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呢!小娘子,趁着吉時還未過,咱們得趕緊拜堂啊!」兩個喜婆滿臉堆笑,過來扶住姜雲嬋。
姜雲嬋根本沒有機會拒絕,被喜婆們換上了謝硯為姬妾準備的喜服,被眾人簇擁着到了前廳。
喜樂聲聲,伴着拜天地的呼聲。
姜雲嬋整個人都是懵的,仿佛一個完美的傀儡,被人牽引着,完成了一場本不屬於她的婚儀。
明明,今晚她有自己的夫君,有自己的良辰美景。
姜雲嬋心中酸楚,恍惚想着顧淮舟,腳被石頭絆住了。
「小心!」一隻溫暖的大掌扶住了她冰冷的指尖,話音溫柔。
「淮」姜雲嬋眸光亮了亮,在看到那修長如玉的手指時,才回過神來:「世子!我腿腳不便,可不可以回去休息?」
該行的儀式也行了,想必已能瞞天過海,她不想再與他並肩去宴賓客。
這太尷尬,也太荒唐了!
謝硯看着搭在他小臂上的葇荑,又望向蓋着蓋頭的她,默了良久。
兩人相對而立,夜風拂起兩人婚服衣擺,相互纏繞着。
恰似一對金童玉女深情相望。
「世子,往後多的是時日執手相看呢,怎的現在就把我們賓客晾一邊了?」
「太子等着喝新人的酒吶!」
不遠處的湖心亭里同僚打趣道。
姜雲嬋才察覺不妥,抽手後退了兩步,「世子,僭越了!」
「無妨!」謝硯細細抹去衣袖上被她攥出的凹痕,溫聲道:「屋裏的八寶櫃中有金瘡藥,還有桃花酥,你先去休息,等我回來再說。」
侯府里還放着那麼多客人,謝硯少不得一一作陪。
兩人分道而行。
直到三更天,謝硯才送走了全部賓客,回到寢房,卻不見姜雲嬋的身影。
八寶櫃裏的藥膏、桃花酥一應未動。
「二奶奶呢?」謝硯問外面守夜的扶蒼。
扶蒼聽這稱呼,先是一愣,心知新過門的姑娘已然是主母的排面,趕緊躬身稟報:「二奶奶說自己感染風寒,不好把病氣過給世子,暫時睡在右偏房了。」
謝硯望了眼偏房亮着的燭光,「嗯」了一聲,低低發笑。
她倒很會拿些挑不出毛病的話搪塞他,從前真是小瞧她了。
謝硯今晚心情很是不錯,並未計較這些無傷大雅的小聰明,抬了下指尖,「你去把夏竹找回來伺候二奶奶。」
「屬下已經把夏竹帶回來了!」扶蒼道。
謝硯早就料到顧府婚儀不會順利,故而在迎親隊伍里安插了心腹,幫姜雲嬋和夏竹逃脫魔掌。
可扶蒼沒想到,自己出府辦了趟事,新娘子怎麼就從樓蘭舞姬變成了表姑娘了?
扶蒼不知如何處事,問道:「樓蘭舞姬沒等到世子迎娶,親自跑來閒雲院了,世子打算如何處理?」
「閒雜人等,你卻來問我如何處理?」謝硯徐徐側過臉來。
昏黃的燭光照着他的左臉,在高挺的鼻樑處形成一道分界線,一半高潔出塵,一半晦暗無邊。
扶蒼正對着晦暗的那一面,看不到一絲生而為人的溫情。
扶蒼此時才明白,樓蘭舞姬從頭到尾不過是個幌子。
為她抬身份、為她準備盛大婚宴,甚至要捧她做主母,原來統統都只為另一個姑娘鋪路。
扶蒼細細再想,那舞姬蒙着面紗時,眉眼與表姑娘竟八分相像。
所以,數月前的宮宴上,世子波瀾不驚的那一瞥,心中就已謀劃好讓那舞姬做墊腳石。
只等表姑娘走投無路,主動逃進閒雲院,替了這主母身份。
扶蒼恍然大悟的同時,又覺後怕,森森然抹了把冷汗。
「把不相干的人處理乾淨,莫被人拿了把柄。」謝硯漠然道。
扶蒼咽了咽口水,連聲應「是」,扶刀去辦了。
正是夜黑風高,細雨壓彎了翠竹。
暗影婆娑的竹林里,樹葉沙沙作響,時急時續,隱約裹挾着女子的悲泣。
既靜謐,又喧鬧
不遠處的晚香堂,又是另一番熱鬧景象。
「好好的一個女人怎就憑空消失了不成?」謝晉一腳踹在護衛首領心口,啐了一口,「上百個護衛連一個女人都抓不住,沒用的東西!」
護衛癱在地上咯了口血,趕緊爬到了謝晉腳下,「大爺容稟,實在是有居心不良的刁民給我們指錯了路,才貽誤了時機啊!」
這顧府外就一條大路——朱雀街,直通定陽侯府。
謝晉派了上百的冀州軍挨家挨戶地問,本來萬無一失,中間卻遇到幾個刁民亂指路耽擱了些時辰,才叫姜雲嬋有機可逃。
護衛抹了把嘴角的血,「屬下這就把那些刁民抓回來!」
「蠢貨!」謝晉啐了一口。
若是偶遇一兩個刁民也就罷了,可從顧府小巷、到後廚、到朱雀街總有人擋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就是謝硯那狗東西阻他的好事!
