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麻煩你把我的話告訴二長老。」
若水說話的時候,二長老站在了阿泰姐姐的身邊,一臉疑惑地看着她。
他聽不懂東黎話,轉頭看向阿雅,嘰咕了幾句話,顯然是想讓她把若水的話翻譯一下。
阿雅卻在二長老看向她的時候低下了頭,垂着眼眸,好象沒有聽到若水的話一樣。
若水微微一笑。
這朵看上去嬌柔美麗的白蓮花在鬧情緒了呢。
她以為想用這種方法就可以讓部落里的人都對自己產生反感嗎?她真是想得太天真了。
在院門口站立了許久的大巫師突然走上前來,他高大魁梧的身形站在阿泰姐姐的身前,目光注視着這個在地上翻滾哀嚎的女人,淡淡地把若水的話翻譯給二長老聽。
二長老若有所思地看着阿泰姐姐,突然抬起頭,指着她,大聲地問了一句。
「二長老問,村子裏們的邪祟是不是阿秀帶來的?」大巫師臉部的肌肉似乎扭曲了一下,聲音聽起來卻很平靜。
阿秀?是阿泰姐姐的名字吧?
若水搖搖頭:「她只是修煉了一種毒功,和部落里的人染上怪病沒有關係。他們不是中毒,而是身上長出了一種奇怪的東西,至於是什麼東西,我暫時不能確定。」
「不是我,不是我!」阿秀還在地上翻滾着。
她的面部肌肉痛得扭曲,雙目充血,頭髮也散了,蹭上了泥土又黏在臉上,整個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從地獄中爬出來的厲鬼一樣。
她惡狠狠地瞪着若水,又瞪着阿雅。
「她才是邪祟,她把邪靈傳到了我弟弟的身上,她害死了我弟弟,我要殺了她,我要殺了他……」
她眼中的恨意那麼強烈,強烈得讓若水產生了懷疑。
就因為覺得阿雅是邪祟,把病傳染給了她弟弟,她就會把阿雅恨到了骨頭裏嗎?
其實一定另有原因,但若水壓根就不想管。
「誰說你弟弟死了?」若水挑了挑眉。
「你……你說我弟弟……沒……沒死?」
阿秀的臉上掠過一絲驚喜,扭曲的臉上漸漸露出笑意,這也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猙獰恐怖。
可若水卻相信她此時是真情流露,她和阿泰之間的姐弟情一定很深厚,否則在處在劇痛折磨中的人是絕對笑不出來的。
一個對弟弟如此愛護的人,為什麼要修煉如此毒功呢?
難道她不知道如果繼續修煉下去,她的心智會被毒性徹底侵蝕變成徹徹底底瘋子嗎?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她首先傷害的將會是自己最親近的人!
聽着若水和阿秀說着自己完全聽不懂的話,二長老有些焦急,對大巫師說了幾句話,大巫師點點頭,把她們的對話都翻譯了出來。
二長老和圍在院門外不敢進來的人都露出了震驚的表情,驚異的目光直直地落在阿泰的身上。
他們剛都把躺在地上的阿泰當成一具屍體了,因為他身上的苔蘚斑和冒出來的水實在是太恐怖,讓人不敢多看,直到聽了大巫師翻譯的話之後,眾人才發現阿泰果然沒死。
他的胸脯還在微微起伏,很顯然,因為得到了若水的及時救治,而保住了他的一條命。
把視線從阿泰的身上收回來之後,所有人看向若水的目光都忌憚和驚恐變成了由衷的崇敬。
二長老不由上前走了兩步,想湊到阿泰身邊仔細觀看。
若水上前一步,擋在二長老的身前,對大巫師說:「他身上的液體會傳染,誰都不要碰他。」
大巫師點點頭,把她說的話向二長老翻譯了一遍。二長老臉色一變,向後退了一步,和大巫師交談了幾句。
眾人完全把阿雅忽視了,沒有人看她一眼,也沒有人向她發問,就像她壓根就不存在一樣。
作為部落中最美麗的姑娘,阿雅無論去到那裏,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能引起別人的關注,像現在這種被徹底忽略的感覺,她還從來沒有體會過。
她呆呆地站在那裏,有些茫然,有些無措,更多的卻是憤怒。
聽到若水的話,她突然開口。
「若水姐姐,你說阿泰身上的液體會傳染,讓我們大家都不要接觸,可你忘了嗎?你剛才還碰過阿泰,還親手餵他吃過藥。」
若水聞言,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這白蓮花的確很聰明,這話說得曖昧之極,說一半留一半。
因為她知道有些話不用說完,只要給別人留下足夠的想像空間就足夠了。
像是生怕部落中人聽不明白,阿雅把這句話用當地的語言又說了一遍,然後偷眼瞧着若水,一臉的歉意,像是很不好意思。
二長老和部落中的人臉色劇變,齊齊向後退了好幾步,離得若水遠遠的,好像若水身上也染上了苔蘚一樣。
看來阿雅的話在他們心裏已經產生了作用,若水看向阿雅,阿雅卻低下頭,不看她。
雖然看不見阿雅的表情,若水也知道,她的心裏一定很是得意。
這就是人的本性嗎?
別的不說,就只是說阿雅,不過是短短兩個時辰的時間,就讓她從一個善良無邪的女孩子,變成現在這副心機深沉,心靈扭曲的樣子,這是為什麼?
就因為她心底的欲望,和求而不得的嫉妒!
