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涵安靜地等待席老開口。
可等了半天,他還是一個字都沒吐出來,只問了李夢涵一句。
「有時間,要不要去你母親的墓前祭拜一下?」
李夢涵的眼眶忽然就更紅了,好笑地說,「還有什麼好看的!終於找到自己的親人,卻發現,自己親人已經過世,還不如沒有找到!至少心裏還能幻想,她還活在這個世上的某個角落,或許哪一天就和我擦身而過。」
「但她已經不在了,你要面對這個現實。」
「我還不能完全接受這個現實,包括你告訴我的身世,我也不是完全能接受。我需要一個適應的時間,所以在我接受之前,我希望離開這裏,不想見到你們。」
李夢涵平靜地說着,清水般的眸子裏,一片死寂。
「你是想逃避吧!你接受不了,自己深愛的男人,居然成了自己的妹夫,也接受不了,自己付出那麼多,做出那麼大的犧牲,只是幫代替自己身份的一個女人,做了幾十年的嫁衣。」
李夢涵沒想到,自己的心思,這般輕易就被席老看穿。
「我不否認,也不想承認,只是覺得很累,想找一個沒有人認識我的地方,一個人好好靜一靜。」
「在這裏,永遠都會有你的位置,不用覺得這裏不是你的家,住着有寄人籬下之感。你和小童……在我心裏,都一樣是我的孩子,我會疼愛你,如自己的親生女兒一般。」
李夢涵眼角收緊,總想從席老的臉上尋到一個確切的答案,卻什麼都看不穿。
「我總覺得,我留下來,似乎於理不合。」她很害怕,自己再次被利用,「還有我放走了顧若熙,你不該大發雷霆,處置我?還對我含笑相待,是不是……」
「你在擔心什麼?」席老蹙眉。
「沒事!或許我想多了。可我住在這裏,還是不習慣。」
「慢慢就習慣了。就當看在我花天價幫你賠償的份上,暫時留下來,就當陪陪我這個孤單的老頭子。」
李夢涵想了下,「好吧。」
席老看着李夢涵潔白耳朵上的一顆黑色小痣,目光有些恍惚。
「你母親的耳朵上,也有一顆,和你一模一樣的小黑痣。」
李夢涵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說是耳朵上這個位置有黑痣的女人,一生大富大貴,可我沒看到我的富貴在哪裏。」
席老笑起來,目光柔和似水,「還沒到時候而已。」
李夢涵淡淡笑着,不做聲。
她已經沒有得到更多美好的機會了,她已經親手將自己能得到的權利給毀了。
「有時間,去看看你哥哥,你們可是雙胞胎。」席老道。
李夢涵垂下長長的眼睫,不做聲。
……
宋晴洛給自己的爸爸打了電話,爸爸告訴她,靜觀其變,什麼都不要做。
她自己卻有些不能穩住陣腳,生怕爸爸不明白現在事態的嚴重性,太過平穩,錯失了良機。
宋晴洛徘徊在顧若陽的房間之外。
想要讓顧若熙徹底和席家斷絕所有的關係,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那就是讓顧若熙恨透了席家,一輩子都不可能接受席家。
那個辦法就是……
宋晴洛看着顧若陽的房門,眼底掠過一抹寒芒。
誰不知道,顧若熙最愛她這個哥哥,比生命還重要。
李夢涵站在走廊的盡頭,看着宋晴洛,不知道宋晴洛盯着那扇緊閉的門,看什麼東西。
宋晴洛警覺腳步聲,豁然回頭就看到李夢涵。
「你怎麼在這裏!」
「你怎麼在這裏!」
倆人幾乎同時開口。
宋晴洛很不忿,「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在席家,還輪不到你問我應該出現在哪裏!」
李夢涵微微眯眸,困惑宋晴洛的臉上怎麼有驚慌的表情,就好像要做什麼壞事,被人撞見似的。
「看什麼看!」宋晴洛目光銳利地射向李夢涵。
「沒看什麼。」李夢涵淺然一笑。「你要進去嗎?我也正好要進去,我們一起。」
「我不進去!」宋晴洛嫌惡道。
「我還以為,你也是來看望若陽的。」李夢涵依舊笑着說。
宋晴洛鄙夷地嗤笑一聲,「我來看望他?你以為他是誰?」
說完轉身,氣惱地走了。
李夢涵盯着宋晴洛離去的背影,眼角微微一緊。
如果宋晴洛站在顧若陽的門外,不是來探望顧若陽的,她來做什麼?
