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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心懷疑惑,桑吉還是一絲不苟地執行了若水的命令,讓人把巴特爾抬下去,派了一個小隊的軍士看守。
小七扛着拓跋小王爺,大步如飛地向城樓下走去。
若水跟在他身後,提心弔膽地道:「小七,你這樣扛着他,會壓在他的傷口的,箭頭還在他的身上沒有取出來呢!」
小七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她,眉頭微皺。
「難道讓我背着他?」
「不行!」
背着,那豈不是更壓住他胸口的箭傷?
若水想都不想地搖頭。
「那你讓我怎麼辦,難道讓我抱着他?」
小七一臉嫌棄的表情。
抱着?若水不由得一窒。
她的腦海里忽然浮現出小七伸着雙臂,公主抱着拓跋小王爺的情景。
她的手臂上一下子冒出了好多雞皮疙瘩。
雖然兩個都是萬里挑一的帥哥,但……畫面太美,她不敢看!
她閉上了嘴巴,不再多說。
小七把拓跋小王爺扛到了後方救援的帳篷中,將他安置了下來。
因為城樓上的戰事已經基本結束,變得清閒了下來的大夫和助手們看到受傷的竟然是拓跋小王爺,嚇得紛紛丟下手中的事情圍了過來。
「這是怎麼回事?」
「王子殿下怎麼受傷了?」
「天哪!王子殿下傷到了哪裏?」
大夫們七嘴八舌地問道。
正在忙着救人的若水對所有的問題置之不理,恍如不聞。
她小心翼翼地避開拓跋小王爺的箭杆,把他的衣服剪開。
當小王爺胸前的傷口呈現在眾人面前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寒氣。
「這……這是三箭連珠?」
大夫們之中不乏見多識廣之輩,很多人都認出了那個傷口是什麼造成的。
但卻只有一個人大着膽子說了出來,聲音像被擠在了嗓子眼,發抖發顫。
沒有人再說話,現場一片靜默。
因為他們都知道,中了三箭連珠的人,最多活不過一個時辰的功夫,無一倖免。
在拓跋小王爺的身上看到這樣的傷口,等於看到死神就站在他身邊。
大夫們一個個臉如死灰,身子瑟瑟發抖,一副大禍臨頭的模樣。
若是換作任何一個人受傷,他們都不會這樣。
可是,現在躺在那兒昏迷不醒、生死未卜的人……是拓跋小王爺。
他是南越國皇帝最寵愛也最倚重的兒子!
是他們南越國未來的君主!
若是他有三長兩短的話,就算把在場的大夫全都殺了,也難以平息兀立汗的雷霆之怒。
這是三箭連珠啊,世上根本沒有人能救得了的絕殺之術!
小王爺要是死了,他們就誰也別想活了。
有幾個膽小的人想到自己將要面臨的悲慘命運,忍不住低聲嗚咽起來。
悲傷和絕望這種負面情緒是很容易在同等遭遇的人之間相互渲染的。
不一會兒的功夫,帳篷里變得一片愁雲慘霧。
抽鼻子的,哭泣的,嘟囔念叨的聲音此起彼伏,吵得若水心煩意亂,壓根靜不下心來。
「統統給我閉嘴!」
若水一聲低喝,聲音雖然不大,卻充滿了震懾力。
大夫們發出的各種聲音一下子靜止了。
「哭什麼哭?有我在這裏,小王爺死不了!」
若水用烈酒給拓跋小王爺小心翼翼地清洗了一遍傷口附近的皮膚後,俯低身子,開始仔細觀察仍舊插在傷口上的斷箭。
看了一會,她的眉尖微蹙,又伏在小王爺的胸口,聽他的心跳,對周圍的大夫們不再理睬。
絕望哭泣的眾人安靜了一會兒,紛紛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若水。
她說,中了三箭連珠的人,她可以救?這……這可能嗎?
這可是必殺的箭術啊!
雖然他們曾經親眼目睹過若水那讓人驚嘆又千奇百怪的治療手段,但能將一個必死之人救活,他們還是無法相信。
不管怎樣,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強!