若水的目光環視了一下周圍,她的眼中沒有絲毫的笑意,一雙清冷的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掠過。
「阿雅姑娘說得沒錯,我剛才的確碰觸過阿泰,還親手餵他吃了藥。因為!我是一個大夫。要不是如此,你們現在看到的阿泰,已經變成了一具恐怖的屍體!我來到這裏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救人,我救的不只是部落中患病的人,還有……」
她轉頭定定看着阿雅。「你!」
阿雅被她冰冷的眼神看得向後退去,直到碰到了一個人的身體才停了下來。
那人高大強壯的身體溫暖結實,她心中一喜,帶着一臉委屈的表情轉頭向後瞧去,沒想到看到的卻是大巫師似笑非笑的臉。
阿雅臉色一變,迅速朝旁邊避了一步,抬起頭來,正好撞入小七萬年冰洞還冷的視線里。
她不敢和小七的視線對視,扯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剛想開口說句話為自己辯解幾句。
若水卻冷冷地扭開頭,一眼也不瞧她。
「我本可以避開你們的部落,不去管你們的閒事,但我作為一個大夫,救人的本能不允許我看着一條性命在我眼前消失,我救阿雅,救阿泰,也是同樣的道理,如果你們不需要我的救治,我可以馬上離開!」
她定定站在被火把照得如同白晝的阿泰家的庭院裏,等着大巫師把她的話翻譯給二長老和大家聽。
大巫師瞧了她一眼,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若水的話說了出來。
若水見到眾人的臉上都不由自主的露出羞愧之色,她在心中暗暗點頭。
看來這個部落里的人還是心地善良的,那自己這人就沒有白救。
包括二長老在內的所有人都用無比崇敬地目光看着若水,等着她繼續說話。
若水轉頭看着阿秀,她正向阿泰的身邊挪動。她淡淡開口。
「你弟弟還沒死,但如果你碰他一下,他就必死無疑!你在自己的雙手中淬了什麼毒,難道你不知道嗎?他現在很虛弱,你手爪上餵的毒,只要一點點就會要了他的命!還是說,你其實想殺了他?」
阿秀不敢動了,她用盡全身力氣掙扎着匍匐在若水的面前。
「不……我不要他死!讓他活,讓他活!讓我死!」
對於阿秀來說,比起承受現在這種比碎骨剝皮還要強烈上百倍的痛苦,死亡對她來說反倒是件輕鬆的事情。
「他能不能活,我現在還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死不了!我廢了你的毒功,就是讓你活着,我怎麼可能讓你死呢?阿秀,你修煉這種毒功的時候,難道就不痛嗎?」
「痛?」
阿秀趴在地上點了點頭。
怎麼可能不痛!
她剛開始練的時候,她痛得覺得自己的手要斷掉了,可是心中一直有一種意志,支配着她不停的練下去,慢慢的,她變得依戀這種痛楚,只有這般痛着,她才能感覺到自己還活着。
若水蹲下來,看着她十根手指,現在已經開始變腫發脹,十根指尖已經變成了黑紫色。
「要痛多少次才能把毒功練到這種程度?百次?千次?把過去承受過的千百次的痛楚累計到現在一次爆發,當然是很痛的!我有麻藥,可以為你止痛,但我沒給你用,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我……抓壞了你夫君的……衣服?」
阿秀定定的看着她,用齒縫中吐出幾個字。
若水笑了笑。
「不只是因為這個。我要你記住這種痛!只有這樣,你以後才再也不會修煉這種陰毒的功夫!」
她拔出纏繞在指上的金針,在阿秀的十個手指頭挨個戳了一下。
阿秀一臉驚恐地看着若水,她想閃避,可是身子動像是被定住了一樣,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若水,用針扎進了自己的手指。
痛!比剛才更痛百倍千倍的疼痛,瞬間像電流一樣,從阿秀的指間迸發出來。
她發出一聲慘厲之極的痛叫聲,驚起了密林中夜宿的飛鳥。
部落中的人全都被阿秀的這聲慘呼嚇到了。
這幾乎已經不是人類發出的聲音,而像是野獸發出絕望的嚎叫。
他們看着阿秀全身抽搐,張大了嘴巴大聲地厲叫,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不忍之色。
若水蹲在阿秀身邊,冷冷地看着她。
「阿秀,我給你兩個選擇,一,你自己廢掉自己的毒功,把你練出來的所有毒,全都逼出來!二,我幫你廢掉你的毒功,只是我的法子會比較殘忍,恐怕你的一雙手是保不住了,你自己選吧。」
阿秀看着十根指尖正在不停地冒出黑色的血液,那每一滴血都是她辛辛苦苦練出來的毒,她不知道忍受了多少的痛苦,才終於有了今天的這一點成就,讓她就此放棄,她不甘心!
「不!我不選!你放了我吧,我保證不再害你,也不會害你夫君!」
阿秀一邊厲叫,一邊斷斷續續地說道。
「你沒有別的選擇!阿秀,如果我告訴你,你練出來的毒血,可以救你弟弟的命,可以救整個部落中人的命呢?」若水緊緊地逼視着她。
阿秀瞪大了眼,似乎不敢相信若水說的話。
她喃喃地重複:「能救我弟弟的命?你說話當真?」
「當真!」若水認真地點點頭。
「好,我答應,我願意自廢毒功,只要你能救活我弟弟,就是要了我條命,我也心甘情願。」
阿秀毫不猶豫的答道。
若水點點頭,像是早就知道她的選擇一樣,從懷中摸出一個瓶子拋給她。
「你自己動手吧,用你全身的功力,把你練的毒血全都逼出來,滴到這個瓶子裏。」
「你真的不騙我?只要我逼出了毒血,你就能救活我弟弟?」阿秀還是不敢相信。
「你要是不信,也由得你。我告訴你,你弟弟只有兩個時辰的命了,我的那一顆藥丸,只能讓他活到明天日出之時,如果得不到救治,他就會和部落里患病的人那樣死去,徹底變成一個苔蘚人!」
阿秀捧着瓶子,她狠狠地咬着牙:「你要是敢騙我,我就詛咒你變豬變狗,永世不得輪迴!」
說完,她就閉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把瓶口對準自己的左手食指。
「阿秀,你要是敢搗鬼,要的就是你弟弟阿泰的命!」若水冷冷地提醒她。
阿秀身子一顫,她睜開眼來,一臉恐怖地看向若水。
這個小姑娘年紀輕輕,可是一雙眼睛恁地厲害,竟然連自己心裏剛剛轉的念頭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實在是太可怕了!
教給她毒功的師父曾經和她說過,這世上真正用毒的高手,可以讓對方防不勝防,於無聲無息之間,讓千軍萬馬死於非命。
難道眼前的少女,就是用毒的絕頂高手嗎?
可她還那麼年輕,看起來才不過十七八歲,這怎麼可能?
可是不知怎的,她開始覺得若水很可怕,她打心裏對若水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
「別浪費了你的毒血,那每一滴,都是救命的良藥!」若水看阿秀在怔怔的發呆,出言提醒她道。
「你說我的毒血,可以救人?不是殺人?」阿秀覺得若水的話荒謬之極,她練這種毒功,就是想要殺人,那毒性越強,殺傷力就越高。
可這少女居然說要用她練出來的毒去救人?
