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山河謀 第三十九章 方寸無衣

    「跑!」魚歌低聲對慕容清河說完,策馬轉身便逃,慕容清河看了一眼追過來的官兵,勒馬緊隨其後,一前一後逃往關山去。

    站在城樓上的人見城門邊有兩人策馬逃驚起一陣飛塵,定睛一看見頭戴斗笠的女子胯下那匹棗紅馬,嘴角不由得浮出一抹笑意,心說立功的時候到了,當即搭弓取箭,朝魚歌兩人射去。

    「小心!」聽見破風聲,慕容清河還未呼喝出口,魚歌肩上已中了一箭。

    「追!」城樓上的人見魚歌身形不穩幾乎墜下馬背來,一時喜上心頭,揮手下令派兵出城,心說務必擒住這兩人。

    魚歌緊咬牙關不為所動只顧逃,轉眼便到了深山中,慕容清河趕了上來,見身後已沒了追兵,上前關切道:「你可無事?」

    魚歌臉色發青,道:「無礙!」卻幾欲墜下馬去。

    慕容清河說:「進不了城,我們如何才能到大秦去?」

    魚歌咬緊牙道:「繞路!」

    慕容清河看着她身上的箭,皺眉問:「你的傷……」

    魚歌央慕容清河幫她拔出箭來,額頭上滿是汗,卻滿嘴要強說:「無礙。」

    聽見細碎的腳步聲漸漸近了,清河問:「你的傷……當真不要緊?」

    魚歌催促道:「快走,這點傷……總比丟了命好!」說完翻身上馬,搖搖晃晃往山上逃。

    兩人逃到半山腰,回頭時,只見不遠處追兵不斷。慕容清河拔出匕首準備禦敵,轉眼看見山谷里的桐花,突然笑着對魚歌說:「桐花本是清明開,沒想到竟在七月里在這深山裏看到,你說,我們今日是不是要死在這裏了?」

    魚歌硬擠出笑來,說:「還不到你死的時候。」說完本欲搭弓取箭,手卻使不出力氣來,想來當年學六御騎射,如今卻一點用也沒有。

    慕容清河看着她身後溢出血來打濕了衣服,心底抽痛,嘴裏笑她徒勞,自顧自道:「不過我在幽都時倒聽說能一起看到桐花的兩人必定能在一起,難說我們下輩子能有段難料的姻緣。」

    魚歌笑道:「竟不是此生麼?」

    慕容清河紅了臉,未料想她竟看穿了自己心事,而看穿心事那又如何?

    魚歌見她不吱聲,轉過頭來,只聽見林中逐漸逼近的官兵中有人壓低聲音道:「抓活的!」

    魚歌聞言面色凝重,低頭對慕容清河說:「走!」

    慕容清河不解,逃到山頂不也難逃此劫,為何還要上山去?轉身看見山腳有兩人策馬疾馳而來,仔細辨認,卻是謝玄和王肅之。慕容清河心中明了,回過神來,早已不見魚歌影子,而奇怪的是,方才那些官兵,竟也少了大半。

    正發愣,耳邊一陣風聲,一支箭從身後射來與面前的射來的箭相擊,雙雙摺在眼前。

    她……引開了追兵?她,出手了?

    思及此,慕容清河不敢戀戰,急急忙忙往山上跑去,然而不久卻又被追兵圍困,不能與魚歌匯合。

    混戰數時,謝玄與王肅之急急趕來,才替她解了圍。三人轉頭時,魚歌已到了山頂。遠山上,只見她勒馬山頭,衣襟與發梢隨風擺,頭上的斗笠早已沒了蹤影。她靜若處子,冷眼看着漸漸圍上山頭的追兵,不做反抗。

    「那一面可是絕壁,她想幹什麼?」王肅之出聲問。

    慕容清河心底一陣寒顫,謝玄聞聲先是一愣,繼而瘋了般策馬往山上跑去。

    寒山霧起,魚歌立在山頭,看見逐漸圍攏的官兵,看見遠處瘋了般疾馳上山的謝玄,不知該就此訣別還是背水一戰?

    冷眼看周遭,只見那群追兵身後悄無聲息的冒出了些狼,魚歌看着狼群逼近追兵而他們似乎並不知情,只聽身後「嗷嗚」一聲狼嚎,狼群忽然發難,追兵與狼群戰成一團。扶桑受驚驚了馬蹄,護主心切從一側衝出重圍。

    魚歌在馬上顛簸,失血過多暈過去之前,回首望,只見方才扶桑所立之處,樹林邊上站着一人,那人身披毛氈斗篷,手持竹杖,看不清模樣,那人站在林邊嘴角笑意不明,而他身邊,赫赫然立着一匹白狼。

    謝玄趕到時,山頭飄落着淅淅瀝瀝的小雨,打濕了稀稀拉拉的山草與凸石,草叢與亂石之間,躺着死去的官兵與被擊殺的狼匹,而扶桑的影子呢?魚歌的影子呢?並不見!