大夫們全都睜着雙眼,瞬也不瞬地看着若水,只盼她能施展神奇醫術,讓小王爺起死回生。
伏在小王爺胸口聽了好一會兒,若水繃緊的臉終於緩和下來。
拓跋小王爺雖然昏迷不醒,但是心跳依然強勁有力。
有救!
她抬起頭,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縮着脖子的大夫們。
「請問,我們能為您幫上什麼忙嗎?」
這些大夫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
他們看到若水的臉色,就像是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個個像打了雞血一樣,興奮起來。
若水回頭,目光在眾人臉上逡巡了一圈。
「你們之中有那位大夫是最擅長治療箭矢的嗎?」
「我!」
「我會治!」
「我擅長!」
超過半數以上的大夫踴躍報名。
「不需要那麼多人,我只需要一個。」
若水的目光落在一個四十多歲,鬍子拉碴,衣衫襤褸的大夫身上。
「就這位大夫留下來做我的助手吧,其他大夫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大夫們都有些不情願,一個個用羨慕嫉妒恨的目光盯着那名大夫。
這可是一個千金難求的好機會!
能親眼看到醫術如神的太子妃醫治三箭連珠的傷啊,對於他們這些痴迷於醫術的大夫來說,是多麼難得的事。
為什麼這樣的好福氣沒落到自己的身上。
他們一個個磨磨蹭蹭地往外走,還時不時回頭留戀地張望。
看到他們的這副模樣,若水簡直是又好氣又好笑,同時她也能深深地理解,並佩服他們的一顆在醫學的道路上不斷探索的心。
試想,如果沒有前人的這種鍥而不捨的探索精神,又哪來後世名震世界的《中醫藥理學》!
「這樣吧,等各位把外面的傷者都照顧好了,你們可以隨時進來,只是有一點,你們不許發出半點聲響,否則……軍法處罪!」
若水一臉嚴肅地說道。
過一會兒,她就要動手為小王爺施行手術,手術的過程絕對容不得半點打擾。
她不介意讓這些大夫們旁觀,可她不容許他們給她造成騷擾。
聽了若水的話,大夫們臉上紛紛露出喜色。
「多謝太子妃!」
「多謝太子妃!」
大夫們一邊道謝,一邊快速往外走,又幾個心急的甚至是小跑出去的。
早一點把外面的傷者照顧好就能早點進來觀看,能多看一些是一些啊。
大夫們一個個迫不及待地湧出了帳外。
若水這才轉頭看着帳中被自己留下來的那位大夫。
「請問這位大夫怎麼稱呼?」
那大夫不卑不亢地躬一躬身。
「鄙人姓裴,單名一個錢字。」
賠錢?
「裴大夫,你的名字倒有趣得緊。」若水忍不住暗暗好笑。
那大夫看出了若水嘴角的笑意,也是微微一笑,解釋道:
「家父姓裴,乃是一名入贅的女婿,而家母姓錢,按規矩,我應該隨母姓錢,可家父卻執意要我隨他姓裴,他們二位一直為我的名字一事爭論不休,最後才決定折中,給我取名裴錢,倒讓太子妃見笑了!」
小七一直默不作聲地觀察他,這時突然開口問道:「裴大夫是東黎國人?」
雖然裴錢大夫說的一口流利的南越語,但小七還是敏銳地聽出,他發音的尾聲帶着淡淡的東黎口音。
正所謂鄉音難改。
聞言,裴錢大夫卻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一臉嚴肅地看向小七。
「醫者無國界,太子殿下又何必執着於我是哪一國人呢?東黎人也好,南越人也罷,只要能救人活命就是一個好大夫。就像遇到一個重傷垂危的病人,我救他之前還需要打聽他的國籍、身份和地位嗎?」
他這一番話說得坦蕩磊落,若水和小七不由得肅然起敬。
小七對他拱了拱手。
「裴大夫說得有理,你的醫德讓人佩服,是我淺薄了!」
小七骨子裏是一個很驕傲的人,能讓他由衷佩服的人着實不多。這名大夫能讓他拱手為禮,顯然對他的這番話很是認同。
裴錢還了一禮,哈哈笑道:「太子殿下,你的這番胸襟也是讓我裴錢佩服啊!不過,這些客氣話還是留到以後再說吧,現在還是救人要緊!」
說完,他轉頭看向若水,「太子妃,不知要我如何相助?」
若水的視線落在他右手的食中兩指上,忽地問道:「裴大夫,你可知我為何會挑中你作我的幫手?」
「在下不知。」裴錢搖了搖頭。
「因為……你冷靜!」若水直視着他的雙眼:「下面我要做的事,在很多的大夫看來,會接受不了。而我,需要一個絕對冷靜的助手,只有冷靜,他的心才會穩,手不會抖。你明白了嗎?」
方才她的目光在大夫們當中掃了一圈,別的大夫們都一臉的躍躍欲試,只有這名裴錢,眼中光芒不顯,神情自若,一下子就引起了她的注意。
「在下明白。」
裴錢也是個再聰明不過的人,被若水輕輕一點,就恍然大悟。
「太子妃的意思是,不管發生了任何事,在下都要保持一顆冷靜的心,平靜相待,不管病人的身份是誰,他是王爺也罷,是乞丐也罷,在下都會一視同仁。」
「不錯。」若水滿意地點點頭。
救人如救火!