這太不可思議了。
「你覺得不可能,是不是?」若水反問道。
阿秀點點頭。
「好,一會就讓你親眼瞧着,我是怎麼樣用你的毒,來救活你弟弟的。」若水篤定的道。
因為就在剛才,她腦中突然靈光一閃,想出了治療這種苔蘚怪病的法子。
經過對阿泰身上那些苔蘚的仔細觀察,她終於發現這些詭異的苔蘚是什麼了。
說出來實在是讓人驚恐,因為,這些苔蘚,全部都是活的!
而她想出來的治療方法,就是用阿秀練出來的奇毒,混合上血藤花汁,去殺死這些活的苔蘚!
不過這只是她的推測,究竟有沒有效,還要試驗之後才知道。
阿秀逼毒的過程,再次發出悽厲的慘叫聲,可她一想到自己的毒能救阿泰,再大的痛她也願意承受。
雖然她知道,逼出了體內的毒,她就會變成一個普通的,沒有殺傷力的女人,她之前的一切努力全都付諸東流,可是為了阿泰,她別無選擇。
毒血漸漸地盛滿了小瓶,她十根手指流出來的血,慢慢變得鮮紅。
她的額頭全是冷汗,疼得全身都在哆嗦,突然身子一晃。
若水在她肩膀一扶。
「小心,別把毒血灑在你弟弟身上,要是真是那樣的話,就算是我也救不了他的命了。」
自從修煉毒功之後,阿秀已經很久沒有與人有肢體接觸了,若水扶住她肩膀的時候,她本身的身子一扭,想要甩開她的手。
可是聽了她的話,她怔怔地看了若水一眼,心情複雜之極。
小七唯恐阿秀會突然傷人,走近兩步,站在若水的身前。
他雖然不說不動,但是眼中的關切之情,看得阿雅心裏有如翻江倒海一般。
她的目光捨不得從小七的臉上移開,因為看到小七對若水的回護之意,她心裏恨不得用刀子將若水的臉劃上十七八刀。
毀了她的臉!那他就再也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她了!
她低低地垂着頭,眼帘蓋住了眼中的恨意,牙齒幾乎要咬破了嘴唇。
讓若水感到奇怪的是,在阿秀逼毒的時候,大巫師竟然也走了過來,靜靜地佇立在阿秀身邊。
若水不由抬起眼,觀察着大巫師的表情。
大巫師感覺到若水的注視,面無表情地道:「我要看你如何施展神術,救治阿泰。」
當真是這樣嗎?
若水心裏輕輕一笑。
大巫師的這句話,真是欲蓋彌彰呢!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阿秀的身上,要是真的像他所說,他要看自己怎麼救人,為什麼他看的卻是阿秀?
阿秀和他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
若水懶得理他們部落之間的事,這和她沒有半毛錢關係。
「給我吧!」阿秀終於把自己體內的毒血全都逼了出來,她把手中盛滿了毒血的瓶子,小心翼翼地交給若水,同時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現在,她辛辛苦苦練出來的毒,全都變成了那一小瓶毒血。
她好恨!
可是恨的同時,她心裏還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放鬆,像是一個背負了許久的包袱,終於被她扔在了腦後。
儘管沒有人給二長老翻譯,但是從若水的舉動中,二長老還是看出了端倪。
她是要救治阿泰!
他看到若水拿着盛滿了阿秀毒血的瓷瓶,又從懷裏摸出另一個瓶子,裏面不知道盛的是什麼,她小心翼翼地把毒血倒進了另一個瓶子,然後輕輕地搖晃起來。
若水等到兩個瓶中的液體全都融合之後,在阿泰的身邊蹲了下來,然後將瓶子裏的液體,小心地倒了一點在阿泰手臂上的一塊苔蘚斑上。
二長老好奇地走上前去,要瞧瞧究竟會發生什麼變化。
阿泰的人都已經這樣的,真的還有救嗎?
他剛剛才走了一步,就發現自己的袖子被扯住了,回頭一看,就看到阿雅拉着自己的衣袖,一臉急切地道:「二長老,阿泰身上的東西……會傳染的,你千萬不要過去!」
二長老活了這麼大的年紀,早已經人老成精,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他打鼻孔里冷哼了一聲,手臂一抬,就把袖子從她手裏扯了出來。
「我都活到這麼大的歲數了,死了也就死了!有什麼好怕的,你要是怕,就自己回家去吧!」說着就大步朝前走去。
若水正睜大了眼睛,觀察着阿泰手臂上的變化。
二長老和大巫師全都湊了上前,也顧不得傳染的危險,全都一臉凝重地瞧着。
圍在旁邊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們嚴肅的氛圍也影響到了守在院門外不敢進來的部落眾人,「嗡嗡」的議論聲消失了,全都伸長脖子咽着口水往裏面看。
這樣的氣氛讓阿雅感覺很詭異。
她不再是眾人目光的焦點,而部落中的人瞧向她的目光讓她感覺到格外的陌生。
那些愛慕的、喜歡的、疼惜的目光,全都變了!
他們看她的時候,就像看着一個陌生人,他們的眼中多了嘲弄,不屑和鄙夷。這樣的目光,她從來沒有從這些人的眼中看到過。
這究竟是怎麼了?
阿雅直愣愣地站了好一會,看着二長老和大巫師都圍在阿泰的身邊,她想了想,正準備湊上前瞧瞧,腳步剛剛動一下,就迎來了許多人不友善的目光,就好像她這一動犯了什麼極大的忌諱一樣。
阿雅咬住嘴唇,不敢動了,繼續尷尬地杵在那裏。
沒有人再去瞧阿雅,此時此刻,她在眾人的眼中,就像是透明的一樣。
眾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阿泰的手臂上,只見他那塊苔蘚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地消退,露出正常的膚色。
二長老和阿秀齊聲爆發出一聲驚嘆,然後是欣喜的歡呼聲。
若水微微一笑,知道自己的試驗,成功了!
