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離開房間的時候,小七連一眼也沒向她瞧。
反倒是若水朝她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轉向阿雷:「阿雅姑娘怎麼會跑到萬年冰洞中去呢?難道也是因為受了神罰嗎?」
阿雷搖頭嘆了口氣:「不是,她不是受罰去的,而是為了阿水去的,受罰的人是阿水。」
「阿水?那又是誰?」唐珊瑚覺得今晚奇怪的事一樁接着一樁。
「阿水是個可憐的孩子,他父母雙亡,就住在我們隔壁,今年只有十二歲。事情發生的那天晚上,我們都睡着了。睡到半夜,卻突然被祠廟裏的鐘聲給驚醒了。」
阿雷說到這裏,突然一陣寒風從屋外吹過,唐珊瑚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祠廟裏的鐘聲一般只有三種情況才會被敲響,第一種就是祭祀的時候;第二種是部落受到攻擊的時候;第三種就是部落里德高望重的人去世的時候,以鐘聲敲響的次數區分。我當時聽得很清楚,鐘聲被敲響了七次。這說明是有人去世了。我們都以為是患病的三長老,於是都趕到了祠廟裏。」
「祠廟裏到了很多人,每個人都用都一臉驚恐地看着地上的一具屍體,那具屍體渾身都長滿了和三長老一樣的苔蘚,而且在不停地往外滲着綠水,誰都不敢靠近,唯恐也被染上這可怕的邪祟。我膽子比較大,湊近看了一眼,卻看出來那個人不是三長老!」
唐珊瑚「啊」地一聲:「不是三老長,那會是誰?如果死的是一個普通人,祠廟的鐘聲不會被敲響啊?」
「死的是大長老!他整個人都被苔蘚包裹着,幾乎看不出本來面目,但我還是從手腕上帶着的骨鐲認出了他。我說了出來之後,所有人都驚呆了,大家都沒想到,大長老怎麼好端端地也會染上了邪祟。」
「而且據守在三長老屋外的人說,大長老從來沒有進入過三長老的家,他是什麼時候染上的邪祟,誰也不清楚。但是每個人都害怕起來,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染上這種可怕的邪祟。」
聽到這裏,若水眉頭微微一蹙,她已經意識到,這不是什麼邪祟,而是一種非常厲害的傳染病。
但她想不通的是,這種疾病究竟是通過什麼方式傳染的。
空氣傳染?
不可能!
如果是空氣傳染的話,那全族的人肯定全都會患上同一種病症,但據現在的情形來看,事情並不是如此。
難道是接觸傳染?
可聽阿雷所說,大長老並沒有接觸過患病的人,他又是怎麼染上怪病,並第一個死去的呢?
還有,第一個得了這種怪病的人,又是從哪裏接觸到的病源呢?
饒是若水在前世不知道治療過多少疑難雜症,聽到這種奇怪的病症,還是感覺其中有許多想不通的地方。
突然,她想到了一個被眾人忽視的問題。
「阿雷酋長,三長老住的地方有溪流和水井嗎?」若水問。
阿雷搖搖頭:「沒有,我們整個部落的用水都是從前面那條河流里挑回來的,每個人的家裏都有一口大石缸。」
若水有些失望,顯然,病源並不是通過流水傳染的。
「那後來呢?」唐珊瑚追問道。
她對這種奇怪的病症感到很好奇,因為她研究的是毒術,所以她第一直覺,這些人不是得病,而是中毒!
可是究竟是什麼毒,會讓中毒的人皮膚上生出那種類似於苔蘚一樣的東西呢?說不定是一種她從所未見的奇毒。
「阿雷酋長,你明明說三長老和生病的人都被關了起來,那大長老沒接觸過他們,他是怎麼死的呢?要是他們得的是同一種病,要死也應該三長老先死,而不是大長老啊?」
唐珊瑚又想出了一個不通之處,就連若水和小七都點了點頭。
她問的不錯,這確實是個疑點。
阿雷有些瞠目結舌,答不上來。
他晃了晃腦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天白天,我曾經見過大長老,當時他好端端的,一點也看不出生了病,可誰想到,會在晚上看到他那麼可怕的屍體,唉,他渾身上下,全都被那種奇怪的苔蘚包裹了,真是可怕!」
他打了個寒顫,顯然是想到了當時的情景。
阿雷嘆了口氣:「大長老是三位長老中年紀最大的,也是部落中最受人尊重的長老,看到他就這麼死了,大家的心裏都很難受。然後有人就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大長老的屍體是怎麼出現在祠廟裏的呢?」
「阿水!」小七簡短地道。
阿雷愣了一下,用震驚又敬佩的目光看着小七,點頭道:「不錯,就是阿水!有人說親眼看到阿水曾經在半夜的時候,進了三長老的家,那麼,大長老染上了邪祟,很可能就是阿水帶給他的,所以才害死了大長老。」
「那晚的祠廟裏,阿水也在嗎?」若水突然問道。
「在,在。」阿雷頻頻點頭:「阿水就在蹲在大長老的身邊,誰叫他他也不走。他的兩個眼睛就像野獸一樣,直勾勾地在每個人的臉上看來看去。別人問他什麼他都不說話,看上去很是嚇人。大巫師問他是不是去過三長老的家,阿水也沒有否認。」
「大巫師就通過這樣的推測,就認為阿水有罪,要把他送到萬年冰洞中接受神的處罰嗎?」老八聽到這裏,不由氣憤地道,對那個大巫師更增加了幾分惡感。
「當然不能,雖然阿水無父無母,但他畢竟是我們部落里的人。雖然大家都懷疑他進過三長老的家,可是阿水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二長老平時很疼愛阿水,要是大巫師因為懷疑就懲罰阿水,二長老絕對不會答應。對了,二長老就是你們今天看到的那位長老,他為人最是公平無私,現在,他也是我們族裏僅存的一位長老了。」