拓跋小王爺已經昏迷了好一會,她必須馬上動手,不能再有片刻遲疑。
「桑吉!」她輕呼一聲。
從城樓上下來之後,桑吉就一直默不作聲地站在角落裏,神情關注地凝視着拓跋小王爺,一顆心始終揪着。
「派人守好這裏,絕對不允許再發生像剛才的事情,否則……就等於是要了小王爺的命!」
若水沉聲一字一字地說道。
「是!」桑吉深深看了若水一眼,那眼中有着無限的信任和崇拜。
他轉身出帳傳令去了。
「那我們就開始吧!小七。」若水抬眼看着小七,雖然一個字也沒說,小七卻讀懂了她的眼中之意,緩緩點了點頭。
若水對他嫣然一笑。
有他在她身邊,她就什麼也不怕。
她和裴錢分別站在拓跋小王爺身體的兩側,指着小王爺胸口的三處箭傷。
「裴大夫你請看,小王爺身上所中的箭矢似乎與普通箭矢有所不同。普通箭矢開都是雙棱刃,所形成的傷口是梭形的,可現在這個傷口卻是多稜角的呈五星狀,我有些拿不準,不知道這個箭頭是開了多少個棱刃,而且看起來似乎每個棱刃都有倒鈎。」
裴錢也低下頭,仔細檢查着拓跋小王爺身上的傷口,過了好一會兒才點點頭。
「太子妃說得沒錯,王子殿下身上的箭頭的確是多棱刃,而且是最麻煩的五棱刃,每個棱刃都帶着倒鈎。」
若水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裴大夫,果然是經驗豐富,我沒有看錯人。」
裴錢沒有因為若水的褒獎露出得意之色,反而一臉凝重地道:
「不知太子妃要如何取出箭頭。」他的眉皺得緊緊的,顯然覺得很是棘手。
「三枚箭頭入肉很深,尤其是胸口這枚,小王爺的內臟因為受到螺旋勁的衝擊,身體現在非常脆弱,如果我們在取箭頭的過程中稍有不慎,小王爺恐怕就……所以,裴大夫,我需要你的幫忙。我施術將王子殿下造成最大威脅的胸口部位箭頭取下來,你負責將剩下的這兩個箭頭取出,咱們同時進行,你取出這兩枚箭頭,需要多長時間?」
若水緊盯着裴錢說道。
裴錢沉吟了一下,然後果斷答道:「半個時辰足矣。」
「好。」和若水估計的時間差不多,她點點頭。「那我們這就開始吧!」
她的話音剛落,小七就將她的急救箱放到了她的身邊。
還真是體貼。
若水抬頭想對他笑笑,小七卻面無表情的走到一邊,開始給她準備烈酒等消毒所需要的物品。
真是個傲驕的男人!