「阿秀的毒血居然能驅除阿泰身上的邪祟?」
大巫師不可思議地蹲下去,仔細觀察着阿泰手臂上的肌膚,然後用手摸了摸,發現平滑如正常人一般,果然那些苔蘚全都消失了。
他皺了下眉,抬起頭,目光落在若水手中的瓶子上,眼神中透出炙熱的光芒,就好像那瓶子是個無價之寶一樣。
「你這瓶子裏裝的另一樣是什麼?」他想起若水是把兩種東西混合在一起,那究竟是什麼樣的奇藥,竟然會有這樣神奇的功效?
這大巫師果然不能小瞧,若水心裏嘀咕道,她也不隱瞞。
「不過是血藤花汁而己,算不得什麼珍貴的東西。」
「血藤花汁?竟然是血藤花汁?」大巫師震了一下,仰頭向天,似乎在喃喃自語,「我怎麼沒想到?這兩種東西混在一起,竟然可以殺死它?」
殺死它?或他?或她?
若水目光一閃,這大巫師的話好生奇怪。
阿秀看着弟弟那塊恢復正常的皮膚,欣喜的捂着嘴巴哭了出來,邊哭邊撲向阿泰。
「你的手上還有殘留的毒質,千萬別碰他,否則你就是害了他。」若水也不攔她,阿秀卻一下子站住了,她猶豫不定地看着若水,不確定她話中是真是假。
她剛才明明說自己的毒血可以救活阿泰,她也親眼看到了,就是自己的血讓阿泰的皮膚變得正常,為什麼她又不讓自己碰阿泰呢?
「你以為光憑你的毒血裏面含有的毒質就能救人嗎?我還加入了血藤花汁,如果你不懂它的用處,可以請教你們的大巫師,他會告訴你!」
若水淡淡地道。
大巫師和阿秀的身子重重一震,兩人的臉色都驟然變了。
大巫師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帶着慣有的高傲冷漠,冷冷地看了阿秀一眼,什麼也沒說。
讓若水奇怪的是阿秀的反應。
她眼中再次迸發出了異樣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大巫師,然後就轉開了眼,像是壓根就不認識這個人一樣。
若水很滿意自己剛才那句試探之言達到的效果。
這二人之間果然有不同尋常的關係,絕對不是普通的認識那麼簡單。
「阿秀,剛才我說的話你還記得嗎?從現在開始,你不許再練這種害人害己的毒功!」
若水再一次提醒道,她看阿秀那神思不屬的模樣,正在呆呆出神,不知道她又想到了什麼。
阿秀現在對若水簡直又敬又怕,幾乎是奉如神明。
聽到她的話,她立刻回過神來,一臉鄭重地答應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再也不練毒功了。」
那種痛苦,經歷過一次已經讓她畢生難忘,再也不敢嘗試了!
若水微微一笑:「毒,可殺人,亦可救人。你練這種邪惡的毒功,上的是為了報仇害人,可是,你的毒血到了我的手裏,就變成了救人的良藥。常人總是聞毒而色變,認為學習毒術、修煉毒功的都是十惡不赦之人,我要告訴他們的就是,他們全都想錯了!所謂的善和惡,只是看每個人用毒的目的是為了什麼,如果要是都像你這樣,一直生活在仇恨里,毒在他們手裏,就是殺人的利器!」
阿秀愣了一下,怔怔道:「你……怎麼知道我要報仇?」
她的仇恨埋得那麼深,連和她相依為命的弟弟也不知道,這個少女是怎麼發覺的,難道她真是是會讀懂人心的神靈?
若水似乎又看透了她的所思所想,搖頭道:「我不是神,我只是人。阿秀,你可以去照照鏡子,看看你自己的眼睛,只有心中仇滿仇恨的人,才會有你這樣的一雙眼睛,也只有仇恨的力量,才能支持你修煉這種讓你生不如死的毒功!阿秀,你知道嗎?仇恨就像你修煉的這種毒功一樣,它會讓一個人迷失心智。報仇的手段有很多種,可你選擇的卻是其中最陰狠也最歹毒的一條路。」
阿秀捂住自己的臉,眼淚從她的指縫中流出來:「我是沒有辦法!我太恨了,太恨了!」
恨什麼?
阿秀死死地咬住嘴唇,她只是在無聲地啜泣,再也不肯吐露一個字。
在眾目睽睽之下,若水自然不會追問原因。
人這一輩子,總是會恨過或是愛過什麼人吧。
若水知道,阿秀有她的難言之隱,她不想說,若水也沒會逼她坦白。
她剛才苦口婆心說了那麼多,就是想徹底打消阿秀修煉毒功的念頭。
若水看得出來,阿秀並不是一個天性狠毒的女人,否則她修煉了這麼久的毒功,不會連一個人也沒有害過。
只是她修煉的這種功法對修煉者有害無益,她再煉下去,勢必會走向瘋狂,練到最後,毒質侵入她的大腦,她就會徹底迷失心性,變成一個只知道殺戮的殺人機器。
到那個時候,這個部落只怕就會遭遇滅頂之災。而阿秀自己,最終也會因為毒而瘋魔至死。
若水不忍心讓阿秀繼續墮落下去,所以她只有用這個辦法,希望阿秀能夠迷途知返。
遇到惡疾需要用猛藥,就像她用毒血和血藤花汁兩種劇毒救治阿泰一樣,她這番毫不容情的狠話,就是治療阿秀心中惡念的一劑猛藥,希望能把她的這深入骨髓的惡念連根拔除!