「僅存的一位長老,你的意思是……」唐珊瑚抽了一口冷氣,想到了什麼。
「就在大長老死後的第三天,三長老和他的老婆孩子,還有他的兄弟都死了!死的時候和大長老一模一樣,渾身長滿了苔蘚,屍體還一直往外冒綠水。」
「那他們的遺體呢?現在還在嗎?」唐珊瑚迫不及待地問道,阿雷說的情況真是太奇怪了,她真想親眼去瞧一瞧。
但她的話音剛落,馬上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個多餘的問題。
他們已經死了十幾天,而且都是染病死的,他們的遺體絕不可能留到現在。
阿雷搖頭道:「本來,我們部落里的人死了之後,都是實行天葬的,可是,他們死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怕了,沒有人敢去碰觸他們的屍體,大家都害怕也染上這可怕的邪祟,所以,沒有人敢背他們上天葬台。大巫師請示了神靈的指示之後,把他們火葬了,連同他們所住的房子,全都一把火燒了!」
「啊!」唐珊瑚掩住了嘴,她眨了下眼睛,又問:「什麼是天葬?是讓他們曝屍荒野嗎?」
「不是,天葬是很神聖的,我們每一個人對神靈最珍貴的布施。」
阿雷的話聽得唐珊瑚一頭霧水,見阿雷的臉色鄭重之極,她張了張嘴,轉頭看向若水。
「若水姐姐,你知道什麼是天葬嗎?」
若水當然知道。
只是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我知道,以後再告訴你。阿雷酋長,那阿水後來怎麼樣?」
「後來?後來阿水就被他們送到了萬年冰洞裏,再也沒有出來!」
阿雷大口喝了口酒,悶悶地道。
「我阿哥喝多了,後面的事,讓我來告訴幾位吧。」
門帘掀起,阿雅端着一盤子新烤出來的青稞耙耙走了進來,她的神情哀婉,聲音低低地說道。
「為了不冤枉阿水,大巫師和二長老帶着部落里的人,繞着三長老屋子周圍的籬笆牆轉了一圈。然後他們發現,在籬笆牆上有一個洞,洞口處的籬笆上掛了一塊布料,和阿水身上穿的衣服是一樣的,而大家還發現,在阿水的衣服上,果然破了一道口子。」
「這麼說,阿水真的到三長老家裏去過了?大長老的死,果然和他脫不了干係?」
阿雅牙齒咬着下唇,輕輕點了點頭。
「我不信!我不信阿水會幹出這樣的事來!」阿雷突然一拍桌子,聲音響亮,他的臉已經被酒色染得通紅。
「那阿水承認了嗎?」唐珊瑚眨了下眼,問阿雅。
「是,二長也是這樣問阿水的,阿水這才告訴二長老,他說,是大長老讓他去看看三長老的,說是有幾句話要問他。但是大巫師和二長老問他,到底大長老要他問三長老的是什麼話,他就一個字都不肯說了!他的嘴巴閉得緊緊的,看人的眼神就像一個受到威脅的野獸一樣,又凶又狠。」阿雅低低地說道。
阿雷嘆氣道:「這個孩子,就是太倔了,認準的事情十頭氂牛都拉不回來!他平時和阿雅最是親密,不管什麼事都和阿雅說,可是那天晚上,不管二長老和阿雅怎麼勸他,哄他,他就是一個字也不說!」
「阿水不肯說,大巫師就下令,讓人把他送到了萬年冰洞裏,讓他接受神罰。阿雅捨不得阿水,就悄悄地跟在他們後面,一直跟進了冰洞。」阿雷瞪着一雙滿是紅絲的眼睛,看向阿雅。
「阿雅,你為什麼到現在還不肯告訴我,你那天進洞之後,阿水究竟和你說了什麼話?」
阿雅垂下了頭,兩排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低頭不語。
「阿雅姑娘,你真的進去過萬年冰洞?你能帶我們去瞧瞧嗎?」
唐珊瑚一把抓住阿雅的手,急切地問道。
這才是他們來到這裏的目的,比找出這個部落里鬧邪祟的原因,治病救人,更重要!
阿雅眼神驚慌,搖了搖頭,輕聲道:「不,我不能,那裏……不是人去的地方。」
「阿雅……」唐珊瑚不死心,正要再勸說。
「砰!」
突然一聲重物倒地的聲音,嚇了眾人一跳,循聲一看,卻是阿雷,他顯然是喝醉了,一頭栽倒在地上。
「阿雅姑娘,你的哥哥喝醉了,你扶他進去休息吧!」若水仔細觀察了一下阿雷,發現他神色正常,滿嘴噴出酒氣,顯然不是得了他所說的那種怪病。
阿雅點了點頭,拉着阿雷的胳膊,吃力地扶他起身,「阿哥,你醉了,我扶你進去睡吧。」
她的話音還沒落,就聽阿雷低吼了一聲。
「我沒醉!」
他的手臂用力一揮,甩開了阿雅。
阿雅立足不定,整個人向後踉蹌着倒退了幾步,搖搖晃晃地要摔倒。
她的身後就是小七,眼見她這一摔,就要摔進小七的懷裏。
小七眉頭一皺,不着痕跡地身形一閃,已經避了開去。
眼看着阿雅沒人攙扶,就要一屁股摔倒在地,若水突然伸手,在她背上輕輕一扶,已經幫她站穩了身體。
「阿雅姑娘,你沒事吧!」她憋着笑向小七瞟了一眼,然後一本正經地看向阿雅。
阿雅本來以為扶住自己的是小七,正滿懷柔情,可她一回頭,發現竟然是若水,心裏登時說不出的失落,臉上的紅暈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她低下頭,悶悶地回答了一句。「我沒事。剛才謝謝你了!」
這一幕全都落在了老八和唐珊瑚的眼裏。
老八眼裏閃着興味的光芒,一會兒看看若水,一會兒看看小七,笑而不語。
唐珊瑚卻瞪圓了眼睛,狠狠地瞪了阿雅幾眼,心中充滿了不忿。
這個阿雅就是故意的!
她以為她長得漂亮,就想勾引若水姐姐的小七嗎?