推門進去。
顧若陽屈膝坐在床上,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知道有人進來,也沒抬頭看一眼,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一動不動。
李夢涵站在床前,看着低垂着頭的顧若陽,心裏說不清楚的異樣滋味,很難受,也有些欣喜,其中自然也不乏那一種奇怪的親切感。
終於,顧若陽抬起頭,看向李夢涵。
「怎麼是你?若熙妹妹呢?」顧若陽迷茫地看向房門口,沒有看到顧若熙的身影,眸子裏的光彩又暗淡下去。
李夢涵依舊靜靜地看着他,努力在腦海里尋找兒時的記憶……
很多小時候的事,她真的記得不太多了,只有一些模糊的片段一閃而過。其中就有一個這樣的片段,兩個小孩子,圍着媽媽嬉戲打鬧……
她好像真的有個哥哥,小時候的記憶很多時候,都是兩個小孩子坐在一起。只是她看不清楚另外一個孩子的臉,也記不太清楚,他們之間發生具體的事。
「若熙妹妹呢?她也不要我了……」
顧若陽低落地埋首在臂彎中,像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孤單單的讓人心疼。
「她沒有不要你。」李夢涵掙扎着發出低低的聲音。
「你們都騙我……都騙我……」顧若陽很冷地抱住自己的肩膀。
李夢涵心頭一軟,走過去,握住顧若陽的肩膀,「我們沒有騙你,我們大家也是為了你好。若陽,你的若熙妹妹,最疼的人就是你了,怎麼捨得騙你。」
「我什麼都沒有了!孩子沒有了……丁丁沒有了,媽媽沒有了,若熙妹妹也……自從我醒來,就沒見到她,是不是她也不要我了?」
「若熙妹妹有告訴我,讓我代替她照顧你,她有事,不能及時來看望你。」
「真的?」顧若陽抬着明澈的眸子,希冀地望着李夢涵。
「當然是真的!你若不相信,等你見到她的時候,你問她。」李夢涵宛然一笑,顧若陽總算長長鬆了一口氣。
「我以為,是我太傻,太笨,大家都不喜歡我,都不要我了。我還有若熙妹妹,還有若熙妹妹……」說着,顧若陽低下頭。
「我真的好沒用,誰都保護不了!我不配做男人!我不配!我好沒用!」
顧若陽揮着拳頭捶打自己。
李夢涵趕緊抱住他的手,「沒人覺得你沒用!若陽!你就是你!疼愛你的人,喜歡你的人,不會因為你的原因而不喜歡你。那些嫌棄你的人,也不配你去喜歡,不配你負出!」
李夢涵切實感覺到了心疼,尤其在抓緊顧若陽的雙手時,好像有一股子暖流直接躥入心口的位置。
她說不清楚這是什麼感覺,但在這一瞬間,讓她幡然醒悟,今後這個男人,她要守護!
這是她的親人,骨血相連的至親。
顧若陽驚訝地看着李夢涵,生疏地抽回自己的手。
「你不喜歡若熙妹妹,你總是欺負若熙妹妹……你是壞人。」
李夢涵唇角顫了顫,笑起來說,「可是我很喜歡若陽啊,很喜歡你像個大哥哥似的總是保護若熙妹妹!我也想有一個你這樣的哥哥。」
顧若陽真的很喜歡被人肯定的感覺,臉上當即綻放了美好的笑容。
「我有嗎?有像大哥哥一樣保護若熙妹妹?」
「當然有啊!每次都站出來,擋在若熙妹妹面前,真的好羨慕她,有一位像你這麼疼她的哥哥。」李夢涵笑容燦麗。
顧若陽不好意思地抓抓頭,「其實也沒有啦,都是若熙妹妹在保護我的!」
「我以後也做你的妹妹吧,你就像保護若熙妹妹一樣地保護我,好不好?」李夢涵向着顧若陽伸出自己的小手指。
顧若陽看着李夢涵的小手指,怔了怔。
「打勾勾,一百年不許變。」李夢涵催促他。
顧若陽的眉心皺了皺,隱約想起了什麼,但一閃而逝,就已全無蹤跡。
李夢涵勾住顧若陽的小手指,「我們拉鈎了,就這麼說定了!」
顧若陽開心地笑起來,「我又有一位妹妹了,真好!我會保護你的夢涵妹妹!不過,你從今往後不能再欺負若熙妹妹了。」
李夢涵看着顧若陽天真如孩童般純澈的笑臉,心下不禁嘆息。
哥,我才是你的若熙妹妹,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經常一起打勾勾嗎?
「從今以後,在若熙妹妹不能陪着哥哥的時候,我就陪着哥哥!」李夢涵笑着說。
顧若陽連連點頭,「好好!我有兩個妹妹了,太幸福了!」
這麼簡單就讓顧若陽開心起來,李夢涵的心裏卻有點酸酸的。
回頭看向緊閉的房門之外,腦海里又想起方才宋晴洛在門外的目光,那種寒冷又帶着狠歷的目光,到底意味着什麼?
如果,那個女人又動了什麼歪心思,她絕對不會讓她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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