「不管你心中有多恨,你想想阿泰吧!我不知道教你毒功的人有沒有告訴過你,一旦你的毒功修煉成功,你第一個傷害的人,就是最親近你的人。你想讓你弟弟死嗎?而親手殺死他的人,是他最依賴最親近的姐姐,你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嗎?」
若水一字一句地說道,她的話就像一把尖錐一樣狠狠刺在阿秀的心裏。
阿秀淚眼朦朧地看着躺在地上的阿泰,想到剛才自己以為他已經死去時的絕望和悲傷,忍不住雙膝一軟,跪在若水的面前。
「我不想,我不想!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我弟弟,他從小就沒了父母,很可憐……求你幫我,幫我!」
若水冷冷地瞅着她:「我能夠幫助你的事,就是把驅除掉你身體裏的毒,這件事已經我已經做到。至於你心中的毒,只有靠你自己來驅除。」
阿秀用力地點了點頭:「我會的,我一定會的。求你,救救阿泰吧。」
「找到了對症的解藥,我自然會救,不只是阿泰,還有所有部落里患病的人,我都會救。」
若水一邊說一邊把注意力放在阿泰身上。
經過剛才的試驗,證明了她想出來的解毒方法是有效的。
可是這毒血和血藤花汁加在一起也只有小小的一瓶,如何治療整個部落中的病人,卻是個難題。
若水的目光在院子裏一掃,視線落在院中的一口大石缸上,那裏面儲滿了清水,她眼前一亮。
這解藥的毒性很是強烈,如果直接塗在人的肌膚上會產生刀割斧砍般的疼痛,如果加水稀釋,不但可以救治更多的人,還可以讓患者不用經受這麼大的痛苦。
剛才她把毒汁塗在阿泰手臂上的時候,雖然只有一小滴,阿泰還在昏迷中,已經痛得渾身抽搐,要是把大面積塗抹的話,恐怕病人沒被毒死,病死,而是會活生生的痛死。
她走到大石缸前面,把整整一瓶的毒汁全都倒入缸里。
「啊,你幹什麼?」大巫師一個箭步竄到石缸前,手臂一動,似乎想要阻止若水的動作,卻已經來不及了。
「你?你這是要做什麼?這瓶里的藥可以驅走邪祟,你為什麼要把它全都倒掉?你不是信誓旦旦地答應要救人嗎?你……」大巫師又氣又急,陰沉的面孔上滿是暴虐之氣,同時他把若水的行為大聲的用當地話說了出來。
安靜的人群一下了爆發了!
終於發現了救命的良藥,部落里的人有救了。他們心裏剛剛萌生了希望,卻在轉眼前,變成了一場空,如何能不憤怒欲狂?
就連二長老都變了臉色,神色不善地看向若水。
部落里的一些精壯男子更是擼起袖子,氣勢洶洶地對着阿水怒目而視,同時部落里的人大聲呼喝叫罵起來。
若水雖然聽不懂,也知道他們全是在質問自己,辱罵自己,顯然自己不給他們一個交代,這些人絕不會善罷干休。
她看着群情激憤的人群,不慌不忙地從脖子上取下丹增大師所贈的骨珠,高高的舉起。
憤怒的人群漸漸變得安靜下來。
他們雖然對若水剛才的舉動不滿,可是看到了骨珠,人人都想起,她是丹增大師派來的,她也懂得神術,看在丹增大師的面子上,他們都不能為難她。
「大巫師,請你轉告他們,同時也告訴你自己,我這麼做是為了救更多的人,不是在害他們。你也看到了,能夠驅走邪祟的解藥只有小小的一瓶,它能救幾個人?而我把它倒進石缸里,這一缸的水,就全都變成了良藥。你懂了嗎?」
若水斜眼瞧着大巫師,一字一句地解釋道。
大巫師的臉色一僵,似乎有些不信,再好的藥倒進了水裏,也會失效。怎麼還會發揮效用?
「怎麼,你不相信?那好,咱們就讓阿泰來試驗一下。」
若水抬頭看向阿秀。
「阿秀,你找幾個人幫忙,把阿泰的全身衣服都脫了,然後把他放在石缸里,讓石缸里的水浸泡他的全身,這樣就能驅除掉他身上所有的苔蘚斑。」
「胡說八道,這絕不可能!」大巫師嗤之以鼻。
若水冷冷看他一眼,懶得和他多說,只是看向阿秀。
像給男人脫衣服這種事,她自然不會親自動手,雖然她可以不介意,但是小七會介意。
阿秀把若水的話大聲地告訴了部落里的人,想求大家幫忙,可是她連着說了好幾遍,眾人反而全都向後退去,離得阿泰和她遠遠的,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幫忙。
在沒有確定解藥有效之前,沒有人敢去碰觸阿泰的身體,因為他們全都不想死。
阿秀的臉色發白,她的眼睛裏蘊滿了淚,卻被她強忍着沒有掉下來。
若水這才注意到,這個阿秀長得很是娟秀,當她淚眼凝注時,實在是楚楚動人的。
「我、我幫他脫!」
阿泰雖然是阿秀的弟弟,但她卻是一個沒出嫁的姑娘,如此這般當眾幫弟弟脫衣,她這一輩子是別想嫁人了。
可當此情景,她根本想不了那麼多,下了決心,上前一步,對着阿泰伸出手去。
「不行,你手上餘毒未清,不能碰他!」若水提醒道。
阿秀一下子呆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她一雙含淚的眼睛哀懇地看向周圍的族人們,突然雙膝一彎,跪倒在地,對着周圍的人連連磕頭,哆嗦着嘴唇哀求着。
可是部落中的人只是為難地看着她,全都默不作聲。誰也不想為了一個快要死的人,搭上自己的命。
阿秀淚如雨下,她絕望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什麼,可她的雙手在空中,卻什麼也沒抓住。
看到阿秀這般絕望哀淒的模樣,好多人都心軟了,幾次想要站出來幫助他們姐弟二人,可是一看到阿泰身上佈滿綠油油苔蘚的恐怖模樣,又全都打了退堂鼓。
「我來!」突然間,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
眾人一起向聲音來處瞧去。
「二長老!」有人驚呼出聲。
「不可,二長老!」眾人全都涌了上來。
二長老一雙眼睛森嚴地向周圍一掃,他雖然年老,可是眼神依舊犀利,眾人全都在他的目光下瑟縮了一下。
「我已經風燭殘年,活不了多少日子了,阿泰卻是咱們族人的希望,我不能見死不救。」二長老一臉平靜地說道,同時走上前去,站在了阿泰的身邊。
族人們全都羞愧地低下頭去,同時有好幾個人也站了出來,想要幫阿泰脫衣,卻都在二長老的目光下退了回去。
他們說的全部是當地話,若水雖然聽不懂,可是從二長老的神情中卻看了出來,她一臉欽佩地瞧着二長老,心想,他果然是正直無私,不虧阿雷一直誇讚他。
阿秀的臉上全是感激之色,她跪在二長老的身前,連連磕頭,二長老一把拉她起來,對她說了句什麼,阿秀眼中忽然流下兩行熱淚來。
一直默不作聲的大巫師突然開口說了句什麼,二長老和阿秀一起吃驚地看着他,二長老搖了搖頭,阿秀則緊緊咬住了嘴唇。
大巫師舉起一隻手,神態莊嚴地說了幾句話,二長老猶豫了一下,無奈地點了點頭,往後退了兩步。
阿秀的臉色越發的白了。
若水看到這副情形,不由得義憤填膺,這個大巫師又出來搗亂了!