哼!她也不照照鏡子,就她那樣子,連若水姐姐的一根頭髮也比不上,小七怎麼可能看得上她!
她突然很是後悔,自己就這麼不分青紅皂白的出手救人,沒想到,竟然給若水姐姐救回來一個情敵。
若水姐姐,該不會怪她吧?
她有些心虛地看着若水。
若水卻是毫不在意的樣子,她對着阿雅笑得很溫柔,也很親切。
「你沒事就好,阿雅姑娘,你兄長喝醉了,你就留在這裏好好地照顧他,我想打聽一下,你們部落里另外那些患病的人,住在哪裏?我想去瞧瞧他們。」
「他們全都染上了那種可怕的疾病,樣子很嚇人的,你、真的要去嗎?」阿雅嘴裏在回答若水的話,眼神卻悄悄地飄向了小七。
她的這點小心思,如何能逃得過若水的眼睛?
她分明是想問,小七會不會跟自己一起去。
若水斜眼向小七一瞟,淡淡地道:「我答應了你們的大巫師,要在三天之內幫他們驅走邪祟,要是我不去瞧病,又怎麼醫得好他們呢?否則三天之後,我們四人要和阿雅姑娘你,一起被綁上火刑柱了。」
阿雅的臉一紅,她看着若水,眼神有些發懵,捉摸不出若水話中究竟是什麼意思。
她的語氣里像是在嘲弄自己,又像是在關心自己,她怎麼也分不出來。
不過,要讓她留在家裏,讓她看不到那個救了她的俊美少年,她說什麼也不樂意。
「那些患病的人,全都住在後山上的一座老屋裏,那裏的路很難走,要不,還是我帶你們去吧?」阿雅的語氣有些急切,幾乎帶着討好的意味。
「那你哥哥怎麼辦?你留他一個人在這兒,放心嗎?」若水有意無意地問道。
「沒事的,他沒事,就是喝醉了,讓他睡一覺就好了,嗯,這位恩公,你能幫我扶一把我阿哥嗎?他實在太重了,我扶不動。」
阿雅用細小的白牙齒咬着嘴唇,聲音怯怯地開口,一雙麋鹿般的大眼睛看向小七。
小七卻像壓根沒聽到一樣,對她一眼也不瞧,讓阿雅頓時漲紅了臉,尷尬得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阿雅姑娘,我七哥是塊木頭,我來幫你吧!」
老八突然跳起身來,滿臉笑容,一伸手,輕而易舉地把阿雷從阿雅手裏接了過來。
他的眼角微微上挑,顧盼間神采飛揚,一雙眼睛清澈又深不見底,含笑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雅。
阿雅微微一呆,她沒想到除了小七之外,另外這名少年居然也是如此的出色。
她被老八那笑意盈盈的眼神看得臉上一紅,隨後一低頭,含羞帶怯地道:「多謝這位公子。」
她見老八一身白袍,袍角隱隱閃現銀光,服飾華貴,舉手投足間風姿俊秀,顯然出身非富即貴,她從來沒有見過像小七和老八這樣出眾的少年男子,一時之間,竟有些目眩神迷起來。
看到老八又在賣弄風采,若水不覺暗暗好笑,目光一掃間,看到了唐珊瑚神色黯淡的臉。
小七冷冷地哼了一聲,也不去理睬。
老八喜歡這種爛桃花,就讓他撿好了,他可不稀罕!
等老八和阿雅把阿雷送到房間休息後出來,若水笑微微地瞅着老八。
「老八,阿雅姑娘要帶我們去後山瞧那些患病的人,你是留在這裏呢?還是和我們一起去?」
老八猶豫了一下,他本性好潔,看到這部落里的人穿的衣服不是動物毛,就是動物皮的,再加上聽了阿雷的一番描述,那種可怕噁心的場面他壓根就不想見到,自然是能不去就不去。
「阿雷喝醉了,阿雅要陪着我們去後山,留他一個人在這裏,阿雅姑娘也不放心,不如你就和珊瑚留下來,如何?」
若水一眼就看穿了老八的心思。
老八訕訕地一笑,有些不好意思,他不太放心地湊到若水耳邊,提醒了一句:「七嫂,我總覺得這個部落里有股邪氣,你們一定要小心在意。」
若水對他笑了笑:「我們是來他們治病的,難道他們還會做出什麼傷害我們的事情嗎?」
她沖老八眨了眨眼:「放心吧,有你七哥在,沒有人能傷得了我們!」
「對,有七哥在,誰也傷不了你七嫂的一根毫毛!誰不知道,七哥最擔心的人,就是七嫂你啊。」老八故意說的很大聲。
聽了老八的話,阿雅容光煥發的臉似乎黯淡了一下,默默無語地瞅了小七一眼。
「阿雅姑娘,咱們走吧。」若水提醒道。
要是再讓這姑娘這麼發呆下去,他們就別想出門了。
阿雅振作了一下精神,抬起頭,對若水柔柔的一笑,「好,我帶你們去。」
她這盈盈一笑,就像是一朵潔白的花朵悄然綻開,就連若水都不得不承認,這姑娘美得真像一朵白蓮花。
老八簡直看直了眼,這麼溫柔如水,美貌如花的姑娘,還真少見!
「嘖嘖,阿雅姑娘,你是不是你們部落里最美的姑娘啊?」老八直截了當的讚美道。
阿雅雪白的臉龐浮上一抹嬌紅,更增秀色,垂下頭,不好意思地道:「我長得這麼丑,部落里的姑娘人人都比我好看。」
「是嗎?你長得最丑?那你部落里的人準是人人都沒生眼珠子。七哥,你覺得我說的對不?阿雅姑娘是不是你見過的最美的姑娘?」老八嘻嘻笑道。
阿雅的心忍不住怦怦跳了起來,她低着頭,耳朵卻豎了起來,滿懷期待地等着聽小七的回答。
小七的回答是冷冷的四個字:
「老八,閉嘴!」
「切,真小氣,開個玩笑而己,誰不知道,七嫂才是你心裏最美的姑娘。」
「哼!」小七冷哼一聲,顯然是默認。
阿雅的心登時沉了下去,她說不出的失望。
剛才老八誇讚她的時候,她多希望也能聽到小七的一句誇獎啊。
可是沒有!
