便奈不住了,借着對值班制度的質疑,向李主任提出科室職員七人輪留值班,一人一天剛好做完整個禮拜。還沒等他說完,李鞠就揮手打斷,「你也好意思說得出口,年輕不出力,反倒要求年老的吊樹樁了!」「年老?誰年老!就你李主任大一些也就是四十歲掛零,其他人沒過三十五吧?」陳心瑜決定要頂一頂了。李鞠象看着陌生人一樣盯着他,「老子吃過的鹽比你吃的米多,到底我是主任還是你是主任?啊,等你當上秘書長了再來找我說!」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心瑜不明白平時一口一個小陳的李主任為什麼會發如此大的脾氣,在沒有悟出機關況味之前,他只能感嘆和哀傷,甚至自暴自棄。要求七人輪留值班,除了年輕的知識分子較濃的自由平等意識作祟外,也迫於自身的壓力,過於頻繁的夜班已嚴重影響到個人生活,熱戀中的女友多次發泄了不滿情緒,罵寧臨市委在盤剝年輕人的青春。這與他本人的觀點幾近相似——傳真機上的青春,伴着枯燥的文字,在領導間傳閱,不是鎖進檔案室,就是扔進字紙簍。
有了上午這一鬧,就不難理解陳心瑜對傳真機忿忿然的理由了。然而憑着法學碩士不曾泯滅的職業習慣,他幾乎在傳真機接收完畢的同時從椅子上躍起,拿起傳真紙瀏覽起上邊的內容。原來是省委有關最新任職幹部的決定,上邊赫然印着新任寧臨市市委書記的名字——項自鏈,陳心瑜不敢怠慢,拿着傳真找李鞠過目。李鞠不在,只好打電話告知內容。李鞠問過內容,吩咐他馬上送市委秘書長辦公室,一定要當面交給楊秘書長本人。交代清楚後,李鞠還不放心,又補充問了一句,當得知收到傳真離陳心瑜向他匯報的時間僅相隔兩分鐘時,在電話里開心地笑了,笑畢順便誇了他兩句。這讓陳心瑜找回了些許安慰。此時此刻,陳心瑜做夢也沒想到,正是傳真上的這位人物在不久以後幫他繞過人生道路上的最大障礙,讓他在秘書不帶長的情況下贏得了機要室李大主任近乎奉承的尊敬。
陳心瑜迅速地複印了十五份傳真,隨後直奔楊秘書長辦公室。辦公室的門半敞着,半是歡迎半是拒絕。站在門口,一眼就看到楊民凡來回踱步的身影,陳心瑜習慣性地敲了敲門,在得到主人的同意後快步上前遞上傳真文件,而後得體地退了出來,近乎機械地帶上門。從楊秘書長的略略不安的神色中判斷,李大主任已提前一步匯報了通知精神,走在過道上,陳心瑜扯嘴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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