若水心裏嘀咕了一句。
她從急救箱中取出找人精心打造的手術刀,放到燃燒的烈酒和沸水中仔細消毒,又用經過消毒的干棉布仔細將上面的水分擦拭乾淨。
抬起頭來卻發現裴錢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準確的說,裴大夫看的應該是她手裏的手術刀。
「太子妃所用的刀具還真是與眾不同,在下從所未見。」
若水的那把手術刀確實會讓所有大夫們眼前一亮。
它輕、薄、小巧,刃口鋒利無比,刀形和用料,一看就非同尋常。
也難怪裴錢一眼看過去,就拔不下眼來。
看了別人用的刀具,再看看自己用的刀具,裴錢不由得嘆了口氣。
他手中的那柄小刀,包着木柄,木質已經開裂,刀口也鏽跡斑斑。
若水不由得皺了皺眉,看着他的那柄粗製小刀,用這樣的刀具給病人施術,很容易會引起傷口的感染。
顯然這些古人並不懂得如何給刀具消毒清理以及保養。
她略一思索,就從急救箱裏取出另一把手術刀拿了出來,遞給裴錢。
「若是裴大夫不嫌棄的話,這把刀就給你用吧。」
「多謝太子妃!」
裴錢大喜過望,伸出去接刀的手都微微發顫。
身為一名大夫,一件好的刀具無疑等於給他的醫術提升了不少空間。
尤其是若水給他的這把刀,拿在手裏和自己的那柄小刀的感覺,不可同日而語。
他拿在手裏比劃了幾下,試了一下手感,越試越滿意,然後又學着若水的模樣,給手術刀消了毒。
然後,他珍而重之地把那把木柄的小刀用棉布包着,放回到自己的藥箱裏。
從他的這個細節可以看出,這位裴大夫還挺念舊的。
若水挑了挑眉,對他不由得多了幾分好感。
所謂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這位裴大夫的醫術顯然不低,如果想混個溫飽絕對不成問題,可他卻穿着一身破衣爛衫,衣襟上更滿是補丁。
只是衣服雖然破舊,卻洗得很是乾淨。
顯然這件衣服他已經穿了很多年,洗得都看不出原來顏色。
裴錢察覺到了若水的目光,不以為意的笑了起來。
「年紀大的人,對陪在身邊多年的老物件總是難以割捨,這刀子看着不怎麼樣,卻是我一位故人所贈。她說送我這把小刀,是為了讓我救更多的人。哎,用了好幾年了,也捨不得換!現在既然太子妃送了我一把更好的,就讓它歇歇吧!」
若水笑着點了點頭,也不追問。
每個人都有一段難以割捨的往事,她能夠理解。
「那我們開始吧!半個時辰之內,必須把王子殿下身上的三個箭頭都取出來,否則會延誤下一步的治療,小王爺是否能夠救活,裴大夫,請務必傾盡全力。」
裴錢表情慎重地點點頭:「好,一定不負太子妃所託。」
若水點頭,不再說話。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手中的手術刀拿得極穩,在小王爺胸前的肌膚上輕輕一划。
鋒利的手術刀刮過的地方,皮膚分離,露出底下的真皮層和肌肉組織。
因為小七剛才已經點了傷口周圍的幾個止血的穴位,所有出血量並不多。
若水接過小七遞過來的消毒棉布,把沁出來的血水吸走,然後手中的刀繼續深入,碰到了胸間的肋骨。
她的臉色一下子凝重起來,連呼吸都屏住了,全神貫注地盯住手術刀。
因為她清楚的知道,人的胸骨,它的主要功能是保護着人的心臟部位,所以異常堅固。
小王爺的這枝箭,無巧不巧地正中在肋骨邊緣,和心臟只有數毫米之差,最是危險不過。
想要把箭頭取出來,一般大夫的做法就是果斷的使用猛力將其一拔而出,或者是旋轉箭杆,用箭頭將傷口擴大到箭頭足以取出的程度,然後再慢慢將其取出。
但這兩種方法,若水都不能用,也不敢用。
拓跋小王爺在撲過來替她擋箭的時候,很有急智地避開了心臟的部位,所以箭頭沒有直接刺入他的心臟。
可即便如此,鋒銳的箭頭還是穿過了胸骨,刺入了胸腔之中,如果貿貿然取出箭頭的話,就怕箭頭還沒有取出來,拓跋小王爺就會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她必須非常小心,非常謹慎,而且手要穩,一點都不能出錯。