那個高貴冷漠的美少年整個人就像是冰雕出來的,只有面對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會笑,才會溫柔。
可惜,那個人,不是她!
聽老八管他們叫七哥七嫂,難道他們已經成親了嗎?
不過不要緊。
聽說,他們東黎國有身份的男子,絕不會只娶一個妻子,因為身份尊貴,他們會娶許多許多的妾室。
身份越是高貴的男子,娶的妾室就越多。
她不求別的,只要能留在他的身邊,做他的妾,她樂意!
只是,該想個什麼法子讓他看到自己呢?
從他救了她以來,他從來沒有正眼看過她,要是他能好好的看她一眼,他一定不會像現在這樣冷漠,他一定會為她的美貌而動心!
阿雅正在轉動心思的時候,突然之間,外面響起了一陣緊密的鑼聲。
伴隨着鑼聲響起的是一片驚怕失措的叫嚷聲。
「發生什麼事了?」
小七和若水同時看向阿雅。
「又……又有一個人死了!」阿雅顫抖着嘴唇,哆嗦地說道。
死的人名叫阿木,他並不是住在後山裏面的病人,而是今天晚上還曾和部落其他人一起到祭台參加阿雅火刑的一個青年人。
從祭台回到部落中,不過才兩個時辰,就又死了一個人,整個部落都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氣氛里。
小七和若水跟隨着阿雅,一起來到那個叫做阿木的年輕人家裏,大巫師和二長老以及部落中的大部分人都已經到了。
火把將阿木家的院子照得亮堂堂的,眾人站在院子裏,一個個像泥像般,呆呆地看着躺在院子中央的屍體,沒有一個人說話。
只能聽到壓抑的呼吸聲和火把燃燒時被風吹過發出的「獵獵」聲和低低的飲泣聲。
哭聲是從蜷坐在屍體旁邊的一個老婦人發出來的。
儘管院子中因為進去了很多人顯得有些擁擠,但她所坐着的地方周圍兩米範圍內卻沒有人,部落里的人寧可和別人擠在一起,也不敢往她的旁邊湊,就好像她的身上有瘟疫一樣。
老婦人一點也沒意識到人們對她的躲避和忌憚,只是沉浸在自己悲傷的情緒里,一邊哭泣,一邊吟唱着類似於輓歌一類的歌謠。
「她是阿木的母親!她只有阿木一個兒子,沒想到卻……只不過短短兩個時辰而已,剛才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麼就死了?剛才,就是他把我綁到祭台的木柱上的……」阿雅的聲音很低,帶着恐懼、驚慌不知所措和一種帶着絕望的哀婉。
若水抬起頭,打量了一下周圍,雖然大家都沒有說話,但他們臉上的表情卻將內心的情緒訴說得很清楚,所有人都沉浸和阿雅一樣的情緒氛圍里,空氣中傳播着一種無比沉重的壓抑。
「你說他……」小七看了一眼地上覆滿了苔蘚般毛絨狀斑紋的屍體:「是今天晚上把你綁到木柱上的人之一?」
這是小七第一次開口和阿雅說話。
阿雅明顯地愣了一下,飛快看了他一眼就迅速把視線收回來,然後點點頭:「是的,一共有兩個人,阿木和阿泰,是他們兩個人遵照大巫師的命令把我綁在木柱上的。」
「那阿泰呢?」被小七這麼一提醒,若水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現在人在這裏嗎?」
阿雅似乎也想到了什麼,帶着惶然的眼神四處打量,片刻過後搖了搖頭。
「他不在,我沒看到他!」
若水心中喊了一聲「糟糕!」一把拉住阿雅的手。
「立刻帶我到阿泰的家裏面去!」
阿雅一臉緊張地點點頭,她顯然知道事情緊急,馬上帶着若水和小七從人群中擠了出去。
因為現場的極致安靜和悲哀,他們三個人的動作就顯得尤為的顯眼和突兀,一下子就引起了眾人的注意。
二長老目不轉睛地看着已經三人離開的背影,沉吟了一會兒,臉色驟變,立刻轉身跟在他們的身後,擠出了人群。
二長老現在是長老會中唯一倖存的一位長老,他的存在就像是陷入恐慌中的部落人們的主心骨一樣,一舉一動無不受到關注。
眾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卻全都跟在了二長老的身後,一個一個地離開了阿木家。
只不過片刻的功夫,原本站滿了烏壓壓人頭的院子,一下子只剩下躺在地上的阿木的屍體,還有守在屍體旁邊的他的母親,以及那位陰沉着臉的大巫師。
大巫師看了地上的屍體一眼,抬腳走到阿木母親的身邊,低頭和她說了幾句話,然後也慢慢離開了院子,緩步跟在人群的最後面,一起朝阿泰家走去。
阿泰家位於部落的西北角,而阿木家卻是在東南邊,相距甚遠。
若水從阿雅嘴裏問明了情況,馬上準備施展輕功,向阿泰家奔去。
這是在和死神的賽跑!
她有一種預感,阿泰有危險!