他自己不幫忙,居然還阻攔想要幫忙的二長老?究竟安的是什麼心?
「大巫師,阿泰和你有什麼仇?你為什麼非要置他於死地不可?」若水冷冷問道。
大巫師挑了下眉,似乎對若水的這個問題感到很意外,隨後他就明白了若水的意思,哼了一聲,不置一詞。
「他、他說,他來。」阿秀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剛才大巫師的話告訴了若水。
什麼?
若水吃了一驚。
這個看起來沒有半點人味的大巫師會這麼好心?
大巫師在若水質疑的目光中走上前去,抓住阿泰的衣服,對着人群說了句什麼,女人們全都扭開了頭,就連阿秀都悄悄地背過了身體。
若水卻不放心地緊盯着大巫師,大巫師看她一眼,毫不在意地輕輕一扯,阿泰上身的衣服就像是破布一樣,裂成了兩片,露出一身佈滿了苔蘚的肌膚。
旁觀的眾人都是「啊」地驚呼一聲。
「現在該怎麼做?」大巫師看向若水。
「脫光,把他放在石缸中,讓缸里的水沒過他全身。」若水接觸到小七不善的目光,悄悄吐了吐舌頭,轉開頭去,不再瞧向阿泰。
大巫師依言把阿泰放進石缸,然後守在一旁,靜觀其變。
聽到水花四濺的聲音,若水和阿秀這才轉過身來。
眾人全都目不轉睛地瞧着阿泰,要瞧瞧是不是當真像若水所說的,這缸里的人能夠驅除掉阿泰身上那可怕的邪祟。
「七嫂!」突然之間,一陣風聲響過,一條人影倏地從空中降落,正好落在若水的眼前。
「老八?」若水眉心一皺,心中感到不妙,「出什麼事了?」
「七嫂,阿雷酋長他、他……」老八剛剛說了幾個字,就被一聲尖叫聲打斷。
阿雅一下子沖了上來,緊緊拉住老八的衣袖,一臉緊張地叫道:「我哥哥他怎麼了?」
老八看了她一眼,咽了下口水,又轉頭看向若水:「阿雷他,他發病了!」
「啊!」阿雅再次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滿臉的不敢置信:「我哥哥怎麼會發病?」
老八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只是他突然之間,身上和臉上就長出了好多綠色的苔蘚,和他之前描述的情形一模一樣。」
說完他激靈靈地打了個冷顫,想起阿雷那副模樣,他就覺得心裏毛毛的,直犯噁心。
阿秀突然指着阿雅,對着族人大聲地說了幾句,族人們立刻露出又怒又懼的表情,紛紛對阿雅怒目而視。
有人舉起手臂,大聲叫了起來,隨後有越來越多的人跟着附和。
阿雅的臉一下子變白了,拼命地搖着頭,美麗的大眼睛中流出了晶瑩的淚珠,神情無辜的就像是一隻小白兔。
「阿秀,他們在叫些什麼?」若水轉頭問阿秀。
阿秀的目光中充滿了恨意,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阿雅,聽到若水的話,她嘴角露出一絲冷笑,「她就是給部落帶來邪祟的罪魁禍首,任何碰到過她的人,都會染上邪祟,阿木和阿泰把她綁到了木樁上,他們就全都染上了邪祟,現在,她又把邪祟帶給了她的親哥哥,所以,大伙兒都在叫着,燒死她,燒死她!」
她的面容有些扭曲,連笑容都變得詭異起來,似乎對要燒死阿雅感到無盡的快意。
若水眉頭微皺,這阿秀和阿雅之間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讓阿秀如此執著?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不是邪祟,阿雷是我的親哥哥啊,我怎麼可能害我自己的哥哥?」
阿雅一邊拼命地搖頭着,一邊把這幾句話用當地語不停地重複着,她的眼淚像斷線般的珍珠一樣,從她那對美麗的眼中不停地流落,看上去真是無辜極了。
不得不說,阿雅的眼淚哭軟了許多人的心,她本來就是部落里最美麗的姑娘,不知道有多少年輕的男子都在暗中傾慕着她,要活生生地把她燒死,他們都覺得不忍,只是無法公開違背大巫師的命令。
這時候他們就忍不住站起來為阿雅說話,替她辯解,眾人的憤怒之情這才漸漸平息下去,可是看着阿雅的目光依舊不善。
阿雅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怯怯地走到若水面前,「若水姐姐,求你,求你救救我阿哥吧,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救他的。」
若水卻沒有看她,問老八道:「我留給你的藥丸,你餵他吃了嗎?」
老八點了點頭,「我剛一發現不對,馬上就餵他服下了。」
「老八,你做得不錯。」若水誇讚了老八一聲,就轉頭看着石缸中的阿泰,好像壓根就沒聽到阿雅的話。
阿雅愣住了,她沒想到若水會理都不理她,難道她看出了什麼嗎?她的目光悄然向小七瞧了一眼,突然跪在若水的面前,伸出手想去抓若水的裙擺,卻被若水輕輕一閃,避了開去。
阿雅伸出去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淚水流了下來:「若水姐姐,我阿哥對你們這麼好,你不能見死不救啊,剛才他還那麼熱情的招待你們,把我們家裏最好的野味,最好的美酒全都拿出來,你、你不能這麼絕情無義啊!」
她哭得如梨花帶雨,十分動人,部落中的男人們雖然聽不懂她說的東黎語,但看到她的樣子也知道她在哀求若水,若水卻是一臉無動於衷的模樣,心中對若水見死不救的態度大為不滿。
「你沒看到嗎?我在幫阿泰治病,等我治好了阿泰,自然會去幫阿雷治療。」
若水瞅了阿雅一眼,這小白蓮花的眼淚果然具有極大的殺傷力。
「阿泰和你非親非故,你為什麼要這樣出力救他?你怎麼不想想,我阿哥剛才是怎麼招待你的?是我阿哥對你好,還是這個阿泰好?」
阿雅又氣又急,口不擇言地說道。
她話音剛落,阿秀突然跳起身,像陣風一樣刮到阿雅的面前。
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到「啪啪」兩聲極為清脆的響聲。
只見阿雅秀美白皙的臉龐,左右兩邊已經各多了一個紅紅的手掌印。
「你哥哥的命是命,我弟弟的命就不是命嗎?連這樣沒有半點人味的話你也說得出口來,你還算是個人嗎?」
阿秀指着阿雅,恨聲怒罵。
打得好!罵得妙!