如今看來,謝硯懷裏的美人是樓蘭舞姬,還是姜雲嬋真未可知!
「休要叫我抓住那小蹄子!」謝晉牙齒咬碎。
「好沒本事的爺!」
倚靠在垂花門上的宋金蘭一邊嗑着瓜子,一邊肆無忌憚嗤笑一陣,「你除了在自個兒家裏渾鬧,還能做什麼?」
「你要真有能耐,把你那好兄弟拉下馬,自己坐世子之位,把他的女人摁在身下作踐,豈不快哉?」宋金蘭這話叫謝晉的臉紅一陣白一陣,更無地自容。
他一個侯府嫡長子,如今卻被老二騎在頭上,心裏怎不憋悶。
「我這就去上摺子參他霸佔有夫之婦!」
「回來!」宋金蘭見這廝不堪教誨,搖着頭走到他身邊,點了下他額頭,「憨貨!你參他霸佔有夫之婦,就不怕旁人反參你?」
論起霸佔民女,謝晉可是各種翹楚,指不定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何況今晚根本就沒有揭開那女人的面紗,誰知謝硯懷裏到底是誰?
這沒證據的事,萬一參錯了,豈不是開罪聖上?
況且女人之爭根本動搖不了謝硯的根基。
宋金蘭抱臂思忖了片刻,眼中閃過一抹陰戾之色,「要麼不參,要參就得見血!」
謝晉一聽動了心,他這正房娘子雖兇悍野蠻,卻是當今最受寵的宋貴妃的侄女。
她肯出手,事半功倍。
宋金蘭自然也不樂意長期屈居侯府一隅,她拍了拍謝晉的肩膀,示意謝晉俯身貼近些。
「你不是與樂坊里的樓蘭人廝混得極好嗎?讓他們弄些真真假假的書信、信物來,誣老二的女人是樓蘭奸細,狠狠參二房一本!」
奸細那可是殺頭的大罪!
謝晉到底心疼美人,搖頭道:「不是要扳倒老二嗎?作弄姑娘做甚?」
「蠢!」宋金蘭剜了謝晉一眼,「老二那清高樣,何時把女人放在眼裏了?偏偏就對這舞姬格外上心,今日更是為舞姬抗旨,外面的人誰不心生疑惑?
甭管他謝硯到底是個什麼目的,他與舞姬關係匪淺是真!屆時若查出舞姬是個奸細,他能逃得過嫌疑?
就算他勉強撇清了,咱們聖上你又不是不曉得,疑心最重,以後還敢放心用老二?」
「如此我豈不是也受牽連。」謝晉攤手。
「有我姑母在聖上身邊吹吹枕頭風,你怕甚?說不定屆時落個大義滅親的好名聲,世子之位豈不手到擒來?」宋金蘭白皙富態的手攀上謝晉的衣襟。
謝晉茅塞頓開,心花怒放地打橫抱起了宋金蘭,「好人兒,你若真如了我意,我必殫精竭慮報答你。」
「眼皮子淺的餓死鬼!」兩人勾勾纏纏,往寢房去了。
*
如此安生過了一夜,到了次日夜幕初臨,萬籟俱寂。
閒雲院裏只聽得竹林深處風聲呼嘯,時而狂躁如獸鳴,時而淒婉如慟哭。
因着下雨,姜雲嬋索性找了個理由守在偏房,不出門。
謝硯尚在休沐中,也只獨守在空房中抄經。
兩個門對着門,卻各自巍然不動。
扶蒼頗為擔憂:「世子與二奶奶新婚第一夜就分房而睡,如今乾脆不打照面,外面難免傳出閒言碎語,宮裏那位恐怕會派人來查二奶奶的情況。」
「此事不該你着急。」謝硯提筆勾勒,話音與一紙心經一樣無欲無求。
扶蒼撓了撓頭。
這事不該他着急,世子也不着急,那誰會着急?
謝硯不置可否,「且讓廚房備着桃花酥和鹿梨漿,今夜送我屋裏來。」
這些小點都是依着表姑娘的口味,儼然是給表姑娘備的。
可表姑娘白日都恨不得離謝硯遠遠的,怎會半夜親自送上門?
想甚呢?
扶蒼腹誹着。
此時,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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