她瞅了阿雅一眼,知道小七是絕對不會碰這個姑娘一根手指的,那就只好勞駕她親自出手了。
她一伸手,抓住了阿雅的胳膊,展開輕功,騰身上了屋頂,飛速地向東南角掠去。
阿雅是一個土生土長的部落姑娘,以前哪裏接觸過輕功這種東西,被若水帶着在空中飛掠的時候,她嚇得面無人色,連驚叫聲都發不出來。
「別擔心,我會緊緊抓住你的手,絕對不會讓你掉下去的。」
若水的聲音在她的耳邊傳來,一如既往的溫和平緩,似乎帶着某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阿雅聞言地轉頭朝她看去,只見她素白的俏臉沐浴在皎潔的月光下,潔白如玉的肌膚好像會發光一樣,更顯得她的眉目舒朗,帶着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清艷之氣。
夜風拂起她額頭和鬢邊的秀髮,把一股好像清泉夜荷的冷凝香傳到她的鼻端……
她的耳邊響着呼呼的風聲,腳底下一片一片飛速倒退的部落屋宇,頭頂的月,吹到臉上的風,還有身邊的這個清艷無雙的少女,和她身上特有的香氣,讓阿雅覺得自己好像墜入一個奇異的夢境裏。
身邊的少女身上帶着她從來沒有見過高貴出塵的氣質,還有她身邊那個飄逸如仙的少年,他總是冷着臉,冷着眼,只有看着這美貌少女的時候,他的眼神才會發生變化,好像這個世上他在乎的只有眼前的這個少女而已。
如此出色的兩人,他們是如此相配,竟讓作為部落中最美麗姑娘的阿雅,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自慚形穢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是有一隻小螞蟻,偷偷爬到了她的心裏,麻麻的、痒痒的,不劇烈,卻又讓人無法承受。
「阿雅,阿泰的家是哪間?」若水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阿雅立刻回過神來,腦海中的奇異夢境瞬間斂去,死亡絕望威脅又重新把她整個人包圍了起來,她伸出手指指向不遠處一個黑燈瞎火的破舊院落。
剛剛開口說了幾個字。「阿泰家就在……」
突然之間,一聲悽厲恐懼的尖叫聲劃破夜空,響了起來。
若水的心「突」地一跳,提起來的氣一松,帶着阿雅一下子從空中掉了下去。
阿雅被嚇得驚叫了起來,死死地閉上了眼睛,臉色一片蒼白。
完了,從這麼高的空中摔下去,一定摔死了!
就在阿雅剛剛要落地的那一瞬間,突然她的跌勢一停,手臂一緊,已經被若水重新抓住。
阿雅死裏逃生,一張俏臉慘白如紙,心臟怦怦亂跳,一時說不出話來。
「哎呀,抱歉,一時手滑,害你掉了下來,阿雅姑娘,你沒嚇壞吧?」
若水一臉關切地看向她。
阿雅慘白的臉突然一紅,緊咬着唇搖了搖頭,「我沒事。」聲音低得像耳語一般。
她的臉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連頭也不敢抬,緊緊夾住了雙腿,動也不動,更不敢去瞧小七。
因為剛才那一嚇,她竟然嚇得尿了褲子,這麼難堪丟臉的事,說什麼也不能讓他發現。
偏偏若水站在她的身邊,抽了抽鼻子,一臉疑惑轉頭問道:「小七,好像有股怪味,你聞到了嗎?」
小七搖了搖頭,他好笑又好氣地瞅着若水,這個鬼丫頭,竟然想出這麼損的招來捉弄人。
阿雅的臉羞得都快埋到土裏去了,生怕若水聞到自己身上的味道,悄悄地退後了幾步。
「這位姐姐,前面那間屋子就是阿泰家,剛才那聲尖叫就是阿泰的姐姐發出來的,你、你們快去瞧瞧看發生了什麼事吧,我、我跟在你們後面,一個人過去好了。」
「那怎麼可以,把你一個人丟下,我不放心呀,阿雅,你別怕,我再帶你飛一次,這次我保證不會把你摔下去了。」
若水走上兩步,作勢去拉阿雅的胳膊,嚇得阿雅連退了好幾步。
「啊,不用了,謝謝你,我、我還是自己走過去吧。」
「真的不用嗎?好吧,小七,那咱們先去吧。」
若水的話讓阿雅明顯鬆了一口氣。
她等到若水和小七的身影消失在阿泰家的院中之後,這才悄悄移步,向阿泰家走去。
若水和小七剛剛走進阿泰家的院子,就聽到屋子裏響起了一陣家俱被碰倒的聲音,緊跟着一聲門響。
一個渾身青綠色的人飛快的從屋裏面跑了出來,直愣愣地衝着小七和若水而來。
若水和小七正準備閃身避開,就見那人剛剛跑到院子中央,突然「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緊接着他全身抽搐、四肢痙攣,一股帶着難聞味道的液體從他的身上冒了出來,眼看是不能活了。
「阿泰!」
一聲悽厲的呼喚聲響起,一個披頭散髮的女人追到了房門口,大概就是阿雅說的阿泰的姐姐。
她直勾勾地看着倒在院子中央,身體痙攣抽動的弟弟,腳下就好像生了根一樣,再也無法挪動半步。
若水馬上來到阿泰身邊,伸手在他的鼻端試了一下,還有呼吸!
她心中一定,飛快地點了他身上的幾個穴道,從懷中找出一個瓷瓶,倒了一顆藥丸在掌心,一隻手鉗住他的下頜,把藥丸餵到了他的嘴裏,手指在他後頸用力點了一下。
只聽到「咕」地一聲輕響,昏迷不醒的阿泰把藥丸咽了進去。
看到阿泰吞下了藥丸,若水放心地點了下頭,開始檢查他的眼瞼和脈搏。
「小心!別碰他!」
一聲尖響在院門口響起,正是剛剛趕到阿泰家的阿雅,她正好看到若水的手指按在阿泰那長滿了苔蘚的手腕上,忍不住尖叫了起來。
可若水就好像沒有聽到她所說的話一樣,繼續仔細的檢查着。
這是她親眼看到的第一個染上怪病的患者,而且還是活着的,正好可以從他的身上探知這個怪病的由來。
身為一個大夫,她從來不忌諱接觸病人的身體,哪怕他的身上有着致命的病菌。
她注意到在阿泰露在外面的右臂上有一塊明顯的苔蘚,正在汩汩地流着液體。
她伸出指尖,在那片苔蘚狀的斑塊上輕輕颳了一下,然後送到鼻端輕輕一嗅,隨後皺了下眉頭。
這味道真難聞!