老八和小七看在眼裏,都是心中讚嘆,暗爽之極!
阿雅被阿秀這兩巴掌打呆了,她捂着火熱的雙頰,站在當地說不出話來。
部落里的男人突然看到阿雅被打,不明白原由,紛紛為她叫起屈來,找二長老評理,讓他懲治打人的阿秀。
大巫師看了看阿秀,分別把阿秀和阿雅的話向眾人翻譯了一遍,這下,為阿雅辯解的聲音全都消失了,每個人看着阿雅的眼神,再次變得讓她如坐針氈起來。
若水心裏也是覺得痛快之極。
她若有所思地瞧了大巫師一眼,這個人對阿秀和阿雅的態度,還真是截然不同啊。
不過此時此刻,她懶得答理阿雅,石缸里還有一個病人等着她的治療。
「啊!」石缸中的阿泰突然發出一聲如受傷野獸般的嘶吼,猛地睜開了雙眼,臉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痛!痛死我啦!」
他大聲地嚎叫着,同時掙扎着想要從石缸中出來。
「按住他!千萬不要讓他出石缸!」若水大聲道。
大巫師一直守在石缸旁邊,聞言馬上伸出雙手,按住了阿泰的雙肩。
他的這雙手直有千斤之重,饒是阿泰如何用力掙扎,始終動彈不得。
他的臉被痛苦折磨得扭曲起來,神情可怖,就像一隻兇猛的野獸一樣,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阿姐,救我,救救我。」阿泰睜開佈滿了紅絲的眼睛,看着阿秀,發出沙啞的呼救。
阿秀看着他扭曲變形的臉,心都揪了起來,她轉向了若水:「阿泰他、他為什麼會這樣?」
「你在懷疑我救不了他嗎?」若水一雙明亮的眼睛瞅着她。
阿秀咬着嘴唇,不敢說是,也不願說不是。
「這是解毒必須要經歷的痛楚,如果連這點痛都受不了,他還算是個男子漢嗎?你放心,只要他能忍受過這段疼痛,我敢肯定,他的病就一定會好。」
若水不等阿秀做出反應,就轉向阿泰:「阿泰,我的話你聽到了嗎?」
她說的是東黎語,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沒等阿秀翻譯,阿泰竟然點了點頭。
若水微微一驚,這姐弟二人竟然都懂得東黎語?
聽了若水的話,阿秀的心稍稍放鬆了下來,兩眼仍是眨也不眨地看着阿泰,緊張之色溢於言表。
阿泰痛楚的表情變得緩和了。
「現在感覺怎麼樣?」若水又問道。
「癢……」阿泰答道。
他不僅聽得懂,而且還會說東黎國語言,這一點不僅是小七和若水,就連他姐姐阿桃也感到驚訝。
「阿泰,你,你會說東黎話?」
那是她的師父交給她的毒經上的東西,阿泰什麼時候也偷着學了?
阿秀一臉驚異地看着阿泰。
阿泰吃力地笑了笑:「阿姐你不記得了嗎?咱們一起和丹增活佛學的,我只能聽得懂,簡單的說兩句而已,看,我是看不懂的。」說到後面的時候,他的語氣頓了一下,垂下眼帘避開了阿秀探究的目光。
阿秀點了點頭,對阿泰的話深信不疑。
若水卻微微挑了挑眉毛。
從阿泰的微表情中她可以看得出來,他恐怕不僅能聽能說,恐怕還能看得懂。
可是為了什麼原因,他居然還自己的姐姐也要隱瞞。
這對姐弟身上隱藏着的秘密,還真讓她有些好奇呢!
「好了,阿泰,你的病已經好了,你可以試着從石缸里出來。」
若水站得離石缸遠遠的,背過身去。阿秀也不好意思的轉開了臉。
部落中的男人們全都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阿泰,有幾個人忍不住大聲地叫着阿泰的名字,詢問着什麼。
阿泰在石缸中動了一下身體,發現自己全身的苔蘚斑全都消失不見,心中大喜。
他濕淋淋的從石缸中爬了出來,大巫師把他的衣服丟給他,他忙不迭地穿好,這才對着阿秀叫道:「阿姐!」
阿秀悲喜交集,轉過身來,對着阿泰含淚而笑。
她牢牢記着若水說的話,不敢靠近阿泰,只是一邊流淚一邊笑:「阿泰,你果然好了,姐姐太高興了。」
「阿姐!」阿泰再叫了一聲,向阿秀走過去,阿秀卻臉現驚慌地向後退了一步,阿泰站住了腳步,略顯受傷地道:「阿姐,連你也嫌棄我?」
「沒有沒有,我怎麼會嫌棄你呢,是阿姐我的手上……手上不乾淨,這位姑娘說過,我不能碰到你,等我洗乾淨了手,姐姐一定好好抱抱你!」
阿泰一臉感激地看向若水,走上兩步,就準備給若水下跪,若水伸手一攔,「阿泰,你不必謝我,你現在感覺怎麼樣?真的好了嗎?」
「好了!」阿泰肯定地點點頭。
部落中的人見阿泰居然從奄奄一息,轉眼間變得生龍活虎一般,都驚奇地睜大了眼睛,一齊涌了上來,團團把阿泰圍在了中央,七嘴八舌地詢問着。
阿雅一直站在他們身後看着,俏麗的臉上還頂着剛才被阿秀扇出來的兩個手掌印,而且手掌印上還沾着阿秀指間滲出來的血,看起來又是可笑又是難看。
「現在,可以去看看我哥哥了嗎?」她幾乎是咬着牙,對若水說道。
嘖嘖嘖,小白蓮花生氣了,居然連句稱呼都沒有。
若水看都懶得看她一眼,對阿秀招了招手,「你過來,我看看你的手。」
阿秀立刻聽話地走過來,恭恭敬敬地把手伸到若水面前。
若水仔細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口,點點頭。
「嗯,不錯!毒血已經祛除乾淨了!」
若水雖然對阿秀的語氣和態度都不算好,但手上的動作還是很輕柔的,檢查的時候更是小心避免碰到她的傷口。
阿秀感激地看着若水,自從背負仇恨之後,她那顆一直躁動不安的心終於慢慢沉澱下來,體會着久違的平靜。
「你洗淨後之後,就在傷口上塗上這個藥膏,然後用棉布把傷口包起來,記住,三天之內,一定不要碰到水!」若水從荷包里找出一個小瓷盒遞給她。
