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舒根據護士的話,來到樓下,找到一個醫生的辦公室。
房門開着,江禾舒還沒敲門,就從那道縫隙看到了坐在裏面的人。
裴晏單手撐着額頭,臂彎處貼着白色創可貼,坐在那裏閉目養神。
他臉色明顯蒼白了許多,唇瓣泛白,比之前多了幾分虛弱,像是從漫畫裏走出來的病態美男。
江禾舒腦海里浮現出護士說的話。
「你老公恰巧是ab型血,他找了三個同樣血型的護士,說獻一百毫升血給一萬塊錢,請她們幫忙獻血。」
「三名護士一人獻了三百毫升,你老公自己抽了五百毫升。」
「我在醫院工作幾年,還是頭一次看到像你老公這樣出手闊綽又有靠譜孝順的男人。」
「之前我遇到好多次女方父母生病,血庫不足需要獻血,那些當女婿的男人明明血型一致,都不肯獻。」
「你老公眼都不眨一下,獻血的時候都沒有絲毫猶豫。」
「並且,一次獻血一般不會超過四百毫升,但你老公怕血不夠,還讓多抽了一百毫升」
護士用羨慕的口吻說着。
可她不知道的是,江禾舒和裴晏甚至都不是普通夫妻。
他們之間沒有感情,之所以結婚,也只是為了應付雙方長輩而已。
江禾舒看着不遠處的男人,心頭浮現一絲別樣的情愫。
她能從這件事上,看到自己和裴晏之間的差距。
他們中間,相隔的遠遠不只是錢和家世。
還有更重要的閱歷和經驗以及心境。
遇到事情,她會心慌意亂,焦躁不安,但裴晏不會,
裴晏冷靜成熟,遇事不慌,做事有條不紊,給人無盡的安全感。
江禾舒靜靜地站在門口許久,她思忖幾秒,還是決定不打擾裴晏休息了。
她轉身準備先離開,裴晏恰巧睜開眼睛看向她。
男人開口,嗓音微沉,透着一絲啞:「外婆怎麼樣了?」
江禾舒腳步微頓,邁步走進辦公室,「外婆已經出手術室了。」
她把事情簡略地敘述一遍,然後,彎腰沖裴晏深深鞠了一躬。
「裴晏,今天謝謝你。」
如果不是裴晏及時穩住她,幫忙找血、獻血,她外婆
可以說,裴晏救了她外婆的性命。
裴晏抬手扶住她的肩,讓她站直,「不用這麼客氣,你是我的妻子,這些是我應該做的。」
除此之外,他有奶奶,設身處地,他能對這事感同身受。
江禾舒搖頭,裴晏根本就沒有義務幫她做這些。
「我欠你一個人情,如果你有需要,我會儘可能的」
說着,江禾舒忽然想起前兩天發生的事情,以及那份協議。
她掐着衣角,深呼一口氣,艱難開口:「如果,你想讓我簽下那份協議,我也可」
聞言,裴晏緊鎖深眉,打斷了她的話:「江禾舒,我幫你,僅僅是我想幫你,不是為了用這個來強迫你。」
那份協議,是你情我願。
裴晏不屑做這種趁火打劫,讓江禾舒勉強向他低頭的事情。
江禾舒有些羞愧,是她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了,誤以為裴晏是為想
「對不起。」她吶吶道歉。
裴晏能看出她的想法,但也沒計較這點小事。
他站起身,因剛抽過血的緣故,忽然站起來,裴晏眼前發黑,大腦懵了一瞬。
見他身形向後傾斜,江禾舒連忙扶住他的胳膊。
她問:「頭暈嗎?要不你在這裏休息一下?護士說你這幾天需要好好休息,我去買點補血的食材,給你煮點湯」
裴晏眼眸低垂,目光落到眼前這張白淨的臉上。
女人烏黑清澈的眸好似蘊藏着萬千星河,其中充滿關心和擔憂。