這當然不是真正的苔蘚。
若水曾經以為這是一種類似於皮膚病的傳染病,可當她親眼看到的時候,才知道自己的判斷錯了。
這根本不是皮膚病!
甚至不屬於疾病的範疇。
這些苔蘚狀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難道是毒?
若水精研各種毒,但她把腦海中所有的記憶翻遍了,也沒有找到類似的毒物。
「你、你碰了阿泰,你也會和阿泰一樣,變成苔蘚人的,你、你也會死的!」
阿雅站在門口,看到若水的手觸到了苔蘚,她眼中全是驚恐,舌頭直打結,可她說話的聲音卻很是響亮。
「是啊,我也會死。」若水淡淡地看她一眼,微笑起來。
她蹲在地上,看着地上的阿泰,吃了她的藥丸之後,他的痙攣和抽搐已經和緩了很多,只是身體還時不時的抖動一下,身上的苔蘚斑也還在。
也就是說他雖然不會現在就死去,但依舊沒有脫離危險。
必須找到對症的良藥。
若水深思地琢磨着。
這是今晚把阿雅綁上木柱上的兩個人之一,另一個人剛才已經死在了自己家中,也就是說這兩個年輕人今天晚上都接觸過阿雅,然後相繼在不到兩個時辰的時間裏發病。
難道說他們的發病和接觸過阿雅真的有關係?
這兩人的病發,再一次把阿雅向火刑柱上推了一把。
不過若水是絕對不會相信,阿雅就是把邪祟傳染到部落中的罪魁禍首的這種鬼話的。
若水突然想到了阿泰和阿木發病後的一個共同點,他們都跑到了院子中央。
這事看起來像是一個巧合,但若水卻覺得蹊蹺。
據阿雷說,這些苔蘚會讓人又痛又癢,全身無力,可是,又是什麼力量支持着患病垂死的阿木和阿泰,一起跑到院子中央,他們到底要去哪裏?
若水知道自己的那顆藥丸,只能夠勉強幫阿泰吊住一口氣,如果到明天早晨,她還是找不到對症的藥的話,阿泰必死無疑!
可她連這些苔蘚是什麼東西都不知道,又上哪裏找對症的良藥呢?
她皺起眉,再次仔細檢查起那些奇怪的苔蘚來。
若水一旦陷入思考之中,完全就是旁若無人的狀態。
因為有小七在身邊,她可以完全放心的讓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所有她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身邊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阿雅說出提醒若水的那句「小心……別碰他!」之後,阿泰的姐姐一下子把注意力從弟弟身上,轉移到了突然出現在她家院子中的小七和阿雅的身上。
她注視小七的目光只是又些許的愕然,可當她的視線落到阿雅的身上的時候,她那雙還算明亮的眼睛中立刻被憎惡、怨毒、憤怒的情緒所充斥。
她突然發出一聲憤怒地嘶吼,伸出了長長的手臂,對準阿雅撲了過去。
阿雅一直站在小七的身邊,當阿泰的姐姐對着她撲過來的時候,她似乎被嚇到了,哆嗦着身子就去抓小七的手臂,似乎想尋求他的保護。
小七側身一閃,避開了她。
他也注意到了阿泰姐姐眼中露出的怨毒之色,卻並不想理會。不管她和阿雅之間有什麼仇怨,都不關他的事,他也不會插手。
可是目光一閃之間,他突然看到阿泰姐姐那長長的指甲中閃現過的一絲烏光,心中一凜,眼見她的尖指就要劃到阿雅的臉,阿雅嚇得大聲尖叫起來。
小七抬起右手,斜斜的劈出一掌,那凜厲的掌風立刻震得阿泰姐姐的手歪了歪,尖尖的指甲擦着阿雅的臉龐滑過,卻沒有傷到她的肌膚半點。
阿雅正閉上了眼睛待死,突然覺得耳畔風聲划過,臉上卻沒感覺到半點痛意,睜開眼來,發現是小七出手救了自己,心中大喜,兩眼含情脈脈地直看着小七,連自己身處險境也忘了。
小七這一驟然出手,阿泰姐姐大吃一驚。
她猛地頓住身形,憤怒地看向小七,大聲問了一句話。
她說的是本地土語,小七自然聽不懂。
就算他聽得懂,他也懶得理會,只是氣定神閒地站在當地,目光冷洌地看向她。
他之所以出手相救,並不是他起了憐香惜玉之心。而是他突然發現,阿泰姐姐的手指甲中竟然藏有劇毒,而且她撲擊在空中的身法,明顯是會功夫的,而且身法很是眼熟,竟然和大巫師有隱隱相似之處。
他的眼眸微微眯起,真是意想不到啊。
在這極北之地的偏遠部落里,竟然臥虎藏龍,不但部落里的大巫師會武功,而這位阿泰的姐姐還會毒術和功夫。
雖然她的功夫差了點,但她的的確確讓小七感到意外。
「你……千萬要小心!」阿雅躲在小七的身後,小心地提醒他。
這句話不僅小七聽見了,阿泰的姐姐也聽見了,她的眼中再次迸發出仇恨的火焰,咬得緊緊的牙齒間蹦出了兩個字。
「你,讓開!」
這個女人居然還會說東黎國語言!
這更讓小七意外了。
可是他連眉毛都沒動一下,更別說開口說話了,只是眼神冷漠地看着她,就像看一塊會移動的木頭一樣,眼中什麼情緒都沒有。
這種眼神在女人看來,就是十足十的蔑視和挑釁,她恨恨的看了躲在他身後的阿雅一眼。
「那你們兩個人就一起死吧!」
她雙手彎擊成爪,再次撲擊過來,動作比剛才還要猛烈。
在月光照耀下,她的一雙本來還潔白修長的手就好像瞬間變成了枯槁的樹根,手部的皮膚也變成了黑褐色的,緊緊的包裹在她沒有一絲肌肉的手骨上。
而她的指甲更是在眨眼間爆長了兩寸,每一枚指甲都超過三寸長,一雙手就像鬼爪一樣朝小七抓去,動作之間還帶着尖利的風聲。
不禁會毒術,還會武功,而且武功不錯!