前世的時候,她曾和同事閒聊,談到世上最難做的手術是什麼。
大家一致認為,世上最難做的手術不是腦部、心血管修復這種超精微的手術,而是給親人和朋友主刀的手術。
因為人都是有情感的,即便是技術最精湛的頂級專家,看到手術床上躺着的是自己的親人的時候,心中也很難保持絕對的冷靜。
這就是所謂的關心則亂。
所以現在若水要做的,就是把面前的這個人當成一個普通的士兵,而不是為她飛身擋箭的朋友,雖然很難,但她必須保持絕對的冷靜。
鋒利的手術刀一點一點地磨開胸骨,還不能引起太大的震動。
汗水從若水的額頭上泌出來,慢慢往下滑落,打濕了她的眉毛和長而卷翹的睫毛,她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唯恐眨一下就導致手中的刀子不穩,劃破周圍脆弱的內臟。
一方疊好的乾淨棉布落在她的額頭上,替她擦拭上面的汗水。
若水卻沒有留意,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傾注在眼睛和拿着手術刀的那隻手上,直到終於把胸骨磨開,她才微微吁了口氣,轉頭對一直關注地看着她的小七露出一個微笑。
小七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從他的眼底深處可以看得出來,他跟她一樣,也是微微鬆了口氣。
他雖然極度討厭這個覬覦着若水的拓跋小王爺,但絕對不希望他現在就死了。
如果他為了救若水而死,那他這個人勢必就會在若水的心裏留下一個難以磨滅的烙印。
終其一生,若水的心裏都有一個特別的位置是留給他的。
小七對若水的醫術有着絕對的信心,他知道,拓跋小王爺這次肯定死不了。
至於怎麼還拓跋小王爺救了若水的這個人情,他已經有了計劃。
誘餌已經拋出去了,就等着魚兒自動送上門來咬鈎了。
取出箭頭這個步驟中,最關鍵也是最危險的一關已經過了。
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了很多,當若水把箭頭從拓跋小王爺的胸腔取出來的時候,裴錢大夫也順利地取出了另外的兩枚箭頭。
看着三枚染滿了血漬的箭頭,若水終於長長地吁了口氣。
她取出針線,飛快地幫小王爺縫合好傷口,然後塗上金創藥,掩上衣襟,這才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剛一轉頭,她突然一驚,這才發現帳篷里居然密密麻麻站滿了人。
「怎麼這麼多人?」若水嚇了一跳。
幾乎所有的大夫都湧進了帳篷。除了他們之外,還有桑吉和一些禁衛軍的將領們。
看到若水眉頭一皺,桑吉心中就是一緊,趕緊解釋道:「太子妃,我們擔心王子殿下,所以……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發出任何聲音。」
若水笑了笑。「我知道你們擔心王子殿下,但我還是要趕你們出去……」
眾將領們臉色一變,剛想說話,又聽若水不慌不忙地解釋道:「因為你們身上的塵土和血污,會容易讓王子殿下身上的傷口感染到其它的病症,如果各位真的是為了小王爺好,就請先出去吧。」
眾將領一聽,心意登和,向床上仍然昏迷不醒的拓跋小王爺看了一眼,便毫不遲疑地向帳外走去。
就在這時,眾人立刻聽到一道叱喝聲。
「什麼人?好大的膽子!竟敢來劫叛軍首領?」
禁衛軍的將領們臉色又是一變,紛紛好像猛虎一樣朝帳篷外撲了出去。
帳篷里,小七向若水看了一眼,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看來你準備的誘餌很香,魚兒終於來咬鈎了!」