    狼群來襲,驚馬失蹄,跌落山澗?這山澗數十丈深,跌落下去,那還有生還的可能?

    我醒來時你早已不知蹤影,我氣你要走不告與我知道,我酒醉時借花獻佛,你摘下鬢角落花放在我手中不辭而別,心底掙扎不下,怕我酒醉時失語,未能告知你我這多年來的心意,我策馬回府拿了早想贈與你的蝴蝶玉簪,疾馳來找你,只想告與你知道,哪怕你不受我心意,也願這玉蝴蝶能代我陪在你身邊,能替我看你出嫁,而如今,你竟命斷黃泉,你與我,今生竟緣盡於斯?

    「不!」謝玄嘶吼着,聲音響徹山頭,慕容清河與王肅之趕到時,只見謝玄鬢角被細雨打濕貼在耳邊,雙目通紅,跪倒在地上,手裏緊緊攥住的玉匣沾了血,同樣沾了血的,還有方才策馬疾奔時被樹枝劃破的錦衣華服,昔時的翩翩佳公子如今滿臉落寞悲愴、狼狽不堪。

    慕容清河看見謝玄模樣,心知魚歌已死,心底沒由來難受,垂下淚來。心底苦笑道:從幽都到山陰城祭奠故人得遇你,你似有一顆七竅玲瓏心,能看破紅塵看破生死,我欲同你北往,你卻在半路上失了約。果然沾上我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起來!」王肅之看着謝玄樣子,翻身下馬拉起他,大聲喝道:「你這成什麼樣子,三姑娘或許還沒死呢?」


    謝玄苦笑兩聲,踉蹌起身來,凌風看着滿山霧起,說:「你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

    王肅之心頭一哽,放開謝玄,淡淡說:「我想說三姑娘福大命大,或許無事呢?」

    謝玄笑着走到懸崖邊,看着懸崖邊的馬蹄踏開的亂草,跪下身子,暗自垂淚。

    許久突然握拳站起身來,策馬下山入山澗,遍尋三天不見魚歌蹤影。再上山頭時,消瘦得不成人形,獨自臨崖而立許久,跪在山崖邊,將裝了玉蝴蝶簪的玉匣埋在山頭,與王肅之慕容清河一道返回山陰城。

    魚歌再醒來時,睜開眼只見自己身在一間茅屋裏,山間清冷,她身着單衣只覺冷。掙紮起身找水,才在水缸邊用葫蘆瓢盛水,忽然聽見門外有馬嘯聲,魚歌心底欣喜道:扶桑!

    驚喜未落,只聽見腳步聲由遠而近,隨着腳步聲一同走近的,還有一個女子的聲音:「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豈曰無衣?與子同澤。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豈曰無衣?與子同裳。王於興師,修我甲兵。與子偕行。」

    魚歌聽着,想起昏迷之前站在樹林邊上那人,心底只覺得瘮得慌。想着不由得將葫蘆瓢里的水偷偷倒回缸里,滿身戒備地瑟縮一旁。

    歌唱罷,女子問道:「小白,你說那妮子今兒會不會醒過來?」

    未聽見應答,只聽那女子笑道:「醒不過來也不要緊,她要醒不過來今兒這魚就是我倆的了!」說完又是一陣輕笑。

    魚歌滿心狐疑躲在角落裏,只見一人身披蓑推門而入。那人手裏拎着魚見魚歌不在床上,環顧四周看到魚歌,笑道:「原來你在這裏。」邊說着邊解下蓑衣,將蓑衣與斗笠掛在牆上。

    魚歌囁啜着出聲道:「多謝恩人出手相救!」

    女子笑道:「無需言謝,受人所託罷了。」

    魚歌放下戒備,問:「敢問恩人,我昏迷了多少時日。」

    女子邊蹲下身處理手邊的魚,邊說:「也不久,六七日罷了。」

    魚歌念着「六七日」走近女子身旁,挽起袖子為女子滌器。女子看着她笑道:「沒想到你這樣的閨閣女子竟會這些!」魚歌念起從前,苦笑了兩聲,不知如何說起。

    女子見她不語,看着她滌器的模樣忽然念起從前來,莫說她不會,這些東西,她從前也是不會的。魚歌邊洗着杯子邊問:「話說回來,姐姐的閨名是什麼?」

    女子聞言忽然起身,有些漠然道:「莫叫得這麼親熱,喚我方寸先生即可。」

    魚歌聞言,沉吟道:「方寸……先生?」想起從前在書中看到的關於「方寸先生」的記錄,腦中如同觸了電一般,書中曾有載:方寸先生名方無衣,取「豈曰無衣,與子同袍」之意。本是王親貴胄,一朝山河滅,流落民間,為飛禽所養,走獸所育,破瓜之年率飛禽走獸助王兄光復舊國,事成之後歸隱山林間。善口技者慕其盛名,常曰出自方寸先生門下。

    可是從那時到如今,方寸先生豈不是活了幾百年?