小七冷峻的臉上終於掠過一絲輕蔑的笑意,眉毛微微動了一下,飛快看了一眼還蹲在地上思索的若水。
他心想反正也是閒着也是無聊,索性就陪她過幾招玩玩,順便試一下這個女人的武功套路,看看這女人和大巫師究竟是不是一夥的。
說時遲那時快,阿泰姐姐的一雙鬼爪瞬間就到了他的面前。
小七氣安神閒地站在當地,動也不動,準備等到她的指尖觸到眼前之際,再閃身避開。
哪知道就在這時,他突然覺得腰間一緊,已經被人緊緊地抱住,他想都不想地拍出一掌,將懷中那人一掌拍開,同時胸口急向後縮。
只聽得「刺啦」一聲,他胸口的衣服竟然被阿泰姐姐的利爪撕破了一條口子。
小七心中大怒。
自從他和人動手以前,他幾時吃過這樣的虧?
他的長眉挑起,冷冷地看向剛才抱住他的那人,那人中了他的一掌,正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
卻是阿雅。
阿雅被小七那毫無溫度的眼神給驚住了,連呼痛的聲音都停止了。
其實她並不是故意要撲進小七懷裏抱他的。
實在是阿泰姐姐雙手的變化太詭異了,而且她的表情又是那麼瘋狂和怨毒,就好像真的被邪祟上了身一樣。
阿雅從小在部落里長大,從來沒見過這麼詭異恐懼的畫面,她一下子被嚇壞了。
她最直接反應就是向她信任的人尋求保護,而此刻她信任的人無疑只有小七一個,只能緊緊抱着他才覺得自己的安全的,所以她想都不想地就撲進了小七的懷裏。
要不是小七一直全神戒備地盯着阿泰姐姐,又豈會躲不開她的這一抱?
小七又氣又怒,眼中簡直要噴出火來。
要不是他在最後一刻察覺到了抱着他的人是阿雅,臨時硬生生地收回掌力,阿雅已經斃於他的掌下。
他雖然惱怒,還是有一絲理智。
他不能殺一個不會武功的姑娘,儘管這姑娘實在討厭得讓他一眼也不想多瞧!
阿泰姐姐一招就抓破了小七的衣衫,她似乎也有一些意外,然後看到抱在一起的小七和阿雅,她再次爆發了怒火,正準備向二人撲擊,就突然看到小七出掌,震飛了撲在他懷裏的阿雅。
這是怎麼回事?
她一下子愣住了,張着五根手指,忘了繼續攻擊。
阿泰姐姐只愣了片刻,當她看到阿雅從地上爬起身來,再次躲在小七背後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了,怒吼一聲,撲身而上。
「住手!」
「滾開!」
兩個聲音同時響了起來。
一個是若水,一個是小七。
說住手的是若水,說滾開的是小七。
就在阿泰姐姐再次出手的瞬間,阿雅尖叫了一聲,又向小七懷裏撲去。
這一幕正好被從沉思中回過神來的若水看到,她眯起眼看着撲向小七的阿泰姐姐,然後看向阿雅,隨後視線落在小七被劃開的前胸衣襟上,清澈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光芒。
小七這次豈能再讓阿雅抱住?
他對這個有意無意糾纏不休的姑娘厭煩到了極點,心中的怒意再也控制不住,厲聲喝道:「滾開!」
與此同時,他聽到若水的聲音,馬上轉頭向她瞧去,一眼就看到了若水眼中閃動的光芒。
以他對若水的了解,他馬上意識到,她生氣了!而且火氣還不小!
可是,她究竟是生誰的氣啊?難道她看到了剛才的那一幕?看到了阿雅衝過來抱住自己?
但他真的不是故意讓她抱住的!他也很無辜啊!
小七心中惴惴,渾然忘了還有一個正向自己撲過來的阿泰姐姐,直到她的手爪遞到了他眼前,他才一個閃身避了開去。
同時,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院門口響了起來,正是二長老和一大群族人們趕到了。
聽到了二長老的聲音,阿泰姐姐怔了怔,不再繼續向小七和阿雅攻擊,只是站在當地,一雙滿是怨毒的眸子牢牢地盯在阿雅的臉上。
阿雅被她的目光看得心裏發慌,情不自禁地又向小七身邊靠了過去。
她突然看到站在小七身邊的若水,她正似笑非笑地瞅着自己,阿雅立刻剎住了腳步,臉上白了一下,又迅速變得通紅了起來,偷偷看了小七一眼,後退了兩步,囁喏着開口。
「對……對不起,我剛才太害怕了!所以……謝謝你!」
她口中的「對不起」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可能是小七,也可能是若水,但最後那句「謝謝」絕對是對小七說的。
小七覺得心裏面剛剛給壓制下去的那股火氣又涌了上來。
當着她族人的面前,她這種似是而非的解釋聽起來更讓人誤會好嗎?
他朝站直院門口的二長老和大巫師看了一眼。
大巫師是聽得懂東黎國語言的,他把阿雅的話大聲地翻譯了一遍,讓站在周圍的人都聽了個清楚明白,於是眾人看着小七和阿雅的目光都變得曖昧起來。
他們剛才都看到了那一幕,阿泰姐姐攻擊阿雅的時候,是小七挺身而出,而阿雅又緊緊地抱住了小七。
這二人之間,分明是有着什麼!
每個人臉上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時竊竊私語起來。
他們說的話小七雖然聽不懂,但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話,他不屑於向這些土著人解釋,胸中的怒氣卻越來越是高漲。
阿雅顯然聽見了大家的私語聲,一張俏臉顯得更紅了起來,還偷偷看了小七好幾眼。
她故意做出這副樣子,更加引得眾人議論紛紛。
若水冷笑了一下,看來這個阿雅姑娘也不想像她表現得那麼單純天真啊!