「是嗎?那小七公子還不趕緊追出去,當心讓魚兒脫了鈎,跑了個無影無蹤。」
若水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
小七腳下剛剛一動,又停了下來,轉頭看向若水,猶疑道:「那你……」
「你放心,我沒事。如果不出我所料,這次來的就是剛才在暗中偷放連珠三箭的那人!小七,你去吧,錯過了這個機會,恐怕就再難抓住他的狐狸尾巴!」
只聽得帳篷外的呼喝聲越來越響,兵刃相交之聲連綿不絕,忽聽得有人大叫一聲:「哎喲!」聲音痛楚,顯然是受了傷。
聽那聲音,正是桑吉所發。
若水和小七都知道,禁衛軍之中,大多數的將領和士兵都只會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他們擅長的是上陣殺敵的戰場衝鋒,如果遇到武功高手,可以說得上是不堪一擊。
而外面的來人明顯是武功好手。
如果真的是先前那偷放連珠三箭的高手,他要想從這些禁衛軍中救走巴特爾,定非難事。
「小七,你還不出手嗎?」
若水忍不住杏眼一瞪,跺了跺腳。
她可是在那巴特爾的身上放了一個香噴噴的餌,好容易等到大魚上了鈎,可小七卻猶豫了。
「你答應我,不管發生了任何事,一定要保護好自己,明白嗎?」
小七何嘗不知道事情緊急,可是在他的心中,任何事情也及不上若水的安全重要。
若水鄭重地點了點頭,伸手在小七背上輕輕一推:「快去!」
小七不再遲疑,飛身而出。
他的身法快得像一陣輕風,帳篷里的大夫們只覺得眼前一花,已經不見了小七的身影。
帳篷外面,一名灰衣人正遊走在重重包圍的禁衛軍之間,他頭上罩了一個灰布套子,身法極是靈活,右手握着一把寒光閃閃的彎刀,左手卻是一隻肉掌,出手狠辣,毫不容情。
他每一刀揮下,必有一名禁衛軍受傷倒地,每一掌擊出,也必有一人口吐鮮血。
眾禁衛軍見他如此兇悍,紛紛後退,漸漸地擴大了圈子,卻仍是把他緊緊的圍在中央。
眾人中武功最高的就是桑吉,可他剛才已經被灰衣人一刀砍中胸口,傷口血流如注,一名大夫正在幫他包紮,一時無法上前,坐在地上,大聲指揮。
小七一眼掃過,已經知道這群禁衛軍絕對攔阻不住這名灰衣人。
他目光閃動,並不出手,悄悄閃進人群。
灰衣人手持彎刀舞成了一片刀花,逼退了靠近身前的禁衛軍,露在面罩外面的一雙眼睛射出狠厲的冷光,突然彎刀一划,割破了身後的帳篷,身子像箭一般倒射而進。
那頂帳篷正是關押巴特爾的所在。
桑吉沒想到這灰衣人竟然如此大膽,他這個舉動豈不是自投羅網?
他一揮手,禁衛軍們登時把這個帳篷圍得水泄不通。
說也奇怪。
那灰衣人進入帳篷後,帳篷內只發出數聲慘呼之聲,就變得靜悄悄地更無動靜。
聽到慘叫聲,桑吉就知道,看守巴特爾的幾名士兵定是遭了那灰衣人的毒手。
他心頭升起無邊的怒火,喝道:「弓箭手準備!」
所有的弓箭手全都拉弓上箭,對準那頂帳篷,蓄勢待發。
只要桑吉一聲令下,就會萬箭齊發,不管那灰衣人有多高的身手,也絕對會被射成馬蜂窩。
至於那巴特爾,自然也難逃一死。
「惡賊,你以為躲進帳篷里,就逃得掉嗎?我數到三,你如果再不出來,我就下令放箭了!」
桑吉大聲叫道。
帳篷里卻沒有半點反應。
只有風吹起了被灰衣人割破的篷布,發出一陣陣「撲撲」的響聲。
「將軍,帳篷里好像沒有人。」
一名士兵眼尖,他站的角度正好可以透過割裂的篷布看到裏面,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確定了一下,「真的沒人!」
「沒人?」桑吉擰着眉,懷疑地看向那名士兵。
這麼多雙眼睛都盯着,大家明明看到那灰衣人進了帳篷,並沒見他出來,怎麼會沒人?
難道他會上天遁地不成?
就算那灰衣人能上天遁地,帳篷里還有一個像個木頭人一樣,動也不能動的巴特爾呢,難道兩個人會一起消失了不成?
這怎麼可能!