阿秀忙恭恭敬敬地雙手接了過來。
看着她滿臉的虔誠和感激之色,若水笑了起來。
「你現在不恨我了?」剛才給她驅毒的時候,這阿秀還一副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
阿秀忙不迭的搖頭,滿臉慚愧:「不恨不恨!我已經想明白了。姑娘,您不僅救了我,還救了我的弟弟,您就是我的大恩人,以後不論您說什麼話,我都會聽的。您要是需要我做什麼,只要您說出來,我就算拼盡了這條命,也會為您做到!」
若水輕笑一聲:「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怎麼會再要回去?你只要記住我說的話,不要再害人害己,就算是對我的報答了。」
阿秀一臉真誠地道:「我阿秀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答應的事,就一定會做到,那種害人的功夫,我以後要是再練,就罰我下輩子變豬變狗,永世不得淪回。」
「好了,我不用你發誓,只要你記得就好,對了,阿泰大病初癒,身體還很虛弱,我這兒有一個藥方,你可以按方抓藥,讓他連喝三天,部落里其餘患病的病人,都可以服用這個方子。」
聽了若水的話,阿秀的臉上再一次湧出激動的表情,她顫聲道:「姑娘,你說,你要給我一個藥方?」
「是啊,怎麼了?」若水不解地問。
「這樣天大的恩賜,阿秀感激不盡。」
別說阿秀一臉的激動,就連大巫師都微微動容,若有所思地看着若水。
若水不知道為什麼他二人會有這種奇怪的反應。
她更不知道的是,藥方這種東西,是每一個大夫的秘密,非親傳弟子或是子女之外,壓根不會傳授給外人。
可是現在,若水卻毫不吝惜地藥方傳給了阿秀,她是想收阿秀為弟子嗎?
能夠得到一位像若水這樣神術高超的人當師傅,這簡直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啊,難怪阿秀一臉的激動莫名,就連大巫師都覺得不可置信。
「師父,您傳受神方給弟子,弟子阿秀給您磕頭!」
阿秀「噗通」一聲跪在了若水面前,「砰砰砰」地磕了三個頭,動作快得若水根本阻止不及。
若水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我把藥方給你,並不是說要收你為弟子。我傳你藥方,是想讓你救治更多的病人。神術,它並不神秘,我不像那些大夫一樣,把藥方看得跟命根子一樣,如果每個人都敝帚自珍的話,這神術如何能夠得到傳播?這世上豈不是有更多的病人得不到救治?阿秀,我說的話,你懂嗎?」
「弟子明白,師父說的話,我一定牢牢記住,決不會違背師父的半點意思。師父是告訴弟子,要把神術和神方流傳出去,不要把它當成自己的寶貝,秘不示人,我一定會按照師父的囑咐,用它為部落中的人治好病。」
阿秀又磕了一個頭,然後依舊直杵杵地跪在若水的面前。
「師父,你雖然不願意收我為徒,但在我的心裏,您已經是我的師父了。」
若水簡直無奈了。
這阿秀還真是纏夾不清!
「阿秀,你起來!我說過不收徒,不是不收徒!」若水板起了臉道。
醫術之學,博大精深,若水知道自己懂得會的不過是皮毛而己,根本就沒資格做別人的師傅,更何況,她壓根就不想收徒。
有一個唐珊瑚整天跟在自己身邊就夠了,要是再來一個阿秀,想想就叫人頭疼。
阿秀猶豫了一下,還是聽話地站起來,臉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失望之色,偷眼看着若水,想開口相求,卻又不敢。
「若水……姐姐,阿泰現在已經沒事了,可以勞煩姐姐的大駕,去我家幫我哥哥瞧瞧嗎?」
阿雅被眾人當成透明人一樣,忽視了許久,心中憋悶得差點吐出血來。
她掛念阿雷的病情,心急如焚,恨不得插翅飛回家去,幾次都想插嘴催促若水,可是她碰了若水的一個軟釘子,心中有氣,不願意拉下臉來軟語相求。
可這時她實在是等不得了,終於放軟了語氣,可是還是端着架子,神情頗不自然。
自從她對小七產生了異樣的情愫之後,她再看若水就是怎麼看都不順眼,更不願意在她的面前說軟話,尤其是當着小七的面,像是生生矮了她一頭似的。
若水如何看不出阿雅這話說的極不情願?
她剛才故意晾着阿雅,也是想給這朵白蓮花一個警告,讓她少痴心妄想。
以阿雅這點微末道行,想在暗中給自己使拌子,搗搗鬼,她還嫩得很呢!
不過她想起阿雷,她的哥哥確是個豪爽直率的漢子,她不會因為他是阿雅的哥哥就袖手旁觀。
「走,咱們瞧瞧阿雷去。」若水對小七和老八道,當先向外走去。
部落里的人現在對她奉如神靈,崇拜之極,在眾人的心中,若水的地位幾乎和丹增大師一樣平起平坐,見她走來,都一臉恭敬地給她讓出一條路來。
阿雅聽得若水答應去救阿雷,心中一喜,臉上卻沒露出半點高興的表情,像是若水欠了她二百吊錢一樣。
她跟在若水的身後,一起向自己家中走去。
阿秀看在眼裏,心頭有氣,當下雙手一叉腰,攔在阿雅的面前。
「你,給我站住!」
「你要幹什麼?」阿雅對阿秀明顯有些害怕,她的那兩記耳光打得她的臉,仍在隱隱作痛。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376s 3.9913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