呵呵,如意算盤打得挺好的,不過那也要看看她這個正主兒答不答應。
她嘴角微翹,看着阿雅:「剛才那種情形,阿雅姑娘會害怕也是情有可原,那現在呢?不怕了吧?」
阿雅看着她的表情,猜不透她心裏的想法,只好吶吶地點了點頭。
「不……不怕了!多謝七哥!」
嘖嘖,七哥!
叫得還挺親熱。
若水暗中撇了下嘴巴,同時笑眯眯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阿雅。
不錯!
確實是個聰明又有些心機的姑娘!她喜歡!
若水最不喜歡跟蠢笨的人玩遊戲,簡直一點成就感都沒有。
「阿雅姑娘,這聲七哥,你可不能亂叫哦。據我所知,你只有一個哥哥,他的名字叫阿雷吧,你什麼時候又多出一個七哥來了?咦,小七,難道阿雅姑娘叫的七哥,是你嗎?你什麼時候有這樣一個聰明又美麗的妹妹,我怎麼不知道啊?」若水轉頭,目光清亮地看着小七,眯起眼笑得像只小狐狸。
小七面無表情地道:「我只有一個妹妹,她的名字叫妙霞,不叫什麼阿雅。」
他的語氣冰冷乾脆,聽得阿雅胸口一堵,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當面狠狠抽了一個耳光,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乾乾淨淨。
答得好!
若水心中暗贊,轉頭再看向阿雅,笑得又甜蜜又溫柔。
「阿雅姑娘,你要是想認他當你的七哥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要先徵求一下我這個七嫂的同意啊,如果沒有我的允許,他是不敢亂認什麼乾妹妹,濕妹妹的,喂,小七,我說得對不對啊?」
「你說得對!」小七再次答得乾脆。
小七的回答讓阿雅的臉又白了幾分,她的嘴唇哆嗦着,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阿雅姑娘,你到底要不要認他當你的七哥啊?你要是願意,你就說出來嗎?你不說出來,我怎麼會知道呢?阿雅,你是願意,還是不願意啊?」
若水笑眯眯地追問道。
阿雅的臉一陣白一陣紅,尷尬得恨不得地上裂開一條縫,好讓自己鑽進去。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只是叫了一句「七哥」,就換來了這麼大的難堪!
同時她也在慶幸,幸好部落中的人聽不懂東黎話,要不,她就再也沒有臉在眾人面前抬起頭來了。
哪知她剛剛慶幸完畢,就聽到大巫師的聲音響了起來,竟然把剛才若水說的話原封不動地翻譯了出來。
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陣刺耳的笑聲,那是在嘲笑,在譏諷。
阿雅再一次感到無地自容,她死死低着頭,不敢去看眾人那譏嘲的目光。
若水在心中冷笑了一聲,摸了摸小七胸前被阿泰姐姐抓開的那條口子,笑意盈盈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她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發呆的阿泰姐姐,聲音冰冷:「我夫君的衣服是你抓壞的?」
她臉容平靜,並無表情,但語氣中的冰冷卻讓阿泰姐姐瑟縮了一下,她狠狠地瞪了阿雅一眼,伸手用力一指,用東黎話道。
「他,護着那個邪祟。」
「你練的是毒功?」若水再次冷冷地問道。
阿泰姐姐咽了咽口水,看到圍在院門口的人都在看着她,顯然有人把若水的話翻譯給他們聽了,心裏莫名升起了一股被怒火激發出來的勇氣。挺了挺胸脯,直視着若水的眼睛。
「是那又怎麼樣?那是因為……」
若水點點頭,再次打斷她的話。
「是,那就行了!」
她動也不動,只是站在原地,一臉微笑地看着阿泰姐姐。
因為她的笑容太過燦爛,燦爛到讓人心生警惕,阿泰姐姐身不由己地退後了幾步,戒備的看着她。
可是好一會時間過去了,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正當瘋女人以為若水只不過在虛張聲勢,想要出言嘲諷的時候,若水又開口了。
「練什麼不好,非要練這種陰狠的毒功,那不僅會讓你變得很醜,更會讓你的心靈變得扭曲,我今天把你的毒功廢了,以免你再害人害己!」
什麼意思?
阿泰姐姐剛想要發問,卻猛然覺得自己的雙手傳來一陣劇痛。
這種痛像是從骨頭裏面發出來的,就好像整個手骨都要寸寸斷掉了一樣,她抬起自己的手,卻看到自己的雙手沒有半點異常,和平時一模一樣,可是痛,卻一陣比一陣更加劇烈。
阿泰姐姐舉起雙手,大聲慘叫起來。
俗話說十指連心,她疼得跪倒在地,額頭和頸脖上的血管都冒了出來,她用赤紅的眼睛瞪着若水。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剛才我說的話還不夠明白嗎?」若水看着她,淡淡地道。
「你用這雙淬了毒功的雙手抓壞了我夫君的衣服,我就廢了你的毒功,一報還一報。你當初能練這種狠毒的功夫,就應該想會,會有今時今日!」
「啊!你好狠!你……你殺了我吧!」
阿泰姐姐只覺得手指尖傳來的疼一陣比一陣更加劇烈,抱着自己的雙手,滿地哀嚎打起滾來。
她現在別說開口說話了,連維持跪着的力氣都沒有了。
站在院門口的人,包括大巫師在內,都不約而同地用驚恐的目光看着若水。
阿雅更是面無人色,雙唇哆嗦,看着若水,就像看什麼恐怖之極的怪物一樣。
他們沒有一個人看出,若水是什麼時候對阿泰的姐姐動了手腳的。
看到阿泰姐姐不停地在地上翻滾着,痛號着。二長老終於站不住了,他大聲地說了句什麼,怒氣沖沖地向若水走了過來。
小七一伸臂,把他攔在了若水的前面。
「二長老,稍安勿躁!我之所以廢去她的毒功不僅僅是為她,也是為了這個部落好!」
若水看着二長老,不慌不忙地說道:「這種毒功練到極致,它會讓一個人徹底失去心智,最後變成一個瘋子,把這麼一個殺傷力巨大的瘋子留在部落里,你難道真的放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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