「放箭!」桑吉當機立斷,右手一揮,弓箭手立刻萬箭齊發,只聽得「嗖嗖嗖」聲音不絕,那頂帳篷瞬間被射成了篩子般的模樣,變成了一塊塊碎布,被風一揚,飄飄蕩蕩地飛向半空。
這一下,所有人全都不敢置信地看向帳篷中央。
果然沒人!
地上躺倒了六名士兵,身上染滿了鮮血,其中兩名士兵被剝掉了外衣。
「該死!中計了!」
桑吉又氣又恨,用力揮了下拳頭。
他這時已經猜到,那灰衣人進入帳篷之後,迅速殺掉了六名守衛士兵,然後脫掉其中二人的衣服,給自己和巴特爾換上,然後劃破帳篷後面的篷布,混入了禁衛軍之中。
自己和士兵們一直盯着的是帳篷門口和那個被他割破的缺口,卻忽略了他會重施故計,割破帳篷而逃。
他這一逃,就像是泥牛入海,再也無影無蹤。
桑吉不由得懊惱萬分。
他不敢掉以輕心,吩咐所有的禁衛軍全都集中起來,只要發現生面孔,就格殺勿論。
其實他也知道,以那灰衣人的身手,想從這些禁衛軍手中逃走,可說得上不費吹灰之力。
自己此舉,也是徒費功夫罷了。
果不其然,經過一番排查,並沒有發現灰衣人和巴特爾的蹤影。
桑吉垂頭喪氣地來到若水所在的帳篷,這巴特爾是若水吩咐他好生看管的,他卻把人看丟了,實在感覺自己無顏以對若水。
剛進帳篷,他就單膝一跪,低下頭說道:「太子妃,末將看守不利,讓人把那巴特爾救走了。」
若水正守在床前,目不轉睛地看着拓跋小王爺。
聽了桑吉的話,並不回身,也不抬頭,只是淡淡地「哦」了一聲。
桑吉不由抬起頭來,看向若水,只見她的一雙秀眉蹙得緊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小王爺,他不由順着她的視線向小王爺看去,猛覺得心中一沉。
拓跋小王爺的臉色灰敗之極,竟然連一絲血色也不見了,整張臉灰撲撲的,就連胸膛都似乎不再起伏。
「王子殿下!您……您……」桑吉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聲音發顫,腿都軟了,他膝行了幾步,爬到了小王爺的床前,啞着嗓子叫道。
「太子妃,小王爺他……」他的聲音哽在了喉頭,竟然說不下去了。
他久在沙場,見多了人死之前的情形,而拓跋小王爺眼下的情況,就和他以前看過的無數將死之人一模一樣。
他記得太子妃曾經親口說過,小王爺沒事,她會救活小王爺。
他也親眼看到,太子妃親手取出了小王爺身上所中的三枚箭頭。
當時小王爺臉上還有一絲血色,只不過短短的一段時間,小王爺怎麼會變成這般模樣,氣息奄奄,馬上就要不行了?
「他還活着。」若水的聲音有一絲沉重,她凝視着小王爺的臉。
自從取出箭頭後,他一直昏迷,按照她的估計,他應該過不多時就會醒來,可是,她卻看到他的臉色一點點變得沒有半點血色,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頹敗的氣息。
若水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她知道自己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問題。
這連珠三箭的威力,遠比她所料的更為厲害。
它帶來的螺旋勁的破壞力,已經嚴重地破壞了拓跋小王爺的身體機能,讓他的整個身體慢慢地變得衰退,讓他一步步地走向死亡。
她雖然取出了他身上的箭頭,可是卻沒有治癒他體內漸漸衰退的內臟器官。
裴錢大夫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他的嘴巴張了又張,還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事到如今,他也是束手無策。
留在帳篷里的大夫們,心情再次變得悲傷絕望起來。
就連醫術如神的太子妃,也救不回小王爺,他們……還能有什麼指望嗎?
就在眾人一片絕望中,若水忽然抬起頭來,眸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彩。
她定定地看着拓跋小王爺,一字一字地道:「我還有一個法子,一定能救活小王爺!」<!--章節內容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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