    魚歌想着,身上不禁出了身冷汗。

    正想着,灶上的魚湯已煮上了,方寸先生上前去翻出幾身女子的衣服來遞給魚歌,說:「我久居深山,這些東西用不上,你且拿去用,到了該還之時便來還我。」

    魚歌猶豫道:「這……」

    方寸先生笑笑,說:「拿着吧,你既無礙,明日我便送你下山去。」說完先是一頓,接着道:「你昏迷這些日子有人找了你許久,久尋未果,回去大病了一場。你們今生算是有緣無分,往後也無需再見。」說着覺得說漏了嘴,轉而道:「你下了山後,不許同任何人說起你在這山中遇見過我。」

    魚歌接過衣服,訥訥地點了點頭,許久嘆了口氣,說:「他們找不到我,大抵以為我死在這深山裏了,也好,這樣心中就無掛礙了。」

    方寸先生邊煮着魚湯,邊說:「你身為秦人,終歸要回秦國去。只是如今的大秦改年更張,早已不是當初的大秦,你回去了只依舊用你張姓的名字,勿要說你是魚歌,方才能保全性命。這是有人托我轉告與你的,你切記,莫要問緣由。」

    魚歌聞言,雖不解,也還是答應道:「謝先生指教。」

    喝完魚湯,魚歌在山中歇了一夜,輾轉難眠之時,看着不遠處熟睡的方寸先生,她心底忽然生出些別的想法來。

    翌日醒來,方寸先生說要送魚歌下山,魚歌耍賴不依,纏着方寸先生道:「先生收我為徒吧!」方寸先生聽着這話,只覺頭疼。

    山陰城中,謝玄歸去後大病了一場,他尚在病中時,百里卿鵠辭去,謝府中,若非學館依舊在,曉廬依舊在,百里卿鵠與魚歌兩人,竟像是從未出現過一般。

    慕容清河在隨魚歌逃亡時受了傷,在謝玄葬下玉匣後隨王肅之返回山陰城,在王家休養,痊癒之後,徑直返回了燕國。秦是傷心地,山陰城是傷心地,燕國的幽都也是傷心地,而幽都里,至少還有她的父母兄弟,還鄉,總好過獨在異鄉暗自神傷來得好。

    秦,長安,黑雲壓城,大雨過後,天空尚未晴明。苟雲守在苻堅身旁,消瘦了不少,苟夫人看着昏迷中的兒子,暗暗垂淚之時心底只覺得懊悔。親自帶着苟雲出門抓藥,只見一街之隔的苻法家中甚是熱鬧。苟夫人心底不由得記恨起來:你苻法與我兒苻堅雖非一母所出,但畢竟還是兄弟。如今你弟弟尚在昏迷之中,東海王府門可羅雀,你不探望就罷了,府上倒還宴請起賓客來,這是為了慶祝我兒不能醒轉嗎?

    想着,苟夫人強壓住怒氣,轉身帶着苟雲抓藥去。

    東海王府不遠處的院子裏,呂婆樓與王猛對坐,呂婆樓問:「如今苻黃眉被秦帝苻生所滅,秦帝越發暴虐,荒淫無度,秦國上下心慕明君久矣,先生認為,這我們應何時舉大計為好?」

    王猛淡然道:「局已布好,尚缺一枚棋子。」

    呂婆樓不解,問道:「先生所指的是?」

    王猛笑笑,說:「那人,已在路上了。」


https://www.shenduhui.com/555149/87.html
相關:  行宮辭    超維術士  女總裁的全能兵王  絕品強少  豪門追逐令:狼性老公,賴上癮  
(快捷鍵←)上一章 ↓返回最新章節↓ 下一章 (快捷鍵→)
 
版權聲明: 好書友重生之山河謀第三十九章 方寸無衣所有小說、電子書均由會員發表或從網絡轉載,如果您發現有任何侵犯您版權的情況,請立即和我們聯繫,我們會及時作相關處理,聯繫郵箱請見首頁底部。
最新小說地圖
搜"重生之山河謀"
360搜"重生之山河謀"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s 3.4259MB

TG: @feiwug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