她嫣紅的唇瓣張張合合,說了很多話,裴晏卻絲毫不覺得吵鬧,反而覺得她聲音娓娓動聽,讓人心情愉悅。
他微微搖頭,「一直在這裏不好,我回外婆病房休息吧。」
江禾舒一想也是,總不能一直呆在別人的辦公室。
她扶着裴晏的手臂,點頭說:「好,我扶着你,慢慢地走,如果實在不舒服,你記得說。」
感受着她的柔軟溫熱,裴晏低垂的黑眸中似乎閃過一絲什麼。
他沒有開口拒絕,甚至在抬腳時,比平時放慢了幾倍。
原本五分鐘的路程,他們走了將近二十分鐘。
看着裴晏蒼白的臉和有些虛浮的腳步,江禾舒微微抿唇,心底更加愧疚。
她很後悔,兩天前就不應該對裴晏講話那麼直接,那麼不留情面。
裴晏不計前嫌,願意幫她外婆,真是太大度了。
送裴晏回病房後,江禾舒去附近的商場買了食材。
高檔病房跟酒店套房沒什麼區別,廚衛一應俱全,甚至鍋碗瓢盆都有,之前江禾舒在這裏煮過幾次飯。
江禾舒剛把湯燉上,裴奶奶就領着裴穗安來了。
得知外婆的事情,裴奶奶也是心有餘悸,寬慰江禾舒許久。
裴穗安知道今天的氣氛不同尋常,比平時都要乖很多。
陪裴奶奶聊了一會兒,江禾舒的紅棗桂圓湯就煮好了,她煮得很多,給裴奶奶和裴穗安各盛了一碗。
然後說:「你們先喝着,我把這碗給裴晏送過去。」
裴奶奶也知道裴晏給外婆獻血的事情,聞言點了點頭。
江禾舒打開陪護的房門,發現裴晏竟坐在床上處理工作。
短短半個多小時而已,裴晏就讓助理送來了電腦。
電腦瑩瑩的光照在男人臉上,襯得他臉色更加蒼白,唇瓣都沒一絲血色。
江禾舒想斥責他不愛惜身體,現在要好好休息。
但話到了嘴邊,她突然想到自己沒資格說這話。
若不是裴晏給外婆獻血,他不會這麼虛弱,也不用拖着難受的身體還要處理工作。
江禾舒沒有說話,上前把湯放在床頭的柜子上面。
「先喝點湯吧,補血的。」
裴晏沒有拒絕,他把筆記本電腦放到旁邊,去端湯的時候,因動作弧度太大,眼前驟然一暗,一陣眩暈感襲來。
江禾舒見他難受地閉上眼睛,額頭還冒出一層虛汗,躺回床上許久未動,不由得緊張起來。
「還是很難受嗎?」她抽了兩張紙巾,輕輕擦掉裴晏額頭的汗珠。
裴晏緩過那一陣,好了很多,他正要搖頭,就聽江禾舒說:「你別動了,我來就好。」
說着話,江禾舒坐在床邊,舀了一勺湯,放到裴晏唇邊。
紅棗和桂圓淡淡的香味飄進鼻間,裴晏睜開眼睛。
女人皮膚雪白,眉眼如畫,臉上的關切不作假。
他能嗅到江禾舒身上獨特的香味,如蘭花般清新淡雅,又透着一股絲絲甜味。
裴晏愣了一瞬,所有記憶里,他從未讓人餵過自己。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他搖頭拒絕,但坐着不動,沒有絲毫要拿回碗的意思。
江禾舒只當他身體不舒服,沒察覺到什麼,說:「沒事,我應該照顧你。」
見她堅持,身體虛弱的裴晏沒辦法,只好無奈張嘴,吃下這勺溫熱甜香的補血湯。
她喂,他喝,沒一會兒,一碗紅棗桂圓湯就見底了。
江禾舒餵裴穗安習慣了,也沒覺得什麼,甚至在裴晏喝完後,還順手拿紙巾擦了擦裴晏的嘴巴。
隔着一層薄薄的紙巾,她摸了到男人的唇。
柔軟,微熱,觸感類似果凍。
江禾